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公孙玮派人知会了她一声之后便去上朝!柳怡柔也随即起了床,公孙玮派来伺候她的小丫鬟虽不明她的真实身份,却知道她的身份是尊贵无比的,自是小心翼翼的听从她的使唤……
“起这么早啊?”
她刚刚踏出院落,便碰上了赫连靖云,隆冬时节,他额间垂下的碎发和眉梢之间布满了白霜,像极了江湖上传闻的白眉大侠,柳怡柔瞧着他仍是一副坦然的模样,定是自己都不知道发丝之间沾满了晨霜……
“嗤……”她笑出了声,赫连靖云却是挑了挑眉,摊开两手,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衣饰,惊诧的问道:“笑什么呢?我身上有花吗?”
柳怡柔微微摇了摇头,浅笑着说道:“身上没有,脸上倒是有……”
“哦?”赫连靖云连忙朝着脸上抹去,触手处,脸颊上一片冰凉。也多亏了他心思周密,清晨醒后便急急忙忙回到行馆了,拿了一套匈奴的服饰。既然柳怡柔说要和他同时进宫,现今的这身的行头是万万不可了,只能委屈了她,扮作是小厮或者是丫鬟,跟着他进宫罢了!
柳怡柔朝前走了几步,伸手抹去他眉梢的晨霜,指尖的冰冷却像是唤醒了她一些被尘封着的记忆,像极了无数次的梦中,她伸手触及到的公孙琰永远都是冰冷的……
明明知道眼前这个人便是她朝思暮想的琰,却像是有些不大相信似的,由单单伸出的两根手指变成了一只葇荑,覆在他冰凉的脸上……
赫连靖云身子一颤,有些惊恐的往后退了几步,瞪大眼睛的看着柳怡柔,张了张口,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想说的究竟是什么?
低眸瞧去,这才想起搭在手臂上的匈奴衣服,总算是给这有些尴尬的境地找了一丝开口的理由,“这是我从行馆拿来的匈奴服饰,既然要跟着我进宫,这身宫装便不能再穿了,只能委屈一回,着匈奴服饰,扮作小厮进宫吧……”
感觉到有些唐突的柳怡柔脸色一红,从他手上接过衣服,点了点头,便回身进屋去换衣服了……
这厢刚换好衣服,那厢便有人来通报,公孙玮回来了……
见她开门后着了一身匈奴服饰,暗暗点了点头,这样也好,至少进宫的时候不会被人难为罢了!
“今日下了朝,臣已经将事情都说与了玄灵听,此时恐怕他已经回去集结兵力了!到了晌午时分,就可以进宫了……”
“恩……”柳怡柔点了点头……
她派玄灵借以护卫之名进宫,不论是谁主着长乐宫的事,这个哑巴亏,他只能自食……
“皇上那边,臣也说明了……”
公孙玮蓦地说出了这么一句,柳怡柔抬眸瞧向了他,“怎么说的?”
