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心生醋意
汴都的天气,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一场雨后,许多的蓓蕾都遭了殃,不见花朵的形状。
难得昨晚说服了翠倚,总算也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重要的是通过日复一日的相处,我昨晚细致入微的观摩,还是发现了穆展对翠倚不同寻常的蛛丝马迹。也许他自己并未觉得,但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发觉自己的心意,虽说只是侧室,不过……不过我自己不也只是侧室,但是王爷不也……
迷信地讲,王爷当初提前让我进门的目的,就是为了冲冲晦气,能让老夫人多活些时日。现在老夫人精神矍铄,健步如飞。他自然是对我感激的。
不止王爷,当时我自己也是这么以为的,相信旦夕祸福。及至后来回忆起往事,缠缠绕绕走了这么一段路。如果不是这段记忆,很可能我还和翠倚过着单纯的米虫日子。
也许是因为王爷的认可,或许是大家都以为我冲对了喜。王府的人也对我好了许多。不止如此,连皇上亦对我赞赏了几句。只有太后,一如既往地不喜欢我。
人生就是这样,每个人的故事,都在不期然发生。
秋天是喜悦的,亦是悲凉的。说它喜悦是这是一个收获的季节,古诗有云,“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人们总喜欢秋天出生的孩子,觉得那是有福的象征。但是秋天也有太多的萧瑟,枯黄的树叶大片坠落,树木也变成垂老的颜色。不然作者也不会话锋一转,就成了“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了。
往常逛园子总是有纤柔的陪伴,说些简单的话。那时候翠倚就会和映棠在后面叽叽喳喳,如今只有我一人清冷地走着,虽说也有翠倚这只小麻雀,但无论如何也不复之前的感觉了。
“给侧妃请安,侧妃吉祥。”
我正想的出神,冷不丁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原来是罗玉英,她姣美的脸庞挂着淡淡笑容,把园中不多的花也给比了下去。
翠倚是极不高兴的,还没等我回话,便道:“小姐,您出来也有一会功夫了,不如让奴婢扶您回去歇息罢。”
我莞尔,刚转身,就听到罗玉英冷冷道:“侧妃是在躲着民女吗?”
我定睛一看,她仍是微笑地站在原地,仿佛是我听错了。
瞧见我望着她,露齿一笑道:“王爷对我说,在这个王府,杨侧妃是与我接触最多的,民女自己也觉着与侧妃亲近些,因此要我多与侧妃走动。可是我一来侧妃就要走,不知道到时候王爷会不会怪罪,侧妃招呼不周呢!”
我拉住快要发怒的翠倚,回以一笑道:“那么罗小姐是想要喝茶还是赏花?王爷的确是说过,要好生照料远道而来的客人。如果罗小姐觉得兴致欠佳,叫一个戏班子进来听听戏也是可以的。”
她扬起唇角,眉梢都是春色:“王爷说了,只要我想要的,尽可去让王妃安排,就不劳侧妃挂心了。今日在这里赶巧碰上,不过是跟侧妃打个招呼而已。”
说罢,她高傲地抬起头,扭着曼妙的身姿离去。身后的罗竹,表情冷漠地瞟了眼我们,又快速地离开了。
我淡淡地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一直到再也看不见任何人影。一抬眼,就看到娴姐姐立在水塘的亭边,满是心疼地看着我。
压下心中不快的情绪,甜甜地唤了声:“娴姐姐。”
娴姐姐温热的掌心覆上我的手背,秀眉蹙拢道:“手这样的冰凉!翠倚,快去给你家主子取个披风来。”
翠倚应一声去了。
我揉着自己的手背,道:“不碍事。大概是出来得太久了。再说我的手一向这样,若是到了严冬,指不定要怎样才能捂热呢。”
我是笑着说这话的,却不知为何惹了娴姐姐一脸幽怨,眼圈发红。我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却听她道:“葭儿你知道吗?做女人难,要做王爷的女人更难。”
“怎么会呢娴姐姐。都是葭儿不好,惹你生气了。你别哭……”
我从未见过娴姐姐流泪,在我进府后,看到的都是端庄高贵的临亲王妃,她举止优雅地处理着各种事情,和煦的笑容从不离开面颊。此刻她的泪像是断线的珠子,无声地滚落。一边哭一边道:“多少年了,我看着他拥有一个又一个的女人。后来苏云霜专宠,我便早已不抱任何奢望。麻木地笑,麻木地做着王妃。我知道我比王爷大上许多,所以他对我只有义,没有情,我也可以守着王妃的位置到终老。”
爱一个人,却要欢笑着把他送到别人的怀抱。心还要痛多少次,才可以变得麻木,究竟要有多麻木,才能不被凌迟?
