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轻离说的还真没什么错,虽然后院那儿人来人往,可是并没有人注意到江轻离的住处。虽然顾惜城有很多次想要逃,或者做好了和人面对面的准备,不过都是虚惊一场。他原本是不想拖累江轻离,给她添麻烦的,可是他的确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走开,所以为了不叫她担心,或者是带来更大的麻烦,所以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呆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属于女子的屋子中,等了很久很久。
大抵是因为有吩咐在,闻莺和泠月也不敢擅自回去,只是在在外面洗洗涮涮,还和往来的小丫鬟们打招呼。别的不说,这两个人的心理素质倒是很好,若不是她们也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也不会一直都咋么平安。江轻离和紫月说了许多,又等了一时,终于抱着衣裳匆匆回去了。
她一路也很小心,倒是没撞见什么人。回去的时候,顾惜城正百无聊赖的坐在一开始的位置上,连动作都没有变,若是要说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大概就是闭上了眼睛吧。说起来也是好笑,这个人这么大年纪了,碰到了女孩子,好像就变得手不是手,脚不脚了。若是闲暇之时,江轻离倒是不介意调侃两句,只是现在,没有那个心情了!
她抱着衣裳,在顾惜城的面前抖落开来:“这是我找别人借的,你站起来,我再比划比划看看。”顾惜城十分乖觉的站了起来,任由江轻离在自己身前比划了一番,便看到她十分满意得点了点头,“虽然要短一些,但是也差不多了。不过你好像要瘦一些,也不知道你们可是真的合适。”她把衣裳递给了他,又指了指屏风后,“你去换衣服吧,我的等着你。”
“啊?什么……”
顾惜城愣了,眨巴着眼睛,呆呆地看着江轻离。
江轻离没能会意,反而是理直气壮的拧起了眉头:“还不快些去,你以为还有多少时候吗?马上就要晚上了,那些官兵若是一下午都没找到人,今天晚上就肯定要搜人。你还在这里愣着磨蹭,要知道,这是你的命,又不是我的!”她是个很容易替人操心,又很有主见的人,行事利索惯了,自然有些不喜欢磨磨唧唧的人。
“不是,我是说……你要……看我换吗?”
这屋子里的屏风并不是那种很正统的大幅屏风,小上许多,顾惜城的个字又高,走过去起码还会露大半个头出来。他走过去,一双惘然又委屈的眼睛对了过来:“我,我有些害羞。”
……
这个人!到底谁是姑娘,谁是汉子。大男人,换个衣裳而已。何况那屏风虽然小,好歹也是把他严严实实遮起来了,难道脸还不许看了?江轻离好气又好笑,双手一环胸,道:“我若是出去了,岂不是告诉别人里面有不一般?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她想了想,又把一开始换下来的幂篱递给了他,“喏,你若是实在害羞,带着这个去换吧。”
顾惜城愣了愣,顿时无言以对。他一个大男人,当然不计较什么吃亏不吃亏。只能说是男女有别,自己做这种事情,是不是有些不大注意她这个千金小姐的感受了。谁曾想这个丫头还真是不拘小节,不但一点儿不在乎,甚至根本就不放在心上。这样几句话下来,反而是自己磨磨唧唧,太过拖泥带水了。
他叹了口气,无奈的扬起了唇角:“好,好好……是我多虑了。”反正自己是男的,又没什么吃亏不吃亏,看不看也就那么一回事儿。他这样说服自己,也就拿着衣裳过去了。
知道那边开始脱衣裳,江轻离才知道刚才发脾气的自己是多么的浅薄。平日里大家都是姑娘,谁也不会特地关注这件事情。可是顾惜城可是高挑的男子,不光那屏风有些劣质的微透,而且脱衣裳总是要有许多动作,她就看到那双胳膊和肩膀总是会不经意的露出来。若光是这样也就算了,好死不死,他高处屏风一个头来,若是一个不仔细,还会对上眼神,面面相觑。
即便论经验来说,江轻离不仅不是什么贞洁烈女,甚至离做母亲都只有一步之遥过。可是顾惜城实在是生了一张叫人挪不开眼的皮囊,俊眉修目,唇若朱丹,因为换做常服的缘故,那头束起的马尾也散落下来,垂在肩上。再不是个浪迹天涯的侠客,而是富贵红尘之所的贵公子。江轻离慢慢地觉得不好意思了,尤其强撑着,可是脸却从脖子根处开始,一点一点的红得漫过了整张脸。
好在顾惜城的手脚利索,而且出来之后就选择性忘记了刚才的小摩擦,更是选择性无视了江轻离的红脸,只是清咳了两声:“咳咳,好了。”
还别说,张季平日里老是佝偻着,体格倒是真的和顾惜城差不多。江轻离要来的又是顶好的衣裳,可以说得上是十分合衬了。这时的江轻离也已经冷静了下来,对他招了招手,又从妆奁中拿出了许多瓶瓶罐罐,招呼他:“快来坐下,天就要快黑了。”
顾惜城很是不解,但是还是乖巧的坐了下来,问道:“你要做什么?把我画成大花脸吗?”
