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之言，金口玉言，驷马难追！梁冲就是再怎么不甘心，也只能俯身称赞：“皇上圣明！”

随即，整个大殿都弥荡在“皇上圣明”的声音之中，公孙凌挑眉瞧了一眼贾德贵，“去未澜殿宣旨吧！”

杨秉承神色淡然的扫过思绪已经慌乱了的梁冲，唇角冷冷扬起！

贾德贵领旨前去未澜殿，而消息也很是合时宜的传到了长乐宫中！

半刻之后，公孙凌下朝回到未澜殿，细声柔语的和柳怡柔说笑着，前来宣旨的贾德贵却是仍未到，公孙凌不免心下起了疑虑，尚未仔细思索时，便听到门侍前来通报：“太皇太后到！”

柳怡柔迷惘的瞧着一脸冷厉的公孙凌，没有说话，径自吩咐宫人前来迎驾！

须臾之间，太皇太后已到，身后跟着唯唯诺诺的贾德贵……

“孙儿参加皇祖母！”

“臣妾参加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笑了笑，“都起来吧！”语气虽无恙，可眼神凌厉的落在公孙凌身上，“皇上心中已经定了立后的人选是吗？”

公孙凌眼角淡淡扫过一旁有些不安的柳怡柔，拱手回道：“是……”

太皇太后蓦然一笑，指了指身后的贾德贵：“如此，贾德贵，上前宣旨吧！”

贾德贵诺诺的上前走了几步，眼神涣然的瞧了一眼柳怡柔，却是不敢和她的目光接触，低声说道：“淑妃柳氏接旨……”

柳怡柔稍稍愣了一下，便跪了下来，膝盖尚未及地，却被公孙凌一把拉了起来，“站着接旨就好！”

柳怡柔不自然的瞧了瞧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却破例的对她点了点头！于是，她站在公孙凌身侧，忐忑不安的听着贾德贵宣旨……

繁缛复杂的文言文落入她中，已然是从左耳进，右耳出，怔怔地只记住了一句话：“立淑妃柳氏为后……”

待得圣旨宣读完毕，贾德贵上前叩首行礼：“老奴叩见皇后娘娘，恭祝娘娘万福金安！”

柳怡柔怔怔的瞧了一眼公孙凌，瞧着他嘴边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心里忽然像是堵着个什么东西，吞不下去吐不出来，直卡在喉咙处，她臆症了约莫有半盏茶的功夫，只感到手臂稍稍被人碰了一下，有些慌乱的眸对上了有些诧异的，公孙凌轻笑的看着她：“怎么愣在那了？”

柳怡柔这才注意到贾德贵还跪在地上呢，慌忙让他起身！

自始至终，太皇太后都没有说一句话，，柳怡柔回过神来，她上前拉过柳怡柔的手，哀叹了一声：“皇后啊！去年一年，咱们大晋发生了许多的事，与匈奴一战，击退龟兹三国联兵，直隶又遭洪水，百姓收成本来就不好，这样一来，税赋也少了许多，封后大典浪费人力财力，却只像是做了一台戏，不如这大典……”

太皇太后的话没有说完，柳怡柔便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做皇后，定是公孙凌事先没有说给她听，而太皇太后心中的皇后人选也断然不会是柳怡柔。她今日来表面虽没说什么，却是实实在在的给了柳怡柔一个下马威……

她心中冷冷一笑，面上却仍是极其和善，“太皇太后所言甚是，臣妾如今已为皇后，当事事先为大晋社稷考虑，如今国库空虚，封后大典又极其奢华浪费，但如若不举行大典，却也不合规矩，臣妾有一请求，还请太皇太后允诺……”

太皇太后挑了挑眉，稍稍有些不悦柳怡柔与她讨价还价，眼神极为冷淡的瞥了她一眼，却直接无视掉了一旁不悦的公孙凌，“说来听听……”

“如今乃是正月初春时节，万物复苏，春回大地，臣妾想与皇上一同前去上香祈福，忘苍天祈佑我大晋江山风调雨顺……”

太皇太后略微一愣，却没想到柳怡柔会提出这个想法，而公孙凌在一旁却是当即叫好，星眸淡淡扫了一眼太皇太后，而后附耳轻声说道：“朕准了……届时咱们同游江南！做一对羡煞旁人的仙侣鸳鸯……”

柳怡柔傲然的回身对着公孙凌略略施礼：“如此，臣妾便先谢过皇上……”

“哀家也许了……”

太皇太后朝着柳怡柔微微笑了笑，“皇上得此贤后，乃是我社稷之福啊！”

“太皇太后谬赞了，臣妾不敢当……”

