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看着头发苍白，脸一下子变得苍老的柳月娥，顾流曦心脏的位置一阵阵地抽痛着。

“咳咳……”

柳月娥咳了几声，用手支撑着身子从地上坐了起来，一抹唇角上的痕迹，朝顾流曦绽放出一道微笑，“没有为什么，娘只是想为你做一点事情，这也是娘唯一能够给你的了，你从出生到现在，娘都没有看过你，没有疼过你，娘现在很后悔，可惜已经太晚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如果早知道即使抛弃了她也不能改变最后的结局，她就应该要陪伴在她身边，看着她长大成人，可惜，这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顾流曦甚至任何人都不知道，柳月娥当初为什么会抛弃她，真正的原因即使是顾将军也不知道。

如今顾将军已死，她的心也跟着去了。

她现在唯一能为顾流曦做的，也就只有这一点点了，她能弥补给她的也只有这些了。

顾流曦一下子跪在了柳月娥面前，这一刻，心中对她的恨早已灰飞烟灭，其实，一直以来，她只是难以面对她而已，她从前世开始就没有了娘，不知道要怎么去跟娘相处，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在娘的面前做得好一点。

她其实并没有真正的恨过她，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力，娘选择抛弃她，是娘的选择。

她只是一直无法面对自己心里的那一关而已。

当看到柳月娥满头白发的时候，这一刻，所有的恨都消失了，有的只是懊悔，如果她能早一点坦承自己的心，或许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对不起……”

泪再也控制不住潸然而下。

“傻孩子，是娘对不起你啊！这句话是娘要跟你说才对。”柳月娥想要伸出手去摸一下顾流曦的脸，眼睛太过于模糊了，手怎么也触碰不到她的脸。

顾流曦觉察到了什么，快速地抓住她的手，放在脸上，“我在这里。”

她的手很冰冷，抚摸在顾流曦的脸上却仿佛一把灼烧的火，瞬间烧伤了她的心。

柳月娥轻抚着顾流曦的脸，笑了，“我死了之后就把我葬在这里吧！”

尘世间太多纷纷扰扰，她想安葬在这一片乐土上。

顾流曦哽咽道：“你不会死的。”然而她的声音却在颤抖着，因为她已经感觉到柳月娥的生命不停地在流逝。

虽然知道顾流曦在安慰她，柳月娥还是觉得特别的开心，这么多年来，她还是第一次这么开心。

“能不能在我临死之前喊我一声娘。”

虽然知道这不可能，顾流曦不会原谅她的，可这也是柳月娥最后的唯一心愿，她真的很想亲耳听到女儿喊她一声娘亲。

顾流曦身体突然一僵，却怎么也喊不出口。

她没有学会怎么去喊娘，柳月娥的要求太突然了，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柳月娥眼底闪过一丝忧伤，却很快的沉淀了下去，留下只最后一道微笑，带着遗憾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临死之前，她还是没有听到女儿喊她一声娘。

她的手在顾流曦的脸上无力的垂下。

顾流曦彻底的心慌了，抓住柳月娥冰冷的手，整个人变得惊慌失措起来，失口地喊出了娘这个字眼来。

等顾流曦发现她能喊出娘的时候，柳月娥已经听不见了。

我学会喊娘了，娘你听到了吗？

我会开口喊娘了。

可是，娘再也听不到了。

顾流曦应柳月娥的要求，将她安葬在了竹林外面，跟五夫人的墓碑安葬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不会太孤单了。

顾流曦在墓地跪了很久，直到黄昏逼近，夕阳落下的时候才起身离开。

她带着斗笠在天黑之后才赶到了沧都城，沧都城的夜晚特别的安静。

她故意将脸抹黑了才进城，她这张脸进城的话估计会引起不少骚动的，虽然那些人不一定能认出她就是皇后来，不过一方万一更为保险一点。

成功的进了城，天已经黑了，她不好这个时候突然进宫，也不好回将军府，她决定要暗中去查出五夫人的死因，于是去了欣悦楼，掌柜看到顾流曦的时候惊讶不小。

“小西啊！不，皇后娘娘，这么大晚上的您怎么出来了？”皇后娘娘不是跟随蓝山语茶被关进天牢里面了吗？小西又是怎么从天牢里面逃出来的呢？

掌柜万思不得其解，又碍于顾流曦身份的敏感只好先带她进了房间。

“掌柜，你还是叫我小西好了，你突然叫我皇后娘娘我实在不习惯。”醒来只好的顾流曦并不知道沧月帝国已经改朝换代的事情。

掌柜点头应承，“哎！小西啊！你这下子准备要去哪里呢？”

