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笑春歪着头看了秋慕霜片刻,便回身向案上看去。左看右看,看了半晌回身爬到案头取了一面赤金虎符,拿在手里看了看又爬回到秋慕霜的近前,将手里的虎符递到秋慕霜的面前。
白采茹将梅笑春抱在怀里,笑道:“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我瑨国将来不愁安社稷之人了。”
秋慕霜看着梅笑春手中的虎符,不由微微怔愣了片刻。低头向仍坐着东看看,西望望的梅怜雪柔声道:“雪娘也像阿兄一样,拿一个喜爱的物品给阿娘可好?”
梅怜雪看了看秋慕霜,又抬头看了看梅笑春,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周围,却是身子半动不动的拿了一个巴掌大的小小纸鸢。秋慕霜看着梅怜雪手中精美的纸鸢不觉心中一震,不知为何陡升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安。
“雪娘!……”
梅怜雪将纸鸢举到秋慕霜的眼前,晶莹如水的目光渴望夸奖般望着她。秋慕霜勉强将心中的不安压了下去,接过梅怜雪手中的纸鸢。
白采茹早已经看到了秋慕霜瞬间变化的脸色,知道她必定联想到了什么,连忙笑道:“雪娘倒有青云之志。不愧是七郎的女儿。”
柏云、梅兰娆等连忙应声附和,并向秋慕霜贺喜。秋慕霜赔笑答谢,又向梅叔承以及梅锦致谢。
梅锦颔首,笑道:“很好!”
白采茹将梅笑春递到柏云的怀里笑道:“妾先带春郎和雪娘到后面去了。”说完,便率领秋慕霜、柏云的回浩然堂说话。
试周礼毕,梅松庭吩咐摆宴,请梅锦、梅叔承等君臣欢饮。一时,案上美酒陈设,佳肴堆叠;殿下笙箫和鸣,歌舞袅袅。平王府内一派和乐景象。
秋慕霜陪同白采茹、以及众王妃、公主回到浩然堂自然也是佳宴琼浆,百戏歌舞好不热闹。
直到未时初刻,筵席方散。众宾客协同梅松庭、秋慕霜夫妇送走梅锦、白采茹,方各自告辞离去,平王府慢慢恢复了一些平静。因为上元佳节宫中有朝宴,梅松庭便更衣入朝去了。只留了秋慕霜令奴仆收拾残席。
穆氏、连氏又来回禀赏风轩东面的院子已经布置完毕,请秋慕霜去看可有疏漏之处。秋慕霜因连日劳累,身上乏倦不堪,实实懒得起身,便说道:“你们都是经过大事的稳便之人,你们看着便是。”
穆氏、连氏相互看了一眼,穆氏说道:“妾看着已经没有不妥之处了。”
秋慕霜点头,笑道:“如此便好。这几日连番忙碌,我有些劳累了顾不上这些,诸事还请两位阿奶多多费心。”
“请王妃放心,妾等自当尽力。”穆氏说完,便拉着眼睛里明显有几分不悦的连氏退了出去。
秋慕霜何尝没有看见连氏目光中的不悦,只是终不过有些身份的奴仆罢了,便是再不悦又能如何,便也不去理会。带着春瑟、夏笙回到落英苑歪在榻上歇息。
夏笙一面替秋慕霜捶着腿,一面叹道:“公主的身子本来尚未复原,便又是这般劳碌,林医师又该说了。”
“我是平王府的王妃,自然要尽到做王妃的职责。我的身体我自会当心,你们不用担心。”
转眼便已经是夜幕初降之时,瑨阳城内花灯初上,男女老少纷纷走上街头度过着一年方得一次的狂欢。平王府里自然也是灯火通明,各色彩灯争奇斗艳。只是,忙碌了几日的人们再无闹花灯的兴致。
二更过后,梅松庭方得回到王府。因被兄长、臣僚劝酒多了,不觉有些酒沉。更衣梳洗之后却了无睡意,便趁着月色来到落英苑。
落英苑里彩灯尚明,只是却少了人声。梅松庭拾阶而上,挑帘进来。春瑟正要回房,见他进来连忙施礼,“大王!”
梅松庭颔首,径自向内室走去。秋慕霜刚刚换了寝衣想要安歇,听见说话声连忙迎了出来,“大王回来了?”
