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儿为国为民,朕倍感欣慰,此事,再议。你母妃最近身子不好,你去看看她吧。”
皇帝话这么说,纵使曹则轩再想说什么,也住了口,颔首辞身就自己先行离开。
出了御书房,朝着琉璃宫而去,曹则轩心里也没底了。他自荐出征,不过是为了寻机收了沈家军。沈念倒了,沈武不足为惧,此时,谁能得沈家军,日后的大事,就多一份筹码。太子想要,但匈奴凶猛,他不敢去。朝中大臣,今早已被皇帝借曾槐之命稳住了,那去边关之人就必不会是朝廷中人。最有优势的,就只有他。他知道皇帝在等他说,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就说了。
可是,若真的是去行兵打仗了,岑儿必是不能随行的。他们才刚新婚,他还没让岑儿心属于他,怎么,就又要分开了?
从前,他可以一直韬光养晦,不问外事,可是,自从他见到了叶梦岑之后,他发现,他做的一切,不只是为了这天下和自己的野心,还有一个自己心爱的女人。
抬眸之时,曹则轩已至琉璃宫。
“辽王爷。”
曹则轩扫了一眼宫门外候着的嬷嬷,问道,“母妃呢?”
“回辽王,在内寝。”
得了话,曹则轩便提步进了琉璃宫,侧身看向内里,清雅依旧。随后,才轻步走到内里,看向软榻之上侧卧着,面色略苍白,双眸略无神地看着手中佛经的殷贵妃。
“母妃。”
听得曹则轩的轻唤,殷贵妃才放下手中的佛经,看向已坐在软榻另一侧的曹则轩,半揉着太阳穴,“轩儿来了。”
“嗯。”回了一字,曹则轩拿起矮桌之上的佛经,扫眼一二,暗自欣赏那娟秀有力的字体,面上随意问道,“母妃怎么看起了佛经?”
殷贵妃绞着白丝娟,说道,“太后送来的,母妃若是不看,岂不是无视太后?”
太后?
“儿臣听父皇说母妃身子不适,所以过来看看。母妃这些日子,过得不舒心?”
殷贵妃闻言低头轻笑一声,说道,“轩儿,母妃跟着皇上这二十多年,除了你和雪儿出生的时候母妃舒心,还有什么时候舒心过呢?”
殷贵妃神色凄凄地说罢一顿,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问道,“你四皇弟出宫寻你皇妹,如今有消息了么?”
听殷贵妃提到曹雪儿,曹则轩也收了适才的哀意,说道,“四皇弟前两日已派人送回了信,在洛州找到了皇妹,正快马加鞭赶回来。再过五日,就能到玄都。”
殷贵妃长叹一声,感慨道,“你皇妹实在是太任性了,堂堂公主,竟然撒浑耍泼戏弄京禁卫,还一个人走南闯北游荡在外,实在是不像话!咳……母妃是对她没法了,你再过不久又要去辽西了'日后,她可怎么过得好啊!”
“皇妹机灵聪慧,只是不愿意嫁给李国公府的小世子,所以才一时激动,跑出皇宫,母妃也不用怪她。”
“就她是个不懂事的!母妃求的皇上让她嫁给李国公府是为什么?李国公门下文生众多,朝中大半文官皆由李国公的门生担任,若是昭阳嫁入李国公府,那日后,你不就能事半功倍了么?”
对于殷贵妃这般的打算,曹则轩完全不能赞同。
“母妃,儿臣还没沦落到需要女人来决定未来。朝事是男人的事,母妃还是少操心得好,不然被人拿了话柄,父皇可不会因为几十年的夫妻情义心慈手软。”
“……”
殷贵妃摇头叹息之后说道,“母妃是担心多了。这二十年,为了你们三个,母妃真是累了。现在你们都有自己的作为,呵……母妃以后不操心就是了。”
“儿臣过两日就会离开玄都。日后,四皇弟会替儿臣在玄都守着您,您只管在宫里好好地赏花写诗,陪着父皇就是。一切后事,有儿臣。”
殷贵妃抬眸定定地看着自己这面若白玉,眸如晨星的儿子,心中只感慨,还好自己生了个有本事的儿子。就算没有强大的娘家支持,皇帝对她们母子几人,还是这般器重。可是……
“轩儿不是半月之后才走么?怎么过两日就要走了?这若是一走,你何时才能回玄都啊?”
“朝事所需,该回来的时候,儿臣自然就回来了。母妃不用担心。”
殷贵妃叹气之后说道,“也罢,你自己心里有数,不愿与母妃多说,母妃就不问了,只是,万事小心。”
“儿臣知道。”
“你且先回去陪陪辽王妃吧,母妃累了,想歇息。”
“儿臣告退。”
看着曹则轩脚下生风地离开琉璃宫,殷贵妃抿嘴叹笑,当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啊!
