玄字长老还有苏靖二人很快就走进了密道之内。
苏靖跟着玄字长老的身后,一步接着一步,脚下虽然踩得极稳当,但他心里却是莫名就觉得有些说不出的不安之感。
也不知二人究竟走了有多久,玄字长老才终于淡淡地说出“到了”二字。
苏靖闻言抬头,在他眼前的又是一个不起眼的烛台,这个烛台和师傅房间里的那个一模一样,应该也是一个机关了。
果然,玄字长老将从房间里拿出来的烛台,和如今的这个烛台一交换,幽深绵长的密道里就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咔哒”之声。
然后,又是几声“咔咔咔咔”,苏靖感觉到地面都像是抖了几下,然后,两旁的通道就像是活了过来一般,一点一点地往后退。
大约过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他们所在的位置,就已然变成了一间虽算不上十分宽阔,但也五脏俱全的房间。
而房间的正中间,放着的则是一张冰玉床,幽蓝色的玉床之上,是因为寒冷而冒出的阵阵轻烟。
不过,虽然说是冰玉床。
其实它比起寻常的床要小上许多,大约只有普通床的一半大小。
幽蓝色……冰玉床……一半大小……
“师傅,这……这是不是……”苏靖眉头一蹙,心理面已然想到了南疆盛传的流言。
玄字长老微微颔首,不语间,其实已然肯定了苏靖的那个念头。
他走到了冰玉床前,用手指了指床尾一处地方:“苏靖,你瞧瞧,这里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苏靖闻言定睛瞧了瞧,如果说那些流言都是真的话,那么这冰玉床上应该……
苏靖半噙着眸光,目光探究地在玄字长老所指的地方来回打探,好像没有什么不同的啊……不过……师傅既然叫他瞧了,肯定是有什么才对。
苏靖走进了几步,甚至就快将自己的一张脸都帖上去了,然后!
他瞧到了什么,脸色忽然就变了:“师傅!为何这冰玉床的床尾处竟会有一道裂痕呢?!”
不仅如此!
苏靖的目光一寸一寸地往上移,更是惊异地发现,不仅仅是冰玉床的床尾,便是整张冰玉床,上面全都是密密麻麻的裂痕,看着样子就像是……
“因为,为师找到它的时候,它就已经是无数碎片了。”玄字长老接话说。
苏靖听到这里,更是整个人都怔住了!
碎了!
这冰玉床竟然碎了!?
按照南疆流传的那些话,在整个南疆有一张独一无二的的冰玉床。
那床功效奇特,人只要在上面修行练功,接着寒冰之力,便能够事半功倍。
这虽然已经够吸引人了,不过,那冰玉床最大的不同则是,这冰玉床其实过去一直都放在只有圣女可以出入的圣殿。
十几年前,最后一任圣女忽然间没了踪影,随之一同消失的,就是这张冰玉床。
南疆的每个人都在说,肯定是圣女将冰玉床给带走了。
不过,冰玉床虽然只有普通床大小的一半,但也是十分笨重,一点也不方便携带。
圣女必然会将其藏在什么地方。
所以,大家都说,若是他们能够找到冰玉床的所在,说不定就能够重新找到圣女!
叫苏靖一点也想不到的是,师傅竟然说他找到这冰玉床的时候,它竟然是碎的!
玄字长老瞧见苏靖这神情,继续说:“当时为师见到这冰玉床的碎片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应该同你一样震惊。”
那还是十几年前,他偶然间经过南疆一处叫秒峰的山岭。
玄字长老听力很好,行走在山间时,偶然间就听到有好些野兽惊恐又害怕的声音,而且那声音听着方位都来自同一个地方。
他也不知怎么的,莫名就想去一探究竟。
到了那里,就瞧见有蓝色的冰玉块像是洒在地上的沙粒一般,杂乱无章地铺陈在地上。
玄字长老野兽听说过那个传言的,他花了一整天的功夫,将那些碎掉的冰玉块带回到自己的密室中,又花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将那些碎屑一块一块地拼了回去。
最终得到的,就是如今的这一张有着无数裂痕的冰玉床。
只是还差了床尾的那一块。
他以为是自己在捡碎块的时候遗漏了,便回到秒峰想要再找找,可是他找来找去也找不到。
十几年的时间虽说一眨眼便过了,但玄字长老每一天都会来到这里,在破碎的冰玉床上打坐修行。
也正是借着冰玉床的功效,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看着才像是一点也没有变老一般。
不过,对于玄字长老来说,他没能将所有的冰玉块集齐,更没能通过冰玉块的线索找到圣女,实在是他心中一大憾事。
就在他都快要放弃寻找的时候,莫平生却忽然间出现了。
他一个小小矮矮的小人儿在人群里丝毫都不起眼。
但是玄字长老却是一下子就感应到了他身上的冰玉气息。
果然,当他走到莫平生的身边,莫平生就将最后一款冰玉碎片交给了他。
不过……
那冰玉块经过人工雕琢,已经没有了锋利的棱角,上面还雕着一朵木芙蓉花。
这是南疆皇室中人,还有两大派最顶级的长老们才知道的花。
其中的深意,自然不用玄字长老多说,苏靖也能明白了。
“……所以,平生见过圣女?”苏靖看着师傅,所以,这便是师傅一直以来都对平生偏爱的原因?