“今日洛阳城中混乱频发,太后念及皇上安危,特派玄灵率五千京畿卫,交由皇上指挥,权作是亲卫军……”
公孙玮这个借口实在是完美,这五千人一进宫,对方的人马必定会有所警觉,到时候,玄灵将兵交到公孙钊的手上,由公孙钊带往长乐宫,更为稳妥……
“恩……谢谢你了……”
柳怡柔很是感激的看了一眼公孙玮,无论她做出的是什么决定,公孙玮都一直会听从她的意见,然后义无反顾的站在她身边……
公孙玮听她这么一说,脸上微微露出苦笑,却仍是拱手回礼:“娘娘折煞臣也……”
等到一行人都收拾妥当之后,几人坐在大厅等着玄灵进宫之后发的信号……
果然,午时一过,一抹绚烂的红色在天空绽开,柳怡柔屏气凝神,瞧了瞧公孙玮,又看了看赫连靖云,沉声说道:“进宫吧……”
匈奴王子的马车停在楚王府门前,柳怡柔身着匈奴的服饰,鹿皮的毡帽遮住了她大半的容颜,跟在赫连身后,从身影瞧去,真是像极了王子的小厮……
贴着亦是毡毛毯子铺成的马车车壁,柳怡柔低头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赫连靖云坐在她身侧,瞧着她有些不安的神情,淡淡的叹了一口气,“宫里有玄灵在,你就放心吧……”
柳怡柔摘下了毡帽,露出了在耳边编成的匈奴发辫,抿唇笑了笑,“恩……”
其实,经过一夜的思量,她心里已经将这件事看的很淡了,由人从中作梗的原因无非就是不想让她回宫,想要瓜分她手中的兵力和权势……
让玄灵带兵给公孙钊,她一方面是想摸清楚藏在背后的人,另一方面便是想要试探一下公孙钊的实力,若他能力异常,那么她留在宫中倒也是无用……
总有一日,她要将江山还与他的……
虽然,从一开始得知赫连靖云便是公孙琰之后,她心里对公孙凌的恨到了极致,一直心心念念中都是想要把江山从他手中夺回,还与公孙琰……
可如今,赫连靖云似乎在匈奴过的很是开心,没有了像在洛阳那般的孤寂!若是……有可能的话,她希望抛却现在的身份,无论以什么身份都可以,只要能和靖云在一起……
马车停下之后,赫连靖云率先下了车,然后瞧了瞧身后的柳怡柔,帮她拉了拉帽子,遮住了她倾城般的容颜,然后,将手中所托的一个木匣子递给了她,“既然是扮作小厮,这个东西至少应该你抱吧……”
柳怡柔接了过来,圈在怀里,垂首跟在他身后,赫连靖云过朱雀门的时候,递上了一个牌子,淡然说道:“匈奴使者赫连靖云前来拜见太后娘娘……”
守门的侍卫瞧了一眼,很是顺利的放了他们进去!
一跨进宫门,赫连靖云便放慢了脚步,好让柳怡柔可以跟上他,趁着四周没人的时候,低声说道:“接下来去哪儿?是去见皇上,还是直接去长乐宫……”
柳怡柔淡然的瞧了瞧他,抿唇微笑:“既然是打着拜见太后的名义而来,那便直接去长乐宫吧!”
其实,她心里也很是忐忑,根本不知道如今的长乐宫会是个什么情况……
“奴才参见王子……”
一个略带着尖细的声音蓦地出现在他们面前,柳怡柔一手扶着帽子,一面抬头偷偷瞧着是谁!一个身着灰蓝色的小内侍,毕恭毕敬的挡住了他们的路……
赫连靖云瞥了他一眼,冷然说道:“公公有何事?”
“玄统领特命奴才这次守候,引着王子前去拜见太后娘娘……”
赫连靖云很是警觉的回眸瞥了一眼柳怡柔,她仍是眸间淡淡,垂目低首,不做声。赫连靖云知道她此时定是也不能出声,便沉声说道:“前面带路吧……”
跟着小内侍,七转八转之间,净走了一些青石小道,弯弯曲曲中,竟然绕到了长乐宫的一侧,瞧着高峩入耸的长乐宫,面前数百的台阶,无一不彰显着殿中主人的身份尊贵……
一步一步踏上台阶,当百十台阶走完之后,柳怡柔竟然有些气喘吁吁,瞧着站在宫门口等候他们的竟是红梦,她心里一个咯噔,下意识的拽了拽赫连靖云的衣角,触手处是那蓝宝石的冰冷,赫连靖云侧眸回身……
尚未来的及开口询问,却见红梦上前行礼,“奴婢参见靖云王子……”
赫连靖云眯眼瞧了瞧她,“红梦姑娘多礼了……”
“太后娘娘身子微恙,特命奴婢在此等候……”
“有劳姑娘了……”
赫连靖云仍是微微弯身,说是道谢,口气却是无比的冷漠!红梦倒也不以为然,伸手指引,“王子这边请……”
说着,将他们二人引进殿中……
柳怡柔挑眉瞧了一眼红梦,心中念道:“哀家倒要看看这个太后究竟是谁……”
红梦撩开了珠帘,指了指隔着纱帘的软榻,柔声说道:“太后娘娘身子有些不妥,王子便在这里请安吧!”