“贵妃。”
“周嬷嬷,扶本宫进去吧。”
“是。”
曹则轩出了琉璃宫,当即就出了宫门,他真的是想叶梦岑了,过不了两日,皇帝肯定会给他密旨前往辽西,那他和叶梦岑能在一起的时间,当真是少得可怜了!
却不料,刚到宫门口,未见着卢松,却被曹子衿的侍从随风拦住。
“辽王爷,我家主子有请。”
曹则轩顿足半晌,扫眼四周,见除了宫门守卫再无旁人,心下一番计较,才随着随风上了宫角落的一辆低调的马车。
掀帘而入,曹子衿正坐在上首,双手环胸,闭目倚壁。放下帘子,曹则轩刚坐下客座,曹子衿就伸手两指微曲,扣板三声。睁眼之间,马车便开始徐徐前行。
没得客套的言语动作,曹子衿直接将袖中的一卷黄帛扔给曹则轩。
曹则轩见状,左手微抬,稳稳接住。对上曹子衿那双深沉的眸子,轻笑一声,便打开黄帛,扫眼上头的内容之后,果断将黄帛收入袖中。
“有劳十六皇叔了。”
不接曹则轩的话,曹子衿直接打开天窗说道,“匈奴,凉夏用的武器,本王游历在外时听过,也有破解的法子,皇侄可有兴趣?”
曹则轩闻言双眸忽抬,紧紧盯住神色从容的曹子衿。
果然不能小瞧这个人。
“十六皇叔想要什么?”
“文家灭门。”
四个字,让曹则轩心里震惊不已。
文家,文国公,文太后,文皇后。
且不论文家在朝堂之上的势力,就说这文太后,可是他的亲娘!虽然曹则轩(也知道当年文家是对不起曹子衿,但是,这般心狠,会牵连多少人?
可是,番贼此次来势凶猛,若是让他们一如五十年前逼近玄都,没了黑血滴心玉,可召不出特种队!父皇已经给了自己密旨,三日后启程赴辽西。若是能拿到破解那攻械的法子,定能安定边疆,而且,还有机会收了沈家军。
可……
“皇侄不过是辽西一个偏王,日后不过偏安一隅,如何能伤文家?十六皇叔这条件太大,皇侄受不起。”
“钦钦是本王的妻,叶梦岑是皇侄的妻。本王早闻皇侄倾心叶梦岑,宁愿退守边城,也要娶到叶梦岑。此情至深,半分不输本王对钦钦的情。文国公害本王爱妻丧命山野,本王绝不善罢甘休。皇侄若是无意相助,本王自想办法,皇侄好自为之。”
曹子衿话音刚落,马车之外就突然惊起一声惨叫,接着就是随风慌张地勒马喊“吁……”
待惊马定住,车帘随风翻飞那一刹那,曹子衿与马下爬起来连连道歉的人正好眸光相对,闪眼之间,车帘落下,曹子衿便掩了眸中的厉色。
对车板扣指敲三下,而后环胸闭目,丝毫没有听曹则轩回答答应与否的意思。
随风得了曹子衿的示意,又继续赶着马车前行,只是路过那撞马之人时,余光含杀,记住了那人的模样。
“爷,到了。”
听得随风的声儿,曹子衿才又睁开双眸,对着曹则轩说道,“皇侄,辽王府到了。心爱的人还在,就好好珍惜。”
对于曹子衿这意味不明的话,曹则轩只记在心里,当即就挽帘下了马车。
待到曹子衿的马车离开,曹则轩才转身问到适才迎上来的卢松,“今日为何不在宫门?”
卢松闻言眉目微蹙,咬唇之后转而回道,“爷,府上来了贵客,王妃正在前厅。”
曹则轩闻言脚步一顿,侧身看向卢松,神情严肃地问道,“谁来了?”
“定安侯。早上退朝之后,属下本在宫门口等着您,许久不见您出来,那定安侯出了宫门瞧见属下,走过来说您去了御书房,会迟些回来,正巧定安侯的家奴未至,他便让属下送他一程。不料属下在街上正巧遇到王妃和冬雪,定安侯就说让属下直接送王妃回来。王妃……”
卢松话未说完,曹则轩面色更黑,“王妃请定安侯回王府。”
卢松抿唇半晌之后,默认。
曹则轩见状,心中不由得更是气郁。起先若是他舍不得和叶梦岑分开,那今日叶梦岑和欧阳初的举动,给他提了醒,就算赴边关打仗,他也要带着叶梦岑!就算是死,也要死一块儿!
“走!”
见自家爷竟然因为王妃这般情绪激荡,卢松真的很神伤,望天摇头之后,默默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