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梅若萱连忙接住白采茹的话说,“我听父亲说李诚膝下有一个孙儿,倒是难得的一个俊才,和雪妹妹年貌相当,……”
白采茹点点头,笑说:“萱娘不说我倒忘了,圣人也曾经说起过这个孩子,真是不错的一个青年才俊。”
“阿家,”秋慕霜慌忙战起身施了一礼,说,“雪娘的婚事还是等大王回来再说吧。大王膝下只有这一个女儿,她的婚事还须要请大王做主才是。”
白采茹点了点头,叹道:“也是。不知道七郎什么时候能回来?唉!大过年的,一家一家都是阖家团圆,高高兴兴的。只有你们……瑨国欠你们的情啊!”
梅若萱见白采茹不理自己了,只好讪讪地退回了座位,看着满面羞怯有些凄凉的梅怜雪,心里一阵得意,回手命侍女斟了酒,得意地看着梅怜雪呷了起来。
梅怜雪低着头看着自己手里的帕子,耳边传来长辈们的说话声,眼睛里不由自主地慢慢湿了起来,她知道母亲又保护了自己的一回。李丞相……梅怜雪冷冷一笑,那个古板迂腐的老酸儒她是见过的。一部花白的胡子,拱肩缩背时时板着一张脸,一说话满口之乎者也。这样的人能教出什么样的孙儿?让自己嫁到这样的人家,还不如送自己去深山茅庵和青灯做伴儿。
谯楼上传出低沉悠长的更鼓声,已经快五更了。
梅怜雪满身疲倦地回到自己的卧房。皇室的新年虽然热闹繁华,可也百般繁琐。一天的仪式下来,已经让怜雪这个充满活力的妙龄少女疲惫不堪了。
知心的侍女灵痕、月痕早已经浓熏绣被等着她回来安寝。
梅怜雪坐在梳妆台前,灵痕连忙服侍卸妆宽衣。怜雪痴痴地望着镜子里自己的容颜。不知从何时,这张俊俏姣好的脸庞已经渐渐褪去了儿时的稚嫩,像一朵含苞初绽的牡丹花般娇艳欲滴,散发着惊人的美丽。胸前的锦襦也画出了美丽的弧线,让她细细的腰身更加袅娜多姿。
蓦然间,一张俊逸的少年的面庞出现在了镜子里。开始还十分模糊,只是一个轮廓,继而在梅怜雪的眼睛里慢慢地清晰了起来。“兄长……”梅怜雪差点儿失声叫出来,猛地回身向身后望去,身后并没有梅笑春的影子。梅怜雪的心里像藏着几只调皮的小鹿般一阵乱跳,连忙看了看旁边的侍女。幸而灵痕在整理她解下来的长衣,月痕为案上的茶炉里添加素碳,并没有注意到梅怜雪的失态。
“怎么回事?我怎么会看见兄长了?”梅怜雪用手捂着自己的心口,微微有些喘息,心里像盘了一团乱麻,不停地缠着她的心,缠得她心慌意乱。“难道是我太想兄长了,眼前出了幻像?可是,我也想父亲啊,为什么没有看见父亲呢?”
“郡主,你怎么了?”灵痕看着一脸惊慌失措的梅怜雪关切地问。
“啊,没……没什么?刚才在镜子里看见窗子上晃过一个影子,有点儿惊慌。”梅怜雪慌忙定了定神,极力遮掩道。
“影子?什么影子?莫非府里进来人了?”灵痕说着,回身唤外室的仆妇,“嫂子们,快出去看看有什么人没有,郡主看见一个影子在窗子上,受了惊吓了。”
“是,是……”几个仆妇听灵痕这么说也吓了一跳,慌忙提着灯挑帘出去满院子查看。犄角旮旯都查遍了也没看见有人进来,只好回来回禀:“郡主,并没有看见有人进来。”
“郡主明明看见窗上有影子晃过,你们还说没人进来,一定是你们没仔细查看。”灵痕连忙责斥几个仆妇。
“好啦,也许是风吹的树叶子的影子,是我看错了。别难为各位嫂子们了。天不早了,你们也跟着闹了一天,都回去歇息吧。”梅怜雪制止了灵痕,打发侍女仆妇们去歇息。
灵痕这才不说话了,挥挥手令仆妇们各自去歇息,服侍梅怜雪躺下,才自回外室歇息。
梅怜雪裹着锦衾,望着青莲色印花锦帐的帐顶,方才镜子里梅笑春的容颜又出现在了眼前。慌忙闭上眼睛用力摇了摇头,想要把他从自己的眼前驱走。
“你是婶婶从路上捡来的野丫头。”
“你要不是阿娘的女儿,我就娶你做王妃。”
“你就是婶婶捡回来的,父亲说的。”
“雪娘做了王妃,阿姊们就不敢欺负你了。”
…………
那一年在御园里梅若萱和梅笑春的话语再次浮响在耳畔。
“我是父亲和阿娘的女儿,一定是的,一定是的,一定……。我有父亲,有阿娘,还有兄长。我是父亲和阿娘的亲生女儿……”梅怜雪缩进锦衾,用锦衾紧紧蒙住自己的头,想要阻止梅若萱和梅笑春的声音传进自己的耳中。
梅怜雪越是不想听到这些声音,这些声音越是清晰地萦绕在她的耳边,挥不去,挡不住,像看不见的乱麻紧紧地缠绕着她,让她心慌意乱。
“我是阿娘的女儿,是瑨国皇室的郡主,不是阿娘从路边捡回来的,不是无名弃婴,不是……”梅怜雪一边在心里默默念叨,一边忍不住低低地哭泣。
在外室的关氏听见内室梅怜雪嘤嘤的哭声,连忙披上衣服起来,擎着红烛来到内室,关切地问:“郡主,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哭了?”一边将红烛安放在灯檠上。
梅怜雪掀起锦衾看了看关氏,“阿奶,……”
关氏连忙在床边坐下,用绢帕给她擦拭泪水,柔声问:“怎么了?”