玄字长老摇摇头,“这是一个原因不假,不过更重要的是,平生他确实也是这届弟子中,最独特的一个。你还记不记得教中新晋弟子都会要求到蛊虫密塔里走一遭。”
这事苏靖是记得的。
进入蛊虫密塔,在南疆是极其神圣又十分严密的程序。
如今南疆两大派的两位教主,天玄派的染祁教主还有枯灵派的楼九爷,都是能够顺利地通过蛊虫密塔的考验,完好无损地登上九重高塔,而不受其中蛊虫的侵害的。
而苏靖他自己,当年也是要登这蛊虫密塔的。
他没什么大本事,实在是不能同两任教主相比,不过在他们那一批弟子中,就数他一个登上了蛊虫密塔的第三层。
这已经是让南疆大多数人都羡慕得不得了的成绩了。
玄字长老又继续说:“那你应该还记得,当初门中其他几位长老极力要让平生去蛊虫密塔,还说不管结果如何,究竟平生能不能登上二层都不重要。但是这个过程是必须要去的。”
苏靖点点头,当初师傅为了这件事还和好几位长老大吵了一架,他怎么会不记得。
“……后来实在是因为我的强烈要求,才让平生可以不和他们一同登塔,而是由为师陪着在夜深人静之时登塔。”
玄字长老便说便看着眼前的这张冰玉床,“再后来,叫我都没想到的是,平生在子时进入了蛊虫密塔,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就登上了第九重。”
“!”
苏靖一双眼睛骛地睁大,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耳中听到的一切。
第九重?!
那里可是有南疆异兽九足青鸾坚守的地方,登上第九重之后,为了一个证明,所有登上第九重高塔之人都会要求,从凶猛异常的九足青鸾的看管下,将南疆圣物鬼龙杖给拿下来。
这么多年来,也就只有染祁教主还有楼九爷有这个本事,能够顺利地将南疆圣物鬼龙杖从蛊虫密塔中带出来了。
苏靖只觉得自己的嘴巴都在打颤:“……那……师傅,平生他……是不是也……?”
这个猜想实在是太过大胆,苏靖根本就不敢说出口。
平生现在不过五六岁,在门中也就是做些杂货,打扫除尘,偶尔跟着师兄们看看书,学学招式,但也一直都没有什么进展,用苏靖的话来说就是:
平生在枯灵派里学了这么一段时间,可是越学整个人越柔弱了,便是同他一般年岁的女娃娃都能轻而易举地将他给掀翻在地上。
他实在是不敢想象,这样一个疑点本事都没有,遇到点委屈就哭唧唧的小哭包,竟然能够从九足青鸾的看管之下将那鬼龙杖给拿下来!
