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江轻离斩铁截钉,一双柳目盈盈,生生被她瞪出了几分相当坚定的味道来,“先生,这是我唯一的愿望。可能说出来会被先生笑话,可是我如今这生来的相貌,实在是给我带来的太多困扰了。虽然面具的目的就为了改头换面,但是如果变成了一个丝毫都不起眼的人,又有什么意义呢?我并不是想苟且偷生。所以想要轰轰烈烈,就一定要……让人记住才行。”
“这……”
高以明有些出乎意料。他很能理解君无羡想要帮她的原因,毕竟一来姜家的境况的确凄惨,二来互相有些矫情,三来她是个小姑娘,何其无辜。但是他想着顶多是换一张脸,然后让她远走高飞,脱离苦难而已。但是没想到,这个姑娘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却带着一股让人捉摸不透的坚毅,不由得让人另眼相看。
“好吧,既然姜姑娘已经这样说了,那在下若是推辞,就是不给面子了。只不过胎记……说来惭愧,我在这方面也没有太多的研究,倘若姑娘有自己的想法,不如画一张图纸给我,如何?”
江湖人士就是爽快,和那些朝廷中人不一样,不用讲那么多的弯弯绕绕,也不需要什么利益交换。只是简简单单的互相赏识。江轻离觉得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实在神清气爽,连心情都不由得好了起来。
两个人又说了一些具体的一件和构造,然后高以明又为江轻离仔细量了量脸上和五官的尺寸,记在了小册子上,这才散了。因为高以明是个喜欢安静的人,每次来王府做客,都住在一处偏僻的院子中,除非君无羡请他,他也不会出来。有些人就是这样天生喜欢安静,倒也不奇怪。别人也不去打扰他,任由他去。
第二天,君无羡和顾惜城都听说了江轻离一意孤行的决定。在这两个人看来,她这想法也都是太意气用事了一些。于是三个人又一次坐在了中堂,聊了起来。君无羡对这事儿倒是不太在乎,毕竟容貌并不是很重要的事情,但是顾惜城就有些接受不了了。
他也不是接受不了易容之后的样子,而是为她选择的这条路深感担忧。毕竟,就像高以明担心的那样,虽然说他并不是以貌取人的人,但是不代表人人都不以貌取人。从前是漂亮的要收人欺辱,若是真的丑得跟什么似的,恐怕也难免被人欺负。
“柳府是什么样子,你应该也是清楚的。上梁不正下梁歪,你想想那些主子都是些什么骄纵跋扈的样子,下人能好吗?你是千金小姐,进去恐怕也做不好事情……若是,弄那么些东西,更给了人欺负你的把柄。你在里面,我们都在外面儿,有没有办法帮你,那可怎么是好!”
虽然已经习惯了顾惜城总是为自己大惊小怪的样子,但是每次看了都觉得有些好笑。江轻离掩住嘴笑了笑,然后又轻轻地叹了口气:“你们不必为我操心这些,不过是个疤而已。我倒是觉得这样不错——人人都喜欢标榜高上,但是我真的生得那副怪物样子,还会有人愿意认真了解我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么?”
“你的意思是?”君无羡从这句话中咂摸出一些不一般来,“你要把这样的容貌当做筛选别人人品的一道关卡么?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毕竟脸是第一个容易看到的,大多数人的品性如何,再不做防备的时候都很容易分辨出来。“
的确就是这么个意思。当然,这是其中光面堂皇的一个理由。还有另一个理由,就简单多了——她怀念了从前的自己了。
“嗯……是这样的想法。不过在柳府也碰不到什么值得交往的人,不过是避避风头罢了。我还愁他们不愿意欺负我呢,巴不得他们招惹我,招惹的越多越好,这样到时候遭报应,我也不会可怜她们。”江轻离把这两个人都当做自己人了,所以也不掩盖自己如蛇如蝎的一面了。
一个被灭人的可怜人,踏着亲人的骨血复生,做出什么样子的事情都不稀奇。何况柳府也的确作恶多端,受些报应也不为过。更重要的是,不管是顾惜城还是君无羡,也不相信江轻离真的能做出什么太大的事情来。
定芳楼是定芳楼,那里都是些大字不识几个的肤浅妓/女,能被江轻离一举掀了也不稀奇。
“唉,既然你这样想,我也不好再说什么。这也不算是什么大事,你如果有自己的想法,那我们就不在你身边叨叨,免得你还嫌我们嘴碎。”这些就是关心则乱,本来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但是因为太在乎她了,所以一点点的小事都要弄得一惊一乍。现在已经说开了,也就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了。顾惜城坐了回去,低着头慢慢呷了一口茶,才舒出了一口气。
江轻离微微笑了笑,说事情就这样说定了,“那我要什么时候去找哪位高先生?”她有点儿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耳朵,“我也没有接触过这种事情,究竟要怎么弄?高先生刚才给我量过了脸……那个,这就够了吗?”
“嗯,高先生平日里最喜欢清静,若是没有别的事情,还是不要去轻易打扰他。我从前做的时候,先生花了七日打模,后来需要增删的时候才找了我。这些日子你就按平常一样,想干什么就干些什么。若是真的有需要你的时候,我们会来通知你。“顾惜城对这方面的事情很熟悉,热情的跟江轻离介绍了一番,又说晚上要不要一起用晚膳。
江轻离耸了耸肩,说都可以,有转脸看向了君无羡:“王爷呢?”她有点不好意思,伸手遮住了半边脸,向他点头道谢,“这明明是你的地方,我们两个鸠占鹊巢,这些日子给您添了不少麻烦了。”
“这倒没什么,我和惜城是血亲。你……总之只道谢的话也都不必多说了。只要你们两个老老实实,我能看见你们平平安安,也就心满意足了。这两天我要去宫中,一来最近阿母身子不太好,要去多陪陪他。二来,宫中也有事情,总之你们一切如常就好。”
王爷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站了起来。他是个玉树临风的人,穿着一身素淡的袍子,愈发衬得出淤泥而不染了。他垂这脸,抖了抖袍角,便招呼人备车要走。
不论如何,他的亲人尚在世上,这世界上最斩不断的,就是这种生来带着的情谊了。江轻离居然有些羡慕,向他点了点头,目送着他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