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月原本还不知道到底怎么了,毕竟江轻离素来是个冷清的性格,多问了要惹她烦。但是晚上闹出了这么一件事,用膝盖都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了。她知道江轻离肯定还会再来找自己,毕竟这偌大的定芳楼中,除了她那两个小丫鬟,也只有自己值得她信赖了。她听到门被轻叩了两声,便十分了然的过去开门:“你来了。”
外面的不是别人,正是江轻离。
和聪明人打交道的好处之一,就是不需要解释很多东西。虽然江轻离从来没有嫌弃过自己身边的两个丫鬟,但是不得不承认,还是和紫月这种人说话来的清楚。几乎就不需要说话,仅仅几个眼神交汇,就已经明白了互相的意思。江轻离坐下来,叫闻莺去下面等儿,打发走两人,才开门见山道:“又要来麻烦你了。”
她笑笑,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从来都是个不爱和人打交道的人,今儿也真是遭了邪门,连着来了三次,还每次都要叫对方好一阵忙活。江轻离不喜欢欠人人情,虽然知道这到最后肯定是会还的,但是仍旧觉得不大自然:“我知道你有本事,所以这事也合适你。一会官兵来搜查了……”
紫月没有说话,仔细的听完江轻离的计划,不由得觉得十分讶异:“你……真的要这样做?没有旁的法子了么!这,这不好吧?我现在帮着你打打照应,逃出去应该不成问题吧。那个人,既然能找到你这里来,肯定也是会些功夫的。”
“不行。”江轻离摇了摇头,“你也听到那些官兵说的话了,胭脂街四面都被围起来了。他是什么样子的通缉犯,你应该也很清楚。就算是长了翅膀,只怕是也飞不出去。若是一开始人还没来,硬闯也就算了。现在,是绝无可能了。眼下只有这么一个办法,帮不帮我,就看你自己了。”
“当然帮你!我这条命都是你救回来的。人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我偏要说,说出这种话的人,才是真真儿的杀千刀。姜姑娘,不论你的心中是怎么想我,我是打心眼儿里的感激你。就算是今天的事情,一开始我的确说的激动了些,但是后来想想,知道你也是为了我好,不该那样话里带刺的呲哒你。而后面的这些事情,更是于情于理,都要帮你的。只要你觉得这样没错,老娘豁出了这条命也会帮你。”
说得倒是十分轻松,其实两个人心底都明白,这已经不是什么不成功便成仁的故事,而是倘若不失败了,只怕真的要掉脑袋。江轻离过来找紫月,其实是因为紫月很想要自由身,想做利益交换,而紫月这样大义凛然,倒是叫她万分意外。她愣了愣,又很快的笑了,也不置可否,只是很快地起了身:“那就多谢你了。我先走了。”
“你去吧。”紫月起身送她,“不过即便成功了……后果,你也要想好……”
“没关系,都已经是这种地方的人了,还要那种虚名做什么。就算是现在,还有人信我吗?”江轻离倒是看得很开,拂袖下楼了。
已经很夜了,可是胭脂街却还如白昼一般,因为四处灯火通明,耀目的不似人间。大抵正是这样的灯红酒绿,才叫那些人如此沉迷吧。江轻离看到外面的人已经渐渐安稳了下来,闻莺站在门口,很是着急的翘首以盼等着自己。江轻离看见了她,慢悠悠的下去了,也没人注意到她,走过去:“好了,我们回去吧。”她又看了一眼四周,“泠月还没回来?”
好像闻莺正等着这句话呢,忙不迭的点头:“刚姑娘上去了,她就回来了,还问我说小姐哪儿去了!她如今也不敢回去,也就在院子里打水呢。”
“喔,好吧。的确,这个时候不方便进去。”这俩丫鬟都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进去了恐怕要第一个让自己破功。她点了点,和闻莺一起去后院中中泠月。泠月果然坐在一口井旁,边上放着一桶水,她笑了笑,“在做什么呢?”