玄字长老也叹了口气:“是吧?一点也不敢想象吧。当时平生将那鬼龙杖递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可是足足愣了有一盏茶的时间才回过神来。”
便是现在想想,当时的那种震惊的心情还久久地在他心头回荡。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叫人震惊了,可平生又一点武功也没有,我怕这个消息传出去之后,会招来祸患,便将消息给压了下去,没有告诉任何人,只对外说平生在蛊虫密塔第一层就经受不住了。”
玄字长老说着回过头看了苏靖一眼,说:“为师现在将这个消息告诉你,其实也是看见平日里你待平生亲如兄弟,故而不打算再瞒你了。而且……”
玄字长老话音稍稍顿了顿,又说:“我最近又将冰玉床反复查看一番,发现上面的裂痕并非简单的碎裂迹象。那些纹路似乎隐藏着什么,为师暂时还没有参透,要花上好些时间仔细想想才行。所以,将这个消息告诉你,也是希望你能够好好替为师照顾平生。”
“平生既然能够得到鬼龙杖,他势必就是往后能在这南疆甚至整个天下都掀起波澜之人。苏靖,你得答应我,一定要将平生给照顾好了。”
这样大的责任和重担,就这样落在了他的肩头,苏靖心头微微沉了沉,沉吟片刻才郑重而认真地朝玄字长老点了点头:“师傅,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平生的。”
玄字长老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好孩子,为师不是不知道你们一个个来枯灵派学习武功蛊术,就是为了自己扬名立万的一天。现在,玄字门中所有的一切,都会朝平生倾斜。”
“你作为门中大师兄,又是一众弟子中最为出色的一个,不但没有怨言,反而这样郑重承诺,为师心中很欣慰。”
苏靖嘴角扯开一个淡淡的笑。
说是一点怨言也没有,自然是不可能的。
他对自己的期望自然也不仅仅限于弟子中的佼佼者,若是可以,他当然是希望自己能够达到多高的水平便达到多高的水平。
只是……
他跟着师傅这么多年,该学的,该参悟的,该懂的,都懂了。但一个人没有天赋便是没有天赋,他花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提升自己,虽然一直都是众弟子中数一数二的人物,但苏靖其实自己心里清楚得很,他若是没有什么大的突破,便真的仅限于此了。
既然自己能力有限,没有办法突破,那么,他便同师傅一样,做那个在平生身后帮助他,指导他的人,也不失为一种好的选择。
而且,对于苏靖来说,他一向都挺喜欢这个小小矮矮的莫平生的。
所以,也就无所谓什么怨言不怨言的了。
玄字长老又是点了点头:“苏靖你放心,虽说为师会对平生多加照顾,但是该是你的,为师是一点也不会少了你的。”
“师傅,徒儿知道。”苏靖语气淡然。
他们师徒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便离开了密室,又回到了玄字长老的房间里。
可是,他们才刚一出来,门口就有一名弟子慌慌张张地就冲了进来。
“师傅!大师兄!不好了!不好了!平生被楼九爷给抓走了!楼爷要带平生走,我们根本就不敢上前拦,只能眼睁睁地瞧着他们往戒律堂的方向去了!”
玄字长老和苏靖闻言脸色一变。
楼九爷怎么亲自来抓平生了?
方才他们不是同蓝凤凰已经交代过了么,平生到毒室打扫,是他吩咐的,平生遇见了那个黑衣人也是巧合。
他们应该忙着去找黑衣人才对啊!
怎么又回来抓平生了呢?
苏靖脸色满是担心,赶紧就说:“师傅,我们快到戒律堂去一趟吧!平生那样小,只怕会到了戒律堂那样的地方,还没上刑就给吓晕过去了!”
玄字长老也不耽搁,两个人立即分身而出,身形极快地就用轻功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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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律堂内
蓝凤凰面色惨白地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一下。
坐在她面前的楼九爷气场实在是太过强大了,便是不出声就这般静静地坐在这儿,就足以叫她觉得整个人都快要透不过气来了。
而整个戒律堂里除了他们两个之外,还有那个叫莫平生的小娃娃,被楼九爷给丢在了冰冷坚毅的地板之上,整个人也都已经晕死了过去,没有一点反应。
“蓝凤凰,什么时候开始,这教中事务不需要问问我的意见,就由你自己一个决定了?”
楼九爷慵懒十足地坐在椅子上,用手枕着头,看上去风雅极了,像是画中的仙人一般。可是,他的那一双幽深到极致的眸子里,却透露出了如同毒蛇一般阴鸷的慑人气息。
那阴鸷寒冷又冰凉刺骨的目光,直直地落在蓝凤凰的身上,像是能将她活活给撕碎了一样。
蓝凤凰闻声,头重重地就磕到了地上:“主子,我……我没有要替你做决定……我……我只是……”
她只是觉得莫平生这事儿并非什么大事,不过只是教中闯入了一个不足为据的黑衣人而已,只要他们加强了戒备再多加迅巡视,就算找不到黑衣人,也能叫他不敢轻举妄动。
而这个莫平生,也不过是一个五六岁的奶娃娃,基本不会武功,也没有什么心思,就是一个傻不拉几的小哭包,她才没有即刻将消息告诉楼九爷。
而是先带着莫平生去玄字长老那里求证,再让门中弟子搜寻,最后才将所有的一切告诉楼九爷。
她真的觉得自己的这一系列举动和决定,没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
可是,当她回到玉清小筑将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同楼九爷说了之后。
楼九爷便立即用冰冷到能将人杀死的语气吐出一句:“蠢货!去戒律堂!”
