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吃醋了么？

江轻离心头一跳，忽然就脸红了起来。她当然知道顾惜城的心意，这种大大咧咧的人，也从来都不知道掩盖。还好君无羡是个涵养好的，说真的，若是当时换了自己，早就抓住这点还击回去了。现在居然还在计较着这种事情，她都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生气了。她顿了顿，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看向了顾惜城，当即越过他，匆匆往自己的住处走。

“倾梨，你真的这么讨厌我么？”

她的手被拉住，顾惜城的语气有点儿弱气，不回头，都显然感觉的到一副很委屈的模样。他靠近她，又在她的身后慢慢地叹气：“我知道，我出现的太晚了。这一路以来，王爷都帮了你很多，可是……可是你要不要也看看我。我能做得比他更好，而且我也能保护你更多。他需要明哲保身，我不需要……我是真的希望你好，希望我们都好。”

江轻离有点儿无奈，只好带着他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刚才那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不怕被人看见，我还嫌丢人呢。”对于情爱这种东西，她都已经麻木了。他能喜欢自己什么？自己清纯，自己漂亮，自己聪明伶俐，自己大有可为，到底都是有利可图而已，“你和我也不过才认识这么点儿时候，怎么就忽然对我有这么多的感觉。“

“……我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咱们同病相怜……我真的放心不下你。”

“可是，一开始的时候你也没有想过要我找吧，甚至也没有想过我这个人的存在的。还是因为后来的确有些缘分，我救了你，你开始渐渐的和我有了交集。你发现我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样，并不是个拖油瓶，所以需要一个锦上添花的点缀，是这样吗？”江轻离对感情的事情早就看淡了，也不顾忌自己说话难听吧难听。

和人交往是需要一定的距离才会产生安全感的，顾惜城太不知进退了。

不得不说，江轻离的话说得都很准，顾惜城有点儿无言以对，半晌，才说道：“我没有想过要你当做什么点缀，已经都这样了，还要什么点缀不点缀。是的，的确……我一开始的确没有想过你，咱们有缘分，也是你自己挣来的。但是你也说了，这是缘分。为什么不能抓紧呢？其实……我也我的难言之隐，那个时候——”

“你也知道我们是什么处境，在这种是偶，有什么花前月下好想的呢？咱们俩的爹娘都在天上看着呢。我们放下家恨不管，难道要谈情说爱吗？”江轻离说完，才觉得自己的话可能有些过了。她咬了咬下唇，神情松懈了一些，“对不起，我可能说得太过分了。只是……只是只要柳府在一天，我就一天不会安宁。我也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我就是放不下，我不能让柳府就这么猖狂下来。”

也是了，一个小姑娘，正当是最天真无邪的时候，遭遇了这种惨痛的经历，还能指望她有多少柔情在吗？柳府还来姜家上下几百口，恐怕日日夜夜想着的都是柳府吧。顾惜城居然一点儿都没有因为江轻离的话生气，反而是非常理解，踟蹰了一番，将她抱在了怀里：“对不起，是我没有能考虑你的感受。”

要知道，江轻离是个最吃软不吃硬的人。如果顾惜城在这个时候还和自己据理力争，或者各种解释，她只会气焰嚣张，越说越难听。可是，他却这么快就服软了，就好像自己一拳打在了一团棉花上，没有着力的地方，心头的火气一会儿就消散了。

怎么说了，即便他和自己有很多地方都不合契，但是这样也起码证明，他是真的有在想要好好理解自己，对自己好吧。顾惜城的身上有一种淡淡的清冽气味，这是一早就知道了的。但是她竟然没有想到，这种气味，居然有一天会然她心情安宁。

“好了，我知道你是好心，也没有怪过你。只是看着你和王爷为了一点点小事闹翻，不好。他这样帮我们，你却还要说什么他‘明哲保身’，说什么要分道扬镳，这不是逼着他和你划清界限么。这种事情，其实不应该我们主动做。”

“但是，难道要等他发现了，再大义凛然的割袍断义么。我们两个都不会因为他而停止，早些说，对我们都好，对他也都好。“

“好吧……你说得也有道理。可能是我太心软了，觉得这样对王爷来说有些太过残忍了。不论怎么说，手心手背都是肉。“而且何苦要急于这一时呢，已经知道皇帝昏庸了，就连将姜家和顾家都能除去，何况一个君无羡呢。现在不说，等到君无羡众叛亲离了再水顺推周，岂不是更好？不过仔细想了想，自己这种想法的确不如顾惜城的做法光明磊落，所以还是埋在心中，没有说出来。

顾惜城还是很理解男人和女人的思想差异的，对别人心软是正常的。他伸手提她拨了拨她额前的发，温声细语的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其实我和他的关系要比你想象中的好。就那么几句话，他也不会太放在心上的，如果你觉得不好，我会和他再谈一遍的。”