“去哪里？”

顾流曦有些意外掌柜的话，“我准备在你这里住些日子。”

掌柜闻言，脸色顿时出现了难色。

顾流曦以为掌柜怕她没有钱，于是从兜里拿出了一锭金子出来，“掌柜别担心，我不会少给你银两的。”

“不是这个问题。”掌柜见顾流曦拿一锭金子出来，居然一点都不为所动。

顾流曦倒是有些意外了，视财如命的人突然有一天不喜欢钱了，实在是让人费解。

难道是不够吗？

于是，顾流曦又多掏了一锭金子出来。

“掌柜，这样总行了吧！”

别以为她是皇后的身份，就想要圈她的钱好伐。

掌柜的直接将金子塞回了顾流曦的手里，“真的不是钱的问题，我这个人虽然是贪钱了一点，但是你小西要住的话，我可以分文不取，重要的是现在到处是官兵把守着城，你要是长期呆在这里的话，会被他们发现的。”

顾流曦有些不明白掌柜话中的意思。

“你说的是什么，我为什么都听不懂。”为什么官兵把守着城她会被发现呢？

掌柜却摇头叹息，“现在太子民心所趋，而七王爷恐怖再无翻身之日，听说明天就要处死七王爷了，七王爷所有的罪状都证据确凿，毒害先皇，迫害皇太后毁容谎称皇太后是去了游历，还迫害太子失去了两条腿，这种罪状加起来，已经彻底的失去了民心。”

“什么？”

顾流曦听了掌柜的话，腾的一声激动的站了起来。

“掌柜，你说什么？”

掌柜原封不动的将话重复了一遍。

顾流曦却彻底的呆住了，她冷静下来之后，才问道：“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大概四天之前。”

三天前，她醒来，发现五夫人死了，三天后她回到沧都却发现早已改朝换代，而明天蓝山语茶便要行死刑了。

她到底错过了什么？

为什么她的记忆只停留在国师带她进山洞的那个时候呢？

“那国师呢？”

掌柜摇了摇头，“大概在半个月前，国师大人就已经失踪了，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

顾流曦拳头紧握起，又慢慢地松开。

“你刚才说我陪着七王爷入狱了？”

顾流曦从掌柜刚才的话中，听到了关键的问题。

如果她陪蓝山语茶入狱的话，那她三天前醒来就一直在古墓密林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难道她是越狱了？

那为什么三天后都没有收到通缉呢？

事情怪就怪在这里，难道还有另外一个她不成。

于是，顾流曦便打算要去牢狱里面一趟。

皇宫顾流曦非常熟悉，加上她现在承受了柳月娥几十年的功力，身体如同轻燕一般在皇宫的空中滑翔而过，轻而易举地来到了天牢。

天牢外面守卫异常森严，即使轻功高强的她要从这么多双眼睛也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突然看到有人提着篮子走了过来，顾流曦灵机一动，只手摘叶点住了那宫女的穴道，再将她拖入了花圃里面，将她身上的衣服换在了自己身上，再将食物篮子提起，向天牢里走去。

刚走到门口便被守卫给拦住了，“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顾流曦脑袋低垂着，压低声音回答道：“皇上有令，明日就是七王爷的砍头之日，让奴婢今晚给他送来一些好吃的，好让王爷死之前做个饱死鬼。”

侍卫检查了篮子里面的东西，确定没有任何问题才放她进去。

顾流曦拍了拍胸膛，她真担心会漏出破绽了，不过幸好，让她成功了。

提着篮子，迈着沉重的脚步进了天牢。

而此时的天牢莫名的安静，牢里面的灯火一闪一闪的闪耀着，摇曳出一种阴深而恐怖的气氛。

顾流曦却感觉到了一股死亡之气，那股死亡之气特别的重，这种感觉，她曾经在一个地方也感觉到过，就是在国师带她进那个山洞的时候，她也有着这种感觉。

里面到底有着什么东西呢？

顾流曦带着好奇的心，一步一步的靠近着。

终于抵达了牢狱的尽头，而蓝山语茶就被关闭在里头，听到脚步声之后，懒散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却又很快的垂了下去，似乎没有认出她来。

而令顾流曦感觉到特别意外的却是蓝山语茶旁边的人，那个人的样貌跟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分毫不差，而此刻，她正目无表情地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