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轻轻唤着他，公孙凌抬眼瞅了他一眼，立马都耷拉下眼皮，仍是一手搭在龙椅上半倚在上面，满脸的憔悴。

“五弟……”公孙凌低声喊着公孙玮，“与朕守好咱们家的江山……”

公孙玮轻轻点着头，眼眶红红的，沉声说：“好！”

两人并肩坐着，却都又沉默着，不知过了多久，公孙玮开口说道：“二哥，你应该问问三哥……三哥他……”

“想说什么就说吧！”公孙凌侧目眯他了一眼，平静的说。

公孙玮看了看他，鼓足了勇气似的开了口：“三哥有父皇谕示，辅佐明君，如今虽说是进了大理寺却仍关心着江山社稷，二哥，你应该看看三哥，无论如何，给他一次给自己辩解的机会……”说着，抬眼看了看公孙凌，发现他脸色仍是一脸的平静，顿了一顿，又接着说：“包括，你纳了柳婕妤，臣弟以为，皇兄也应该……”

公孙凌倚着龙椅不再说话，许久，才吐出一句话：“朕知道了……”

未澜殿。

柳怡柔侧身躺在床上小憩，心绪却无比的烦躁，今日太皇太后在长乐宫的一番话句句映在她心上，字字刺入她心里。

她心里不禁有些冷笑，太皇太后这话虽是说给皇上听的，却句句是针对的是皇权！

公孙琰以前说过，现在还不是与太皇太后翻脸的时机，如果硬要闹翻，那吃亏的铁定是皇上。甚至，大晋皇朝会一夕之间换了主人……

“来人，摆驾宣德殿，本宫要见皇上……”柳怡柔耐住心里一种莫名的烦躁，起身梳妆！

这边话音刚落，门外的小黄门却高声喊道：“皇上驾到……”

柳怡柔心里稍微心安了一点，起身迎驾。

“臣妾参见皇上……”看着公孙凌微微憔悴的脸，柳怡柔心里像是漏跳了一拍。

公孙凌上前虚扶了她一把，顺势将她带入了怀里，将头埋在她颈窝里，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有些憔悴的沙哑：“柔儿……我真的不是一个好皇帝吗？”

柳怡柔在他怀里一颤，轻拍着他的背，安慰着他：“是个好皇上……”

公孙凌静静的拥着她，两人就这样静止着，看着时光从他们身上流转……

许久，柳怡柔开口说道：“颜王以前对臣妾说过，现在还不是与太皇太后翻脸的时机，如今朝中的众臣尽是他们杨家的，就算不是杨家人，也已经投靠了杨家，皇上虽说得了从原阳王手中得了十万兵力，对抗杨家却还是稍欠火候……”

“朕，是不是应该去见见颜王？”

柳怡柔身子猛然一颤，见她不出声，公孙凌挑起了眉，清冷的眸光却是停洒在柳怡柔身上，“怎么？还怕朕会杀了他？”

柳怡柔的目光蓦地一怔，浓烈的哀伤从她眼波中一闪而过，“皇上多虑了……皇上即已答应了臣妾不再取他性命，那便是金口玉言……”

公孙凌瞥了她一眼，抬起头，一抹凌厉穿透那镂空的雕花窗，窗外和煦的阳光射入它的色眸中，带出一抹橘黄的狠厉，“来人，摆驾大理寺…！”

柳怡柔身子猛地一颤，思绪在脑中呈出一片混沌！只得跟在公孙凌身后！

前些日子下了一场雪，虽说如今已经融化的差不多了，可是大理寺的监牢里仍旧是一片潮湿，墙壁上几盏油灯如垂死般的人儿一样，摇摆着，挣扎着！

狱卒一看到是皇上来了，激灵的将关着公孙琰的牢门打开，然后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接驾：“小的参见皇上！”

一直躲在公孙凌身后的柳怡柔小心翼翼的拉了拉他的衣角，低声说道：“皇上要和颜王商议的是军国大事，臣妾不便在场，臣妾便在外面等候皇上吧！”

公孙凌瞄了她一眼，轻微点点头。

柳怡柔看到皇上进去了，猛然转过身，靠着牢门外的墙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罪臣参见吾皇万岁！”公孙琰的声音听起来冷冷清清，再无以前的意气风发。

而她靠着墙壁，在听到公孙琰的声音的一刹那，泪水汹涌而出，她用力的捂住自己的嘴，泪水从指缝间溢出，滑落到衣襟上，心头像是被东西猛烈的撞击，阵阵抽缩着，那种撕裂的痛楚由心脏传至全身，颤抖着全身的神经，却要强迫着自己不去扭头看他一眼……

