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琰……”
她的呢喃伴着她的泪落下,直直的瞧着眼前这张令她朝思暮想的面容……
赫连靖云眼神怮动的瞧着他,唇边也显出了一抹无奈的苦笑,“娘娘也觉得我像公孙琰吗?”
柳怡柔不解的看着他,“难道你……”
“我是赫连靖云,匈奴的第五王子……”他顿了一顿,瞧着她,说出的话却犹如利刃一般,将她的心一刀一刀割破……
柳怡柔无视了那血流如注的伤口,仍是戚戚的问道:“王子……”
“我和公孙琰是表兄弟,两人相像无不足为奇……”赫连靖云淡淡的说道!
“可……”可你下棋落子的手法要和他一样?可你吹奏的胡笳偏偏要是那一曲《平羌乱》?为何你已经看破了玲珑棋局却偏偏不去解开……
赫连靖云的这些小举动,柳怡柔都一一看在眼中,又拿他和公孙琰一一做比较!两个人相相似的地方越多,她的心越慌乱,想去探究,却又害怕……
但她瞧着这张面容,无论如何也平复不了心境!心中纵使有百般疑问,却也不知要从何说起,垂下头,深深的呼吸,方才敢再去注视他的眸眼……
“传闻,靖云王子与太子赫连和不合,赫连和一怒之下,派人将王子毁容!这如今瞧来,这面具下面不是一张残颜,王子以面具遮颜,是想掩盖什么吗?”
她说的句句属实,他也曾经疑惑,匈奴王室之中皆传,太子赫连和因与五王子赫连靖云不合,毁了他的容,从此,靖云王子便以面具示人,可他自己也疑惑过,为何面具下面仍旧是一张俊美无比的容貌,为何不见一点疤痕……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据贴身伺候他的小丫鬟说道,当日他清醒过来之后,竟是犹如失忆一般,半点事情也记不起了……
“娘娘多虑了……靖云当日被太子手下围攻,不但被毁了容,更是因为头部遭到重创,前尘的一些往事,已然不复记起了……”
回忆起一些不开心的事,赫连靖云的脸上也浮现出了痛苦之色!
而他的话,却让柳怡柔精神一震!其余的话倒也不再多问,吩咐说道:“王子也说了,前尘往事不必再提了……今后王子须得保重,这面具,既然戴上了,就不要摘下来了,以免惹来祸端……”
“娘娘的话,靖云记住了……”
两人又是一番寒暄,柳怡柔念着时辰已然不早,便和赫连靖云告辞!
惜惜作别,却是背向而驰,一个向北,一个向南……
人生或者从此再无交集……
柳怡柔走了几步,转过了身,瞧着赫连靖云的身影带着一些落寞和似乎是难以言说的痛楚,提着行囊,踏着皑皑白雪,一路向北……
赫连靖云走了几步,心空空拉拉的感觉越来越厚重,忍不住的想回头瞧一眼,哪怕只是瞧一瞧她的背影也是好的……
回眸瞧去,恰好对上柳怡柔的眸!他撇开眉眼,沉思片刻,说道:“保重……”
“保重……”柳怡柔也和他道别……
两人各自回神,向着原本属于自己的人生轨道走去!
或许,这一别,真成永别……
戎城关外,两人惺惺而别!柳怡柔手中握着那日在洛阳,他买下的那一枝蝴蝶步摇,赫连靖云手中握着的,是在树林逃命时,从她身上掉落的一个香囊……
以物思人,相思作别。
或许是失魂落魄,或许是愁眉不展!回到了客栈,她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玄净,明日启程回朝……”
正在一旁和鸾鸳说笑的玄净听她这么一说,先是一愣,而后便应了下来!
她侧目瞧了瞧玄净,又瞄了一眼站在他身旁的玄冷,吩咐道:“玄冷跟本宫来……”
一直以来,跟在柳怡柔身边的都是玄净,柳怡柔有事也就直接吩咐玄净了,可今天破了天荒叫的却是玄冷,玄净和玄冷脸上都是疑惑……
柳怡柔又走了几步,走到楼梯口,转身瞧见玄冷站在她身后,侧目瞧了他一眼,大胆说道:“没事了,你去忙吧……”
玄冷怔了怔,应了一声,便又回去了!
踏上楼梯走了几步,又回头说道:“明日改道,从河西走……”
河西……是公孙琰被流放的地方,想要弄清楚赫连靖云和公孙琰究竟是什么关系,河西是非去不可了……
玄净或许多多少少猜出来了点什么,瞧了瞧鸾鸳,却是什么也没问!
柳怡柔回到房间之中心中抑郁,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公孙琰的面容!泪流满面……
次日,一行人启程,过河西,至长安,回洛阳……
一路上,柳怡柔不停催促加快速度,一路上马不停蹄,五日的路程缩短到了三日!
当河西刺史颤巍巍的站在一旁迎接皇后时,柳怡柔才恍若梦境一般,瞧着“河西”这两个篆体大字,心中微微泛酸……
一番招待,柳怡柔却也不敢在此停留多日,权当是走到这歇歇脚,次日便又要急着赶路……
刺史安排好了住所,用过了晚膳,她褪去了裹着大衣,揣着一个暖炉,朝刺史的书房走去!
此时的河西刺史正在批阅公文,猛然间看见柳怡柔站在她面前,吓得身子一抖,连忙起身请安,柳怡柔摆了摆手,示意他勿需多礼,却是先引开了话题,“今年冬季瑞雪较多,来年开春待得冰雪消融,河堤是否能承受?”
刺史擦了擦头上的汗,“回娘娘,微臣已命人抓紧加高河堤,抵御春潮……”
“恩……还要切记,春潮过去,容易滋生瘟疫,要防止病疫传播!”
