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松庭听了徐元聪担忧的询问,不免轻叹了一声,颇为无奈地苦笑道:“大不了挣命吧!如今民心惶惶,军心浮动,倘若不及早安定,必定酿成不可预知的后患。趁眼下还没有苗头,防患于未然才是上策。”
徐元聪沉默了,梅松庭说的句句在理,目下的情况也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
“既然诸位将军没有异议,那明早我便升白虎堂分兵派将,你们且回去好好歇息一晚。从明天开始便有硬仗要打,说不定数日内不得安寝。”
“遵命!”众将起身告退,各自散去。
梅松庭有些倦乏地倚在隐囊上,用手按压着鬓角,“我方才对徐元秀是不是过于严厉了?”他这句话是向着对面的秋慕霜说的。
秋慕霜沉吟片刻,摇头道:“徐将军是梅兄的部下,梅兄如何斥责他也是不过分的。”
梅松庭摇了摇头,苦笑道:“自我两年前离开师父回到瑨阳,元秀就跟着我。他是最知道我的脾气的,我也待他如知己一般。我知道他是为我好,可他却辜负了我待他着知己之情,我虽然生气,却并不恼他,只是有些失望罢了。”
秋慕霜微微怔了怔,她没想到梅松庭会和她说这些,“能得到梅兄的垂青,自是徐将军的福分。若是他不能够珍惜,也怨不得梅兄失望了。”
“呵呵……”梅松庭淡然一笑,叹道:“他若是如晞卿这般,今日便不会有这一场争执了。倒让晞卿看笑话了。”
“梅兄说哪里话来。将帅之间,君臣之间有些争执是好事。足见梅兄是礼贤下士,虚心纳谏的好元帅,故而徐将军才敢直言上谏。晞卿只会赞服梅兄之才德,岂会笑话?”秋慕霜款款说道。
梅松庭又是一笑,轻轻摇头道:“说什么礼贤下士,虚心纳谏,哄人罢了。晞卿可有办法让我尽快恢复一些,哪怕只是年前这段时间也好?”
秋慕霜仔细想了想,“容某再为梅兄诊脉。”
梅松庭点头,将手伸了过去。秋慕霜在他的腕上三部九侯逐一仔细诊过,“梅兄伤后没有彻底调养好便有劳碌,致使元气大伤。若想让复发的伤口尽快愈合是没有问题的,只是要使元气恢复只怕一半时有些难度,晞卿尽力就是。”
“如此甚好!纵容不能全部恢复,只要能支撑着上阵就好。”梅松庭听秋慕霜如此说,便知自己一半时是恢复不了的,既然如此也不好强人所难。
秋慕霜提笔下方,“某那里还有一些配合汤剂一同服用,某再为梅兄施针,三管齐下效果能更好一些。”
“多谢晞卿费心!”梅松庭对秋慕霜的尽心尽力自然是十分感谢的。
秋慕霜一笑,“梅兄客气了。”说话时,药方已经写好。梅松庭唤来冷宜,命他出去配药。方在秋慕霜的指示下在床上躺平,秋慕霜取出银针,便在梅松庭的身上连用了二十余针。“梅兄若是有不适之处,尽管说明,晞卿将针略调调。”
“并无不适。”梅松庭急于想要让自己的身体尽快康复,对于秋慕霜的治疗极为配合,即便是有些不适之处也能忍则忍了。
秋慕霜从他微蹙的眉峰间便知他并不是没有不适,只是急于康复忍着不说而已,心头不由再次微微疼了疼。不由自主地低低呢喃:“君郁何苦如此!”
梅松庭正闭目养神,只听见她呢喃,并没有听清说的是什么,睁开眼睛问道:“晞卿说什么?”
“呃!”秋慕霜方知自己失态,连忙定了定神,笑道:“没什么。只是……有些心疼梅兄罢了。”
那“心疼梅兄”四个字直直撞进梅松庭的心底,让他不由心头微震。自到军中两年来,几乎便没有在听到有人说心疼那两个字了。这么长的时间,让他几乎忘了被人心疼着是什么样的感觉。秋慕霜的一句话,如一缕和风拂过,让他的心头莫名地泛起几许暖意。不由微微一笑,那笑容竟似一抹春光,令秋慕霜几乎晃神。
为了分散梅松庭的心神,不使他太过沉闷,秋慕霜便有意和他闲话。问起他在师从何人;学艺时可有趣事等等。
梅松庭因那“心疼”两个字对秋慕霜的芥蒂大减,加之她问的都是些和军国大事无关的问题,便笑道:“愚兄师从云梦山龙泉洞林夕子,若说起当时学艺时的趣事倒是有几桩。”
梅松庭沉思片刻,仿佛是陷入那幼时的回忆之中,徐徐向秋慕霜说起小时候,在云梦山和师兄和学艺玩耍时的点点滴滴。讲他偷偷作弄师兄们,令师兄们哭笑不得;讲他打碎了师父喜爱的玩物嫁祸给山中的顽猴;讲他拉着师兄们到山里猎了山物来炙烤了吃……
秋慕霜从他充满情感的话语中,从他时而微笑,时而蹙眉的神态中,仿佛看到了数年前,那个活泼、狡黠、甚至有些过分调皮的小小孩童在山川间玩耍嬉闹,一路洒下欢乐的笑声。让她不由也跟着心情愉悦起来,同时,也让她的心隐隐疼起来。如今的他,那里还看得见昔日的活泼与调皮,有的只是与年龄不太相符的沉稳睿智,练达隐忍。是什么让他发生了那么多改变,让他丢失了本性?也许,便是早早肩负起来的家国重任吧!
欢愉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等到案上的篆香燃尽,秋慕霜才蓦然发觉半个时辰已经过去了。尽管她很想再听梅松庭说那些往事;尽管她很想通过那些往事多了解一些梅松庭;尽管她不想结束这愉悦的时光,梅松庭身上的银针却是必须要起的。秋慕霜的心情颇为矛盾的站起身走到梅松庭身边,为他起下一枚枚银针。
“好了,梅兄可以起来舒展舒展筋骨了。”秋慕霜取下最后一枚银针说道。
梅松庭躺了半个多时辰,早已经身体酸困,便起身舒展筋骨,笑道:“晞卿的针倒是极为管用的,愚兄自觉比方才舒畅多了。”
“这便好。”秋慕霜一面将银针收起来,一面说道,“这针有效,便多针几次。料想不过几日,梅兄便可料理军务了。”
“太好了!”梅松庭听了秋慕霜的承诺不禁大喜,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连连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