柳怡柔朝着太皇太后施礼，唇边却是洋溢着傲然天下的微笑……

晋惠帝九年正月初一，帝立柳氏为后！太皇太后赞后贤淑端庄，赏赐无数。帝钦赐椒房殿，次日，后搬入椒房殿，独宠后宫……

后宫之中的女子谁都不再期盼什么了，因为柳后独宠后宫，后宫竟然一时之间未起波澜，平平静静……

冬日最后一片雪花融化在天地间，青色逐渐代替银白，给晋皇宫染上一抹青翠！

柳怡柔摆弄着刚刚长出嫩芽的小盆栽，笑着对身旁的鸾鸳说道：“又是一年春来到了，万物复苏了……”

鸾鸳知她心中所想，笑了笑，接过她递上来的小钳子，“娘娘又再感叹了，饶是岁月如梭，娘娘美人依旧……”

柳怡柔苦笑的摇了摇头，“鸾鸳啊！别把事情想的太轻松了……我虽现在已经贵为皇后，但背后有多少眼睛仍在垂涎着后位，我都清楚！还是谨慎一些的好啊！”

“娘娘考虑的甚是，是奴婢过于盲从了！”

柳怡柔笑了笑，侧目瞧了一眼外面的日头，“皇上和太皇太后怕是出了河南郡了吧？我们两个也出去走走吧……”

“是……”

鸾鸳应声接道，随即吩咐了下去！陪着柳怡柔便出了椒房殿……

椒房殿离宣明殿和御书房都不远，只是柳怡柔想绕远一点，去以前曾经住过的未澜殿瞧瞧！

自从皇子夭折，皇后搬至椒房殿，未澜殿便空了起来！但却命人时时打扫，一点尘埃都挨不得！因为，公孙凌曾经称赞过，柳怡柔的身姿犹如垂柳一般，轻盈，纤弱……

“娘娘，奴婢陪您去那边看看吧！”

鸾鸳瞧着站在未澜殿前的柳怡柔，知她又想起了过往的心事！便想转移开她的思绪！

“聚无常，素手誊泪念去去。浮世绘卷拓往昔，昨如沉沙已逝江。”

柳怡柔朱唇微启，念出诗句，收尾之时却在唇边化作一声叹息，玉眸微眯，心境繁复的瞧着未澜殿外的那株垂柳，轻轻摇了摇头，“鸾鸳，我们走吧！”

鸾鸳有些不明柳怡柔的情绪，却也能感受到柳怡柔眉宇间已经生出了哀愁，她挑了挑眉，说道：“娘娘，听说今年的花开的格外的好，奴婢陪娘娘去瞧瞧吧！”

“恩……”柳怡柔点了点头，转身便往殿外走去，却在临踏出殿门的那一刻驻足回望，又是一声轻叹……

从未澜殿出来，两人一直沿着流芳河往前走！

河畔两岸的花稀稀疏疏的开着，并不如鸾鸳所说的已经开的姹紫嫣红了！

修建在流芳河畔的和然亭，遗留下来古汉风韵，她置身其中，心心念念着那一句“庄生梦蝶”，似真似幻，是真是幻……一切都已经无所依据了……

她，终究成了大晋王朝的皇后！以前那个天真无邪，纯美华然的柳怡柔恐怕再也回不来了！从公孙凌将她推至皇后宝座的那一瞬间，她已经置身于大晋王朝中最凌厉的斗争中了……

郑氏一族被斩首的已经尸骨无存了，被流放的已经成了贱民！而在皇权与外戚的斗争中，公孙凌灭掉了一支外戚部族，却已然启用了另一支外戚……

西北柳世远，恭谧皇后侄子！十六岁入军，自此征战无数，披靡无敌！诰封定国将军，其子柳旭早逝，留下一女，唤名怡柔，遗腹一子，唤名柳懿……

如今爷爷柳世远已经逝世，阿懿却拒绝承袭爷爷的爵位！皇上想要对付杨氏，必定会启用柳氏一族，所以，她柳怡柔成了惠帝的第二任皇后……

和煦的风迎面吹着，暖暖的，让人感觉懒懒的，春风微醺，淡淡的青草香和一些不知名的花香，柳怡柔竟然萌生出了醉意……

恰在这个时候，一个凌冽尖锐的女声划破了暖风，如利剑一般划破暖春的宁静！柳怡柔睁开了微闭的眸眼，不悦的挑了挑眉，询问一旁的鸾鸳：“怎么回事啊？”

鸾鸳像是猜到了什么事情，恭敬回道：“娘娘，这里离浣衣局很近，可能是浣衣局的嬷嬷在惩罚宫女吧！”

她说完，柳怡柔也不再多问了，继而又闭上了眼睛……

而尖叫声和嘶吼的声音却没有停止，反而越演越烈，柳怡柔放下了手中盛着清茶的杯子，皱眉说道：“鸾鸳，去瞧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