“啊?小姐,小姐你来了!”泠月不知道在想写什么,听到声音,连忙站了起来。她看向了江轻离,对她眨巴眨巴眼睛,倒是看不出有什么错处。
江轻离也不和她们绕弯子了,开门见山道:“我刚才和紫月商量了一些事情,一会儿不管出了多大的乱子,你们都不要出来阻拦。或者……为了真有点,装装样子也行。闹起来了,你们就只管哭,说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
她说的话,两个人当然是当做圣旨一样尊着。她们两个虽然很多事情都不明就里,但是也分得清时候,知道这个不是问东问西的时候,两个人都是点了点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江轻离对着两个人还是相当信任了,吩咐完了,也就推门回去了。
要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话说的真不错,后院的房子那么显眼,晚上宾客多了,更是人来人往。就这么在里面藏着了一个人,居然都没有人发现端倪。她一推开门,就看到床上一个身影猛地坐了起来,而且就算看不清面容,也感受的到腾腾的杀意。不过这杀意转瞬即逝,变成了一声轻呼:“是你啊……”
“自然是我,不然还能有谁来。”江轻离提着烛台过去,把屋子都点燃了。
她这时才发现,顾惜城虽然是听了自己的话,乖乖地在等自己。但是衣裳已经都穿好了。她很不满意,伸手又去扯他的衣裳:“刚才叫你脱衣裳实在是早了些,现在赶紧脱吧。别磨蹭。”说着自己也把外衫一拖,又低着头开始解腰带。
顾惜城只觉得鼻子热热的,废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真的没有流下鼻血来。他昂着脸,目光漫无目的飘向了天花板:“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睡觉啊?我都累了。反正等官兵来这边之前,应该还有一会。”江轻离并不是个脸皮厚的人,但是今儿所做的一切,都是很有目的,所以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她手脚利索,很快就脱得只剩里衣了,一屁股坐到了床上,把顾惜城往里面挤了挤,见他还穿着靴子,又皱起了眉头,“你把这个脱了。”
顾惜城不敢有违,但是还是不敢看身边的人。姑娘的身体香香甜甜的,而且几乎是贴在了自己身边,哪儿能一点儿都不动容?他不敢看,只能胡乱的摸着自己的靴子要脱,却被一只手按住了。江轻离摇了摇头:“你别想着自己是个贵公子,就算是,来了这儿,也不是什么贵公子了。”
“那……那是什么。”
“还能有什么,嫖客呗。”江轻离十分生动的踢了一下腿,给顾惜城演示了要如何让靴子更放荡不羁地离开自己的脚,“反正不是什么好人,你放纵些也没什么。”她见他磨蹭,自己钻到了被窝里,接着说道,“我已经和人说过了,一会等人都来了,你再当着众人的面,穿上衣服走。”
“……什么?”
顾惜城已经依葫芦画瓢的把靴子踢远了,但人还是僵硬的坐在一边。
江轻离便把自己的好计划告诉了他,又解释道:“定芳楼是当年胭脂街中最红火的一家,所谓位置也是最好的。就在这边儿的街口。即便官兵不是一开始就来这儿,自然是从那一头搜起来了。一会他们人来了,出去了就是街口,你掩着脸,狼狈就狼狈些,没人会计较你的。”
“……可是,这种事情,我又没有做过,我不知道要怎么做。”顾惜城已经没有办法思考这个计划是怎么样了,现在美人在塌,他脑子已经乱了。正胡乱说着,胳膊被拽了一下,猝不及防地就跌了下去。
“你的脸皮怎么这么薄?弄得跟我轻薄你似的。”在江轻离的强硬要求下,顾惜城不情不愿地进了被子。但是他整个儿身子崩得挺直,像是搭着箭的一根弦,正经到几乎有些滑稽了。江轻离总算是知道他是真的害羞了,觉得有些好笑,“薄情郎知道是什么样子么?你们男人应该是有这个天分的。不过也不必强求,总之我相信你,只要想逃出去,肯定是你鞥做出来的。”
“……”
其实,顾惜城很想说自己没有这个所谓的‘渣男天赋’,但是她说的话十分有理,也就不辩驳了。现在也不是讲究什么男女有别的时候。他勉强大着胆子,把江轻离搂紧了怀里,手却还是握成了拳状,小心翼翼的问,“这样行么?”
江轻离已经很困了,也不在乎后面的人多尴尬,闭目养神,已经有进入一半儿梦乡了。她的声音变得很沉了,随意的点头:“嗯……随便,反正什么样子都不要紧。你自己记得走就是了。到时候走了,就不要回来了。若是有什么,托王爷传信给我,叫我不要担心就行了。”
她已经在了自己的怀里,十六岁的人,身体是那么的曼妙美好。从肌理之中透出一股甜香的气息来,顾惜城努力调整着呼吸,渐渐说服自己,不把这个当做一回事。大抵也是这些日子很累了,过了一会儿,也就累了,他的脑袋渐渐地沉了,也跟着睡下了。
论起胆子,只怕没有人敢说比这两个人要更大了。明明是生死攸关的时候,居然就这样相依相偎着,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