“起来吧！”公孙凌声音平静的听不出来音调，如同一池平静的湖，可湖底下有多少的暗涌汹涌却是不可估计的了！

公孙凌顿了顿，开了口：“三弟可知为兄这次来的意图！”

公孙琰似是思索一会儿了，幽幽的说：“臣明白，但皇上记得，现在还不是与太皇太后翻脸的时机，我们这方光有兵力不够，太皇太后权倾朝野，朝中重臣尽被杨家人收买，皇上必须培养自己的势力，等到时机成熟方可将杨家人一举驱出朝堂！”

公孙凌挑了挑眉，沉吟了片刻，“什么时候才是时机成熟的时候？”

公孙琰停顿了一下，说道：“如果不出意料，杨秉承会在明天早朝时提出要带杨子章出门寻医，到时候请皇上务必答应，只要杨秉承出了京城，那便好办了……”

公孙凌也跪坐在了地上，身子有些疲惫的蜷在了一起，只是片刻，眼中那帝王之气便重袭上了心头，他慢慢的站了起来，沉声说道：“朕，新纳了名妃子，给你见见吧！”

不等公孙琰开口，他便喊了出声：“柔儿，进来见见朕的三弟……”

在外面偷听他俩说话的柳怡柔身子像是被点了穴，死死的定着动不了了，心里犹如抽筋般的酸痛，转过身磨着步子进去。

一刹那，时间彷佛定格了一般，柳怡柔直直的盯着公孙琰的面容，想要把他印在心的最深处，她心口处剧烈的起伏着，公孙琰抬眼看着她，她却慌忙把头转向一旁！

“罪臣公孙琰参见柳婕妤……”

公孙琰发髻已经散乱，胡茬在脸上青青郁郁的一片，眼窝凹了进去，那琥珀色眸子暗淡无光了，原本削瘦的脸此时两旁已经瘦得陷进去了……

柳怡柔的心像是被人一把被人抓住，狠狠的拽在手里，她蹬蹬蹬的退后了几步，看着公孙琰平静如水的眸子，她一脸的不可思议！

“皇上，罪臣有一事相求……”公孙琰颓然的垂下了眼眸，开口说。

公孙凌眯眼看着他，清冷的目光扫过柳怡柔，淡淡的说：“说……”

公孙琰的眸垂得更低了，“请皇上善待柳婕妤……否则……”

“否则怎样？”公孙凌眼中扫过一抹凌厉！

公孙琰猛然站了起来，原本平静的眼中霎时犹如修罗附身一般，充满了戾气，“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柳怡柔再也控制不住了，失声哭了出来，呜咽的声音让公孙琰听起来心肝俱碎，他有些失神的站了起来，伸出手指想去抓住她。公孙凌却抢先一把将她搂在了怀里，指尖摩挲着她的脸颊，轻轻替她擦去泪痕！

柳怡柔耳旁尽是刚才公孙琰所说的每一句话，字字如刀一般刻在她心上，留下斑驳交错血肉模糊的伤痕！

柳怡柔只觉得嗓子处一阵干疼，继而气血上涌，嗓子尖一甜，一口血喷了出去……

“柔儿……”

“柔儿……”

两人齐声喊了出声，柳怡柔感到眼前一片黑，公孙琰那张憔悴的俊脸在脸前晃了晃，自己便软软的瘫在了公孙凌的怀里……

“宣太医……”公孙凌歇斯底里的吼了起来，抱起柳怡柔便向外跑去……

他却在不停的懊悔，懊悔自己为何非要仍她见公孙琰，为何自己偏要揭起她的伤疤，然后满是狰狞的看着她笑，看她如何难堪，如何心痛……

可这个不是别人，是他一见钟情的柔儿啊！是长在了心头的柔儿！

那一日的皇宫，人人都在谈论着皇上抱着柳婕妤跌跌撞撞的从大理寺奔了出来，柳怡柔雪白的狐裘上洒着点点血迹，使事情在人们口中相传的更加神秘！

此时的未澜殿门口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小宫女都是小米步颠颠儿的跑着，太医院的太医都围在外厅，商议着柳婕妤的病情，公孙凌眉头紧锁着，脸上隐隐散着一丝丝的怒气，不停的在一众太医面前走来走去……

这时，从内廷颤巍巍的走出一名大夫，须发皆白，浑浊的眼中带着一丝难以形容的神色，公孙凌看到大夫出来，猛地扑了上去，一把揪住太医的衣领，可怜年迈古稀的老太医竟然被皇帝提溜了起来，脚不着地用力的踢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