“是娘娘……”
刺史额间的汗越来越多,惶惶不安的瞧着柳怡柔!
“当年,河西爆发瘟疫……他便是死在了这儿,最后落得尸骨无存……”
柳怡柔小声沉思说道,刺史却瞧着她那哀伤的眸,心中一片明亮,却也是不敢多说一个字!
“娘娘,那年瘟疫……”
“本宫且问你,当年他患上瘟疫之后怎么不招大夫瞧病,虽是被贬河西,戴罪之身,可毕竟曾是一朝王爷,毕竟是先帝的皇子……”
刺史大人的脸色苍白,却是不敢说话!
当年公孙琰被流放河西,圈禁在一座小院之中,没过几日,瘟疫扩散开来,刺史大人派人前来送药,却发现小院之中血流遍地,跟随他的几名官差死在血泊之中,公孙琰已然失踪,没了踪迹,丢失疑犯,此乃大罪,怯弱的他不敢上报朝廷,于是便借着瘟疫之说,报于朝廷,公孙琰身染瘟疫不治而亡……
“娘娘说的是,是下官的错!当时全城爆发瘟疫,微臣只顾在衙门派发草药,没有及时去瞧王爷,导致王爷一行人都染上了瘟疫,王爷不治身亡!”
他微微抬头瞧着柳怡柔,后背的里衣已经被汗浸湿,贴在身上潮湿难受,他不自觉的扭了扭身子,而后接着说道:“得瘟疫死去的人都必须火葬,臣无能,致使王爷尸骨无存……”
明明已经知道是这个结果,可从刺史大人口中说出来,她的心仍旧是痛彻难耐……
氤氲水汽迷糊了她的双眼,刺史大人见状,连忙说道:“娘娘……娘娘若想祭拜王爷,臣可带娘娘前去万人坑祭拜……”
戏要做全,谎要说圆!
既然瞒住了众人公孙琰的失踪,并以感染瘟疫身亡为依托!那么,就得编的全一点,纵使万人坑中没有公孙琰,但皇后娘娘祭拜万人,乃是福佑天下啊……
次日一清早,柳怡柔只带了鸾鸳前去万人坑祭拜!连夜做了几样公孙琰爱吃的小点心,又让玄净前去买了他常饮的花雕酒,做着的是平常打扮,乘着轿子想城郊赶去……
万人坑已经被填平,丝毫看不出地底下竟是累累白骨……
将点心摆好,又洒了一壶花雕!
柳怡柔的眼中已经看不出悲伤了,淡淡的说道:“琰,没想到今世我还能来祭拜你一次!你我如今天涯永隔,我只希望你来生投个好人家……”
清泪滴落,落入她面前的酒杯中,仰头饮尽,醇香绵延的酒中夹杂着一丝苦涩……
祭拜结束后,启程的马车在城门口等着,柳怡柔直接踏上了回程!
掀开马车的帘子,玄净已经在里面等着她了!见到她来,低头行礼,“娘娘……”
柳怡柔面色沉稳的说道:“玄净,本宫有事吩咐你……”
“是……”
“你且折回河西,打探清楚,当年王爷被囚禁的小院落在哪里?王爷究竟真的是被感染瘟疫身亡了还是……还有就是查清楚,赫连靖云和赫连和究竟有什么过节!本宫一定要弄清楚,赫连靖云和王爷究竟是什么关系……”
不妨将话和玄净说透了,玄净听她这么一说,心里也是万般兴奋,“难道娘娘怀疑?”
“实话说吧!赫连靖云身上疑点太多,他的脸根本不是向外界所云,是因为和赫连和结怨,被他毁了容的,而是,面具下面的那张脸是和王爷一模一样……”
她的话一落,鸾鸳和玄净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玄净不解的问道:“当初娘娘向匈奴求救,匈奴汗王不是明显表示不愿意救王爷的,那若靖云王子真的是王爷,他怎么又去了匈奴呢?”
柳怡柔的面色越来越沉,这些疑点,缠绕着她,令她寝食难安呐!
“本宫听赫连靖云说过,他被赫连和的人打伤之后,之前的事已经全部不记得了!”
听她这么说到,玄净心里也是有点谱了!
“娘娘放心,玄净一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鸾鸳眼神闪闪的瞧着玄净,抿着朱唇,最后还是开口说道:“你再次潜回匈奴,一定要注意安全……”她的话说完,脸也随着红了起来!
柳怡柔看在眼里,抿唇轻笑,“是啊……到了匈奴,一切都要小心为上,等你回来了,我就给你和鸾鸳指婚,让鸾鸳风风光光的嫁给你……”
“娘娘……”
“娘娘……”
两人一起看向了柳怡柔,只不过不同的是,鸾鸳脸上满是红晕,带着害羞!玄净则是大大咧咧的笑了笑,开口谢恩,“谢娘娘恩典……”
鸾鸳跟着柳怡柔八年了,玄净跟着公孙琰也八年了!
他们无数次在王府中碰面,却只是点头而过!后来王府出事,玄净将鸾鸳救了出来,本来两人可以远走高飞的,但鸾鸳记挂着进宫充为宫婢的柳怡柔,执意进了宫……
前途茫茫,皇上四处寻找颜王府的金甲军,玄净无奈之下,躲进了东林寺……
一别经年,两人在洛阳城外再次相遇!在匈奴雪原和众人失散,却使得两人相依相偎,互吐了心事,前面的路再坎坷,亦有人相伴了……
柳怡柔轻笑的拍了拍鸾鸳的手,鸾鸳低头红脸的羞涩不已……
玄净下了车,鸾鸳依依不舍的追寻着她的背影,柳怡柔忽然感觉很是心酸,握住了她的手,“等他回来,本宫一定放你们远走高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