她的话一出口,柳怡柔猛然抬眸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红梦身子一颤,便想勾头瞧清楚跟在赫连靖云身后那小厮的模样……
赫连靖云似乎也感受到了异样,回眸瞧了一眼柳怡柔,柳怡柔仍是垂目既不问安也不抬头!
“这小厮是新来的,有些不懂礼数,还望姑娘莫要与她一般见识……”
红梦此时表现的颇为大度,摆了摆手,笑道:“不碍事……不碍事……”
又瞧了瞧赫连靖云,接着说道:“王子稍后,奴婢这就去通报……”
隔着紫红色的纱帘,柳怡柔瞧着红梦弯身说着什么,然后回身瞧了他们一眼,复又低头说着什么……
待她撩开纱帘出来,略是有些难为的瞧了瞧赫连靖云,说道:“太后娘娘有些头昏,王子若是有话还是长话短说吧……”
柳怡柔已经按捺不住了,想去瞧瞧这个太后的真面目,赫连靖云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异动,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正想开口说话,却听到宫门外传来通报声:“赵王爷到……”
她脸色一凛,似乎是安定了下来……
片刻间,公孙伦已经踏入了内殿,红梦见势,连忙说上前请安,“奴婢参见王爷……”
公孙伦眯眼淡笑,“不必多礼……”
两人来往之间,竟是媚眼如丝,勾魂摄魄……
原来,一直隐藏在自己身边的危险竟是红梦,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和公孙伦勾搭上的,还是说一开始她就是公孙伦的人……那片被烧毁的圣旨怕也是她做的好事吧……柳怡柔记得,当初是她吩咐红梦将烧成灰的先帝遗诏撒入池塘的……
如今看来,一切都明了了……
可是为什么?她已经答应了公孙伦,让他入朝了……
看来皇权之争由始至终都未停止……
“靖云见过王爷……”
赫连靖云很是合时宜的弯身向公孙伦行礼,柳怡柔则是直立立的站在他身后,不行礼亦不弯身……
公孙伦瞧了瞧她,眉梢微微皱了皱,笑道:“王子的小厮似乎是不懂中原的礼节啊!”
说罢,竟走了过来,想要掀遮住她大半容颜的毡帽……
柳怡柔身子一侧,躲了过去,既然已经知道了是谁在背后黑她,其余的她到也不想多问了,加快了脚步,撩开了紫红色纱帘,猛地掀开了软榻盖着的被子……
却是见到茗香双手双脚都被绑着,捆在床上动弹不得……
公孙伦也随即跟了进去,瞧着柳怡柔仍是拉低了帽檐,不禁怒喝,“大胆……”
站在他身侧的红梦连忙过去拉被子,想要再次把茗香捂回被中……
柳怡柔猛然摘掉了毡帽,冷眼斜睨的看着公孙伦,冷冷淡淡的说道:“大胆的是你吧?”
公孙伦一愣,瞧见了柳怡柔,反应很是激灵,“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猛然叩首:“臣参见太后娘娘……娘娘万福……”
柳怡柔冷笑着瞧他,却是不慌不忙的问道:“这戏该往下怎么唱,赵王是不是该给哀家一个交代啊?”话说完了之后,柳怡柔的声音猛然提高了一个调子,“来人,宣皇上前来长乐宫……”
“是……”守在外殿的小内侍慌忙应了一声……
公孙伦立刻站了起来,呵斥道:“都给本王站住,本王倒要看看,谁敢前去通风报信?”
四目怒视,长乐宫中一时间剑拔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