然后,他身形一闪就没了踪影。
蓝凤凰几步跟出去,可是她哪里跟得上楼九爷的身形,没办法,只能往戒律堂去。
可是,等她到的时候,莫平生就已经是现在晕死的样子,躺在了地板上,而楼九爷也是浑身都散发出压迫人心的气焰,叫她根本就不敢多问一句,只能跪在地上。
蓝凤凰头越磕越重,连连几次,她的额头之上早就磕破了,腥红的血液顺着她的额头就慢慢地往下淌。
而坐在椅子上的楼九爷,依旧是那样一副冰冷到极致的无情。
“你只是什么?”
楼九爷语气冰凉,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叫蓝凤凰听得浑身忍不住要打哆嗦。
蓝凤凰咬着牙:“我只是觉得,已经向玄字长老问过了,莫平生的话可信才会去查黑衣人的踪迹的。”
“呵?可信?”
楼九爷轻蔑地笑出了声,只觉得这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阴冷如他,这一辈子就没有觉得有谁是真正可以相信的。
便是那些被他种下了蛊虫之人,也只不过是在蛊虫的威逼利诱之下才不得不臣服于他。
“可信”从来就是一个笑话罢了!
可是,楼九爷这声嘲讽意味十足的话说出来,戒律堂的大门“砰”的一声就被人从外面给撞开了。
蓝凤凰心中一惊,回过头去,门口站着的不是玄字长老和苏靖又是谁。
玄字长老也是冷冷一“哼”,目光往地上的莫平生身上一扫,然后才道:“老夫听教主方才的话,可是觉得老夫还有我的弟子,做了什么对不住枯灵派的事?”
楼九爷虽然厉害,但他毕竟年轻。
玄字长老都不知已经在枯灵派多少年了,教过的弟子数不胜数,他在辈分上可是一点也不比楼九爷低。
而且,在玄字长老看来,楼九爷之所以能够成为枯灵派的教主,靠的不过就是他的毒辣手段和狠毒心肠罢了。
他行事诡秘,手段狠厉,但凡又一丁点不顺心的事,便会有人丧命。
禁术、古籍、凶兽、邪刃……
楼九爷也是从来都没有半分畏惧,只要能为他所用,便是有天皇老子阻止,他也是非得到不可的。
所以,自打他当上教主之后,枯灵派在南疆的敌人可以说是越来越多。
玄字长老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自然是有些微辞的。
又加上现在楼九爷招呼也不和他打一个,就这样硬生生地将平生给绑了过来,玄字长老心中怎么不生气!
可是,楼九爷却依旧是冷着一张脸,眼底的冰凉之色愈发叫人害怕起来。
即便是如今玄字长老站在他的面前,他也丝毫没有要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打算,他眼底带着几分不屑,看着玄字长老,那目光简直就跟看路边的蝼蚁一般。
“难道不是么?”楼九爷嘴唇一勾,再次开口,蛊惑人心的声音撞进玄字长老的心头,莫名就叫他浑身都发紧难受得厉害,“你自己做过什么什么,别以为我当真不知道,便是这个臭小子当初给你的那块冰玉牌,我也是知道得清清楚楚的。”
“!”
苏靖闻言整个人一怔。
他一直都跟着师傅都没有发现冰玉床的事情,而楼九爷一年中绝大多数的时间都不在枯灵派中,却能够这样直接清楚地说出师傅的秘密!
实在是太……太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了吧!
玄字长老也是一愣,面色一白,他没有将这个消息说出来确实是他的不是,可是——
“那你又凭什么让我相信你,还有你的这个宝、贝、徒、弟?”
楼九爷语气骇人,诡秘的眸光闪了闪,右手就往半空中一抬!
只听得他继续道:
“我从来都只相信自己的判断和直觉。”
然后!
玄字长老只瞧见楼九爷右手猛地一张开,一只他从来都没有见到过的虫子,就跟发了疯似的,猛地就钻进了莫平生的皮肤里。
那虫子越钻越深,晕死过去的莫平生也因为难受而在地上不住地打滚。
“教主!”
玄字长老瞧见了,心里着急。
可是,楼九爷却又是诡秘笑笑,“究竟是不是真话,现在才能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