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见感觉到自己手上的温度，与旁边的人对视一眼，笑了。

“是啊，我还是来到了公子身边。所以，还好我没有放弃！”

“是啊，还好我也没有放弃。”

谭木紧紧的握着她的手，此刻的一切似乎都是如此的不真实。有她在身边，何欲何求？

“湘见。”

“恩？”

“给我讲讲你这三年里独自度过的时光吧！我一直没有去看你，一直没有去问你，就是不太敢。现在，我想要知道，你这三年，到底过的怎么样？”

湘见愣了愣，不知道他会问这个。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开口，眼睛里隐藏的东西在闪跃，她定定的看着谭木，

“公子你其实不用知道的。我这三年不管过得怎么样，都是我自愿的。我不曾怨，不曾后悔。如果公子是因为觉得这三年是愧疚于湘见的所以在自责，那么大可不必。因为，用三年换来现在这个时刻，我觉得很值得。”

谭木看着她隐忍的坚强，心疼的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

“我不是因为愧疚，我是想要分担你心里的痛苦，不想要再看到你像现在这样的隐忍的眼神。每每看到你这个样子，我的心都在狠狠地抽痛。所以，我想要知道。告诉我吧，湘见。”

湘见久久的看着他，心里最后的一丝犹豫也在他的眼神中消散而去。卸下心里所有的防备，拉了拉身上的披风，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声音缓缓地，像是在诉说一个别人的故事。

“三年前，我为了那个永远的待在你的身边，听了老爷的话，去习武。成为一个优秀的侍卫，永远在你身边保护着你。我可能是把一切都想的过于轻松了，殊不知所谓习武，是要摒弃我心里所有的手软和同情”

“丢掉我心理罪厚一点的仁慈，去杀人！刚开始，我觉得我不杀人，只要练好自己的本事就好了。所以我每天拼命的练习，拼命的提高自己实力。为的就是让他们看见，我不用杀人，也可以变得很强！”

湘见的眼睛已经有点湿润，谭木知道她心里的痛苦，明明这么善良温柔的女子，被逼着杀人，心里得是忍受了多大的痛苦。他搂过她到自己怀里，湘见继续说着，

“终于到了第三年，我以为我马上就可以回到你身边了！老爷之前就对我说过，三年以后，只要能通过他的考验，就证明我有实力可以成为你身边的侍卫。我以为老爷只会考验我的武力，我抱着绝对的信心，觉得我自己肯定能通过。”

“可是，就在两个星期前的晚上，我就被人绑到一个囚禁死犯和待卖奴隶的天牢。老爷站在我面前，对我说，这个天牢里正在举行一年一次的决斗大赛。就是让牢内所有人一起互相残杀，最后剩下一个人就能赏黄金万两并走出天牢。”

“老爷说只有我那最后一个活下来的人，我才能走出这个天牢。我开始抱着宁愿看着他人杀人，我也绝对不要动手的念头，活到最后便好。可是，我还是把一切想的太过于美好。当我真正走进那个天牢的时候，杀戮就已经停不下来了。”

“牢内的所有人像是拼了命一样的往他人身上扑。强大的，就战胜了，接着往另一个人冲去。诺大的天牢里弥漫着死亡的血腥味。”

“我一直想要闪躲着，避免他们看见我，可是他们还是冲了过来。可能看我是一个女子，所以引发了群起而攻之。我尽力的闪躲着他们的攻击，尽力的不想要去伤了他们的性命！可是……可是……”

湘见的眼泪掉了下来，谭木伸手帮她轻轻拭去。

“可是，他们以为我的闪躲是在害怕他们，所以更多的人朝我冲了过来。我还是想要躲着就好，可是，一个趁我不注意拿起地上掉落的刀朝我刺来。我本能的拔出腰间的剑刺入他的胸膛。”

“他的血沿着我的剑流到我的手上，我的手上染满了鲜血。我用力的把剑拔出来，他倒在地上。我至今还记得他当时死的眼神，绝望又释然！”

湘见说着不自觉的抓着谭木胸前的衣服，身体在轻轻的颤抖，连声音也变得抖动起来。

“可即使是这样，那些人还是不断的往我身上扑！看到这一切，看到已经遍布牢房的尸体。我瞬间明白了，在这个如地狱般的世界里，我的善良不会带给我生的希望，它只会让我死无葬生之地。”

“而我不想死，至少当时不想死！所以我抛弃了我心里残留的最后一点心软，挥舞着手里的剑，朝那些扑向我而来的人刺去。毫不留情，一剑封喉！他们都应声倒下！毫无生气的躺在地上，他们的血溅在我的脸上，我的衣服上。”

“我像是个恶魔一样，拿着剑朝他们刺去。一个，两个，三个……无数个，最后，天牢里就剩下了我一个人！我的周围躺着无数的尸体，我的剑上沾染着无数人的鲜血。我的衣服上混着泥土和鲜血，我整个人像是从地狱边缘走回来的一样。”

“门终于被打开了，门外的光亮一时让我睁不开眼。我朝着门口走去，剑上的鲜血未凝，一滴一滴的掉在地上。”

“老爷看着我，说我通过了！你知不知道，那时候，我的心里居然是庆幸，庆幸自己放下善良，执起杀戮的剑！”

湘见从谭木怀里抬起头来，眼睛里带着泪光，

“你说，我是不是很可恶？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当时就是个恶魔，一个来自地狱的恶魔！所以我自从那晚以后每天晚上都在做噩梦，每天我都觉得自己身上有着重重的血腥味。”

“所以，好不容易来到你身边的我，又想要离你远一点，以免让你闻到我身上的血腥味，以免让我沾满鲜血的手触碰你这个如月光般拯救了我生命的少年。”

谭木看着自己怀里的湘见，心疼的亲了亲她的额头，抱着她的手又收紧了一些。湘见心里所有的脆弱都在这一刻，在这个人的怀里释放。隐忍了许久的眼泪在这一刻崩塌破碎。

“湘见，你不必这样认为自己。我也从未觉得你是个恶魔，也从未觉得你身上有什么血腥味。虽然看过你杀人的样子，可是，我惊讶的不是你杀人杀的那么果决，我的惊讶，只是在心疼你。”

“我知道你明明是一个很善良的姑娘，却不知道你为什会变成这样。所以我很疑惑不解。你说你是杀了很多人才活下来的，所以觉得自己像是个来自地狱的恶魔。”

“可是，我想要对你说的是，你都说了，你是为了活下来，不得已才杀人的。而且就算你不杀他们，他们最终也会死在别人手里。与其让一个凶残的人成为最后一个幸存者，不如让你成为幸存者。这不是罪恶，是解脱。”

湘见听得有些不解，疑惑的问

“什么叫做我活下来总比别人活下来要好？难道只有我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谭木笑了笑，语气却严肃起来，

“因为除了你，能最后活下来的人绝对是一个视他人生命为草芥的人，这样的人活着是没有意义的。而你不同，你是不得已才摒弃善良去杀人的，况且，我相信你，那么多人为你的生命死了，你会让更多人更好的活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