“回来了。春郎、雪娘睡了?”梅松庭一面说着,一面在榻上落座。
“他们早已经睡了。春瑟,让厨下煮一盏酸梅汤来。”
春瑟应声,挑帘而去。
梅松庭一面揉着鬓角,一面说道:“今日有些酒沉了。”
“大王既然酒沉,就该早些安歇才是,怎么又到落英苑来了?”秋慕霜说着,斟了一盏茶递到梅松庭的面前。
梅松庭接过茶盏饮了两口,“我来是有事情要和晞卿商议的。”
“哦!不知大王要和晞卿商议何事?”秋慕霜坐下问道。
“去年我远赴海州平定流寇,虽说小有成就,毕竟没有彻底将流寇扫除,而且六兄至今尚未回来。父亲的意思,要我及早赴海州,尽量将流寇彻底清除,还海州百姓一方安宁,同时接六兄回来。只是,这海州地处江南,和北地不同。北地的那些战术在南方并没有多少成效。所以,我想听听晞卿的意见。”
梅松庭说着,抬眼看着秋慕霜,目光中充满了希冀。
秋慕霜没有想到梅松庭会和她说海州平乱之事,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沉吟半晌说道:“看来只有因地制宜方能事半功倍。大王不妨想一想如何因地制宜。”
梅松庭闻言微微一笑,击掌说道:“果然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是这般想的。只是,一时想不到什么上好的办法,还请晞卿指教一二。”
“这……”秋慕霜不由迟疑了。论战场上的经验和能力,梅松庭纵横沙场多年,绝对比秋慕霜这只上过几次战场的人好的多。梅松庭忽然如此谦逊的询问,让秋慕霜升起一种他是故意找话的感觉。
“晞卿自幼生长的北地,江南的风土地理实在不知,只怕不能为大王解惑。”
梅松庭看着她,忽然一笑,“我这里有一张布阵的图纸,晞卿看看可用的?”说着,从衣袖中拿出一张黄麻纸放在小几上。
秋慕霜拿过黄麻纸铺开借着灯光望去,纸上很简单的绘着五个拿着类似枪棒的人,五个人组成一二三梯次的阵式。看罢,秋慕霜不由心底升起深深的敬服之感。图上这阵式看似简单,却可以随时变化,攻守有方。
“大王果然不负战神之威名。这阵式看似简单却变化莫测,若能运用得当必可大展神威。”
“晞卿如此说,我便放心了。”
梅松庭虽然在和秋慕霜说话,说话时却不时用手揉捏鬓角,眉峰也越发蹙得频繁。秋慕霜见此情形便知他是闹酒了,有些开口让他回浩然堂。但是,此时天色已晚不说,梅松庭的身边并没有人跟着,倘若途中闹酒身边无人服侍。思量半晌,方暗暗咬了咬牙,横下一颗心,说道:“大王若是不适,请到内室歇息。”
梅松庭点了点头,慢慢站起身来,扶着小几走了几步,便觉头晕目眩,身软力怯几乎难以举步。秋慕霜轻轻叹息一声,上前搀扶着他向内侍走,“大王明知饮酒伤身还不知节制。”
“今日双喜,众位兄长以及朝中臣僚百般相劝,我怎好驳了他们的面子。”
秋慕霜搀扶着梅松庭转过屏风走到床边,服侍他解去衣冠,扶他躺下。春瑟端了酸梅汤进来,秋慕霜接在手里,“这是酸梅汤。喝几口压一压酒意吧。”
梅松庭正恶心的利害,哪里还饮得下酸梅汤,躺着枕上挥了挥手,道:“先放着一边吧。我心里闹得利害。”
秋慕霜看他脸色越来越不佳,也只得罢了。命春瑟见酸梅汤暖在外室的风炉上,令她自去歇息。
春瑟闻命去了,房中只剩了梅松庭和秋慕霜二人。梅松庭合了眼,似是睡去。秋慕霜在红灯之下,静静地看着梅松庭的容颜,不由百感交集。
自从南湖关前相见,至今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也已经将三年多的时间。相见三年,夫妻二年,只有那一场堪称灾难的花烛,便有了梅笑春这个相连着两个人骨血的小生命。不知是幸,亦或是不幸。
而明天,将有了两位少女名正言顺地进入平王府,成为他的孺人。尽管他一直极力反对,却禁不住郑太后倚老压人。既然木已成舟,想必他们将来也会生子生女,以全郑太后为梅氏皇族子嗣繁盛的心意吧。
眼前仿佛浮现出梅松庭和郑玲珑、夏玉蝉亲昵的画面,自觉情已尽,心已死的秋慕霜竟升起几分酸意。她不由微微苦笑,“晞卿!你倒地未曾断情啊!”
次日,平王府以孺人之礼迎进了郑玲珑、夏玉蝉。礼数之周全令郑太后遣来的使者,以及前来致贺的宾客挑不出一丝纰漏。然而,即将行礼之时,梅松庭却突然口吐鲜血,随即昏迷不醒。不仅平王府的奴仆惊得魂魄消散,一众宾客也是脸色大变。
“快去请御医。”徐元秀抱住梅松庭急急地吩咐道,一面快步向融墨斋走去。众人这才如梦方醒,夏流芳慌忙亲自进宫去请御医,冷宜、韩晓疾步跟上徐元秀来的融墨斋挑起锦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