“……你自己的决定，就不用跟我说了。”江轻离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了，就把顾惜城推了开来，要回去。

顾惜城如影随形，厚着脸皮跟着上去：“现在王爷不在了，你总可以和我说说你的真实想法了吧。我觉得你应该没有那么容易打退堂鼓才是，刚才说的那些话，应该只是为了安抚王爷吧。“他像条尾巴似的，跟着江轻离往屋子里面挤，”其实我也不是不支持你去柳府，只是如果只是刚才那些打算的话，的确太不安全了。“

他虽然也不是京城人士，但是这大半年来也费了不少心力，不光是柳府，几乎是乐陵城中大部分的官宦人家都被他摸清了底细。江轻离想了想，和他聊聊也不无不可，两个人对座，她坦诚的露了底牌：“我就打算让柳府不得好死，至于什么办法，其实也没有想好，只能说是，应该会先潜入他们府中吧……其他的见机行事。反正本来就是摇摇欲坠的玩意儿，随便费点功夫就好了。“

不是她看不起柳府，毕竟连篡位这种事情都做得易如反掌，毁掉一个臣子，要简单太多了。何况，要毁掉的，本来就是这么一个劣迹斑斑的家族，她甚至不需要去多做什么。只要变成一阵风，把他们的遮羞布吹开就好。当然了，作为自己的仇人，她不会让他们死的太痛快的，所以过程要尽可能的波折。目前为止，就是这么些想法。

“你真是好大的口气，柳家虽然的确是踩着姜家的尸体上位的。但是在那之前，柳家也是书香门第，祖上三代都是为了风昭国为臣做官，家里还有一柄尚方宝剑镇宅。不过时过境迁，柳家没有没落，反而是人心愈发腐朽。在钱和权利浸淫久了……大抵都坏透了吧。”顾惜城的意思也很简单，虽然柳家一开始的地位没有很高，但是也不算是什么小门小户，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哪儿是能就能的。

“没关系，我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去耗。”

虽然说女人的花期不长，但是江轻离的确赶上了好时候。十六岁，正好是开放的时候，若是顺风顺水，还有十来年可以开放。当然了，若说好看，自然是二十五岁之前。她不能把人生都赔在复仇之上，所以有相当明确的时间规划。

江轻离比了比自己，又随意地捋了捋垂在胸前的长发，眄着眼看向了顾惜城：“三年。二十之前，不论成败，都要离开这个地方了。我也知道，蚂蚁不一定能撼树，但是起码努力过。只要努力过，就问心无愧了。不管天上的人能不能原谅我，那也是尽了自己的所能。若真的那么久都做不成，恐怕再久留也没有意义——所以不如去别的地方。”

“你想走吗？想去哪里？”

是了，她这样想也没什么问题。毕竟伤心的地方要离开的越远越好，她一个姑娘，能有承担下来的勇气已经很不容易了。顾惜城甚至希望不是三年，而是三个月，如果没办法打消她送羊入虎口的决心的话，那起码他希望这个时间可以短一些。毕竟只要足够的短，也就有越大的可以转圜的可能性。

这个问题，她没有回避，只是调转视线，看向了很远的地方。半晌，才回答道：“想去青岚国。”

青岚国和风昭国离的不远不近，中间隔了几个巴掌大的小国，走要走些路。但是在这个大陆上，青岚国和风昭国的确算是各方面都还比较相似的国家。想着去这样的地位，也不稀奇。但是要做出远离故土这种决定，心里如论如何都不会好过的吧。顾惜城没说话，只是淡淡的叹了口气：“其实咱们俩都是心病，别人说什么都没用，最后还是要自己开解。”

“我不觉得是心病，冤有头，债有主，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所以——顾公子，话说回来，你究竟是怎样想的？帮我，还是和王爷一样劝我？”

“自然是帮你。”顾惜城顿了顿，说他还会在乐陵城中留几天，然后会想办法叫人送一份关于柳家的资料过来，“现在口头上说难免会有差漏，到时候用眼睛看的比较方便。你去可以，但是必须要计划周密，我说的不是怎么去对付柳府，而是你的退路，要足够周全，知道了么？”

到底要比自己年纪大一些，说话的口气都要有气势许多。看起来好像是个没脑子的花花公子，实际上心里清楚着呢。江轻离对于这种反差觉得很有意思，一开始戾气也消了，只是睁大着眼睛打量着顾惜城，微微的笑着，说道：“顾公子好像有很多种不同的样子呢。不知道哪一种，才是真正的你呢。”“

“每个人都不止一个样子，哪儿有什么真的假的，我就是我。开心的是我，难过的我，伤心的也是我，总是一成不变的，那才是真的假的。”顾惜城几乎没有迟疑，就这样回复了。他是爽利直白的人，即便有城府也不会在所有地方刷什么心机，越是这样光明磊落，越是容易叫人心生亲近。

江轻离看着他，有一瞬间的心跳停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