一段情没有尽头,我林林总总,
来回不停地走
我的笑我的痛我的念我的意
你都看不懂
山盟海誓、天崩地裂,
你牵了别人的手
叫我自己一个人走
幽黑狭长没有你就是深渊的路
对着你我开不了口
傻傻地走着任他荆棘了撕裂的伤口
碧落黄泉爱你的我只要你记得我一丁点音容
在我孩童时候就是大姑娘的娴姐姐,也是这样真心真意一心一意的爱着王爷吗?难怪她的笑容总是显得那样苍白。原来爱情,真的和年龄无关。
爱了,便是爱了。
她急促地拉起我的手:“可是葭儿你不同,你还是那样年轻,如果早早地便没有了王爷的关爱,那你要如何度过这漫漫的一生?”
“以后的事情……我没想过。”
“葭儿,王爷也只是个普通的男人,他有七情六欲。所以,别高估了你的爱情,也别低估了王府中的任何一个女人。午膳的时候,王爷会过来,与我商量入宫庆贺的事情。到时我再寻个理由让他去你那里,你一定要留住他。要知道先留住他的人,你才能有机会留住他的心。”
娴姐姐走后,我在亭里坐了许久。往日对她的崇敬都成了同情和悲悯。要想坐稳王妃的位置一样要步步为营,哪怕是强颜欢笑也要大义大爱。即便是如此难过的情景下,也要为了整个家族的的利益,为既是妹妹也是情敌的我做最好的筹谋。放眼天下,能有几人做到?
是谁说,选错一个人,只是一个错误的开始?可是,我们,都没有选择。
心情不好的往回走着,迎面吹来的风倒是让整个人冷静了不少。不料,却看到不想看到的一幕,令我整个人如遭雷击,半分动弹不得。
罗玉英含笑地和婢女扑着蝶,含笑望着她的,不是别人,正是王爷!
忽然,罗玉英脚下一滑,刚巧地王爷及时接住了她!
四目相对!
我五味陈杂的看着,忘记了呼吸。多么狗血的情景,我以为我可以超凡的目空一切的时候,它赶巧的发生了。原来,在意一个人,是这样的痛苦。
我想冲上前去质问,前些日子还和我花前月下,口口声声说着爱我的男人为何会将别的女人搂进怀里?可是我连质疑的资格都没有,因为,他是我的夫,我,不是他的妻,只是他的妾,他的妾啊!
如果心里容不下全部的我,就别来触碰我的心房。眼前的景象是那样的清晰,清晰到我想起娴姐姐走前说的一句话“万事三思而后行。”
见了太多如此场景的娴姐姐,会不会已经麻木?如果麻木,为何仍然只是远远看着?
我,竟然没有掉泪!抬起沉重的脚机械步行,装作没有看到的话,会不会好些?
“侧妃。”穆展的叫喊打破我想溜走的举动,他看着我怨怼的眼,晦涩地别开了头。罗玉英也自王爷怀中站起。
“王爷吉祥。”我生涩地做了个请安的姿势,就欲离去。
王爷拉住我,问道:“这么早你要去哪里?”
我心中冷笑道:不离开难道要看着你们两个卿卿我我吗?眼睛盯住他骨节分明的手,就在前一秒还拥抱过别人的手,忽然就觉得恶心至极。不动声色的挣开道:“妾身要回去用早膳了。”
“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我冷冷道:“不必了。王爷由罗小姐陪着用早膳再好不过,妾身不便打扰,先告退了。”
罗玉英的笑荡漾开来,道:“看来王爷是有事要和杨侧妃谈,那民女先告退了。”
我很想一走了之,无奈他紧拽着我的手腕,只能眼睁睁看着罗玉英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趾高气昂的离开。
穆展也离去了,先前热闹而“浪漫”的地方只剩我们二人。
他拉起我的手,道:“走吧,难得你今儿早起,我陪你用早膳。”
我甩手:“不用了,我自己有手有脚可以回去。”
他蹙着好看的眉,凝思了会,竟然笑道:“葭儿怎么了?”
这个时候居然还能笑得出来!我胸腔的火一下被点燃,一冲道:“妾身到底如何与王爷有何关系?王爷只顾管好罗小姐便是。”
“罗小姐?你是说……,葭儿,刚刚只是个意外。”
我冷笑一声:“意外?为什么赶巧不巧的刚好是王爷出现她就有了意外?还是王爷故意制造一个意外。”
“你不相信我?”
“我亲眼所见你要我如何相信?”
他眸子里闪过一团火苗:“好!杨葭,你果真!那本王问你,你为何又要夜会穆展?”
我的眼不可遏制的睁大,不敢相信地问道:“你派人跟踪我?”
他一甩长袖:“本王和罗小姐,确是清白。倒是你,是否也该跟本王解释你为何会私下见穆展?本王的颜面何存?”
那把火迅速的蔓延,灼烧到了我心田。但是,再怎样的炽烈也比不过我的心凉。不自觉的落下泪来,不死心的还是问了一句:“原来在王爷心里,颜面才是最重要的?”
“不错。”
“呵呵呵!”不知为何我就笑了,钻心疼痛地笑问道:“那么王爷是否已经给妾身定了罪?王爷准备如何处置妾身?”
尹临,我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我亲眼见到你把别的女人搂进怀里,而你,反而盛气凌人的质问我。你让我,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