“噗……把你画成唱戏的!”江轻离笑了出来,用一支软毛的笔沾了沾颜料,便要他扬起脖子。
湿漉漉的笔在皮肤上游走,痒痒的,的确不是种会让人觉得好受的滋味。不过他也明白了,江轻离是要给自己画些记号出来。倘若没有什么过人的能力,不能做出什么易容,做些别的记号区别出来,也不失为是个不错的注意。铜镜摆在另一边,顾惜城稍稍垂下眼,就看到了自己脖颈上的已经有了虎的轮廓,便笑:“我还以为女孩儿只会画花画鸟,没想到你的手艺不错,虎也能画的这般顺手。”
这也全托之慕容修所赐了,一开始自己被骗进冷宫,他对自己还好。为了可以打磨无聊的时间,总要找些兴趣爱好。她一声大风大浪都过了,也没什么想要的,所以就要了些颜料之类的,自己学着画起画来。因为没有人打扰,她便专心致志的在这方面钻研,日子久了,自然就得心顺手了起来。
被这样夸奖,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江轻离笑了笑,并没有说话:“我还不知道那通缉令上究竟是什么样子,倒是总归是要误差越大越好,最好是南辕北辙,这样才好蒙混过去。现在已经是黄昏了,再过不了多久,这条胭脂街就要热闹起来了。我替你赶紧画好,你就在这儿等着别人来搜吧。”
“麻烦你了……我,我今天不应该来的。若不是这样,也不会叫你这样为我劳心费神。”顾惜城有些不知道要说什么好,看着江轻离近在咫尺的脸,慌的连呼吸都忘记了。
对方倒是十分的淡定,用各色的颜料在他的脖颈上涂涂抹抹,神情专注,有一种别样的迷人:“这种马后炮的话就不必说了。我一早就提过,你我是拴在同意根绳子上的,帮你也就是在我自己,不必和我这么见外。你把衣领解开,还要往下面画一些。趁着这个时候,我倒是要问你些东西。”
顾惜城十分顺从的拉了拉衣领,怕她不够用,几乎已经将半边儿胸膛都露了出来,同时又忙不迭的点头:“你问,知不无言,言无不尽。”
“那我就不和你说客套话了。”江轻离对着自己的笔尖全神贯注,说话却仍旧利索直率,“关于顾家和姜家,还有柳家的事情,你知道多少?不知道王爷有没有告诉你,我来这儿之后遇到了一次意外,醒来之后就失忆了。现在我想要翻盘,想要替姜家洗清罪名,可是苦于没有办法。你能帮我吗?”
虽然说君无羡也是占在自己这一边的,可是一来他到底不是局中人,二来他的身份特殊复杂,也不合适掺和太多。江轻离并不是个喜欢拖累别人的人,所以对君无羡总是带着几分疏离。而顾惜城就不一样了,倘若她把自己如今的处境比喻成一个泥沼,那么顾惜城也是个和自己一起呆在泥沼里的人。
两个人身陷泥泞的人,就没有什么拖累不拖累了。她对于顾惜城,自然要比她对于君无羡要坦然的多。
“其实,我这么多年都没能在爹身边。即便每年的书信往来频繁,可是到底……不是在身边。或许,我还没有你知道的多。这也是我无论如何都要回来的原因。而他们,早就想到了我要回来,所以才会在我回来的时候设了通缉令,并且要对我赶尽杀绝。想来,那个宝座上的人也知道这几百条命死的十分冤枉吧,不然又怎么这么着急的想要‘斩草除根’‘赶尽杀绝’呢?”
顾惜城知道那个不是意外,毕竟那天夜里,他虽然失血过多,但是记忆并没有出现差错。看脸明明是个皎洁明媚的美丽女子,可是衣衫褴褛,身体上裸露的部分遍布青紫色的伤痕,额头上的伤口还没完全愈合,在月色下阴森的可怕。一定是那次,让她失了忆。若是要说她为什么和自己想象中的姑娘不一样,大抵也是因为那次吧。
他心中波澜万千,却也没有说出来,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额头,她的眉眼,她娇俏的鼻梁下那双饱满的朱唇。
“嗯……我知道了。这也没关系,反正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江轻离倒是对这个答案是意料之中,她对那些信很感兴趣,就问他能不能把信都带来给自己看,又接着说道,“我倒是知道柳家倒是有些不寻常。他们家的公子整日在这胭脂街中挥金如土,若是只是知府、丞相的俸禄,恐怕还不够她挥霍一晚上呢。嗯……这也是我一定要留下来的原因,我要从这个柳家入口,好好的查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