梅怜雪慢慢拥着被子坐起来,理了理头发,沉吟半晌问:“阿奶,我真的是阿娘的亲生女儿吗?”
关氏一惊,连忙说:“郡主当然是王妃的女儿。怎么好好的问这个?”
“可是,为什么萱姊姊要说我是阿娘捡回来的?”梅怜雪犹有些不相信地问。
“哦,原来郡主还是为了若萱郡主小时候的气话。孩提时的气话有什么可信的,不过是怎么解气怎么说罢了。她别的比不过郡主,就这样说郡主。郡主不说当做没有听见,还这样认真。郡主为这个折磨自己,让若萱郡主知道岂不是更得意了?”
梅怜雪低头想了想,不觉失笑,说:“阿奶说的很是。我这样伤心,让萱姊姊听到一定高兴死了。”
关氏见梅怜雪破泣为笑,方才放了心,连忙说:“是啊,知道这些还这样折磨自己?好了,别多想了,早点儿睡吧。”说着,给梅怜雪掖了掖锦被。
“嗯,阿奶也去睡吧。”梅怜雪重新躺好,拉了拉被子。
关氏站起来掖好锦帐擎烛回到外室,坐在床边轻轻叹了口气。梅怜雪一天大似一天,眼看到了婚嫁的年龄,要不要和她说明她的身世成了时刻萦绕在关氏心里的一件事。
这么多年了,雪靖痕主仆始终没有消息。万一遭遇了不测,梅怜雪就是雪家唯一的血脉。不告诉她自己的身世,雪家岂不是绝了香烟?告诉她,金尊玉贵,父母娇宠的郡主竟是父母双亡的孤儿,这让她如何接受?让满朝上下的人怎么看她?她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关氏越想心里越为难,几次和林珏商量,都没有商量出结果。梅怜雪已经对自己的身世有了怀疑,按说挑明往事的时机已经到了,和她说明也无可厚非。看着她痛苦的纠结,关氏的心总是泛起阵阵心疼,担心说出来梅怜雪能不能承受得了。只得暂且隐忍不言,希望可以暂时减少她的痛苦。
“唉!”关氏侧耳听了听内室,内室很静,并没有梅怜雪辗转的声音,知道梅怜雪已经睡下了,这才放心地躺倒歇息。
新年的第一天,平王府内,偏殿里花团锦簇,温暖如春。秋慕霜早早起来,怜娟等人服侍梳洗已毕,换上盛装华服,来到内厅端坐在铺着狐皮金钱蟒坐褥上。穆氏,艾氏等几个有身份的年老仆妇领着家里的仆妇侍女按序一批一批给秋慕霜拜年。秋慕霜令众人免礼,各自散去。又起身要给穆氏和艾氏行礼,两个人慌忙拦住,“王妃,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阿奶是大王的乳母,偌大的年纪还在为府里的是操劳。如今大王不在,我理应替大王给阿奶施一礼。”秋慕霜一边说着,一边深深福了一福。
慌得两个人连忙还礼,“王妃有这份心,我们就求之不得了,怎么还敢受王妃的礼?我们若是受了王妃的礼是要折寿的。王妃快请归座,只怕外头的男人们也要来行礼了。”
秋慕霜这才重新归座,身边的侍女捧过热茶,秋慕霜接过来双手捧着暖手。两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连忙放下门上的珠帘。林珏领着有品级的护卫先来施了礼,秋慕霜令免,说了几句勉励的话让他们散去。又有家下童仆分批施礼毕。秋慕霜才离开内厅回到自己的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