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帮你们又不是为了图什么回报。何必说这些伤感情的话。”

江轻离认真的摇了摇头，倒是很诚恳的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些出来，又忧心忡忡道：“我知道有些话我这个局外人不该说，但是毕竟都被看在了眼里，怎么能当做一笑而过，然后视而不见呢？皇帝这样对你，你难道……真的打算就做那个愚忠之臣？他如此秉性，当真会以为你不断的退缩而放弃罢休么？不会吧！“

她虽然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的聪明，但是也是头一回的在别人面前表现出眼光的精准狠辣来。她直言不讳，甚至都不介意君无羡略带讶异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继续自顾自的说道：“我不要求你站哪一边，手心手背都是肉，要你‘大义灭亲’的那些才是真的站着说话不腰疼。现在，我或许什么都不能帮到你。但是我可以保证，到了日后不得不做出抉择的时候，我都会义无反顾的帮你。”

这个承诺现在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分量，但是实质上仔细想想，却是个非常值当并且丰厚的大礼。君无羡完全相信江轻离说得以后，也对她的承诺深信不疑。

他有些受宠若惊，笑了笑看向了她，“好好，既然是你的好意，我就不再推辞了。不过说实话，我是真的不希望有这样的一天。”

可能么？

一个声音在江轻离的心底蹦了出来。这种天真美好的祈愿，大抵也只有在写画本子的时候才会有实现的可能吧。

话虽如此，她还是没有打破他的这种畅想，点了点头，也用了一种真诚的语气说道：“最好是这样。唔，对了，那个面具……大概什么时候能用上？”

分别这种东西，不是逃避了就能避免了的。江轻离也不避讳了，还不如趁着顾惜城离开的时候一起说了，这种事说得严重些，就是短痛不如长痛。

君无羡倒是十分淡定，点了点头：“也差不多这两日就好了，到时候我会叫人直接送给你。唔，你要走的话……可不能也学惜城。想要去柳府，没有我，你还真的没办法。”

“何以见得？”

一个府邸大了，四季都在缺人手。现在签卖身契的少了，长工短工都有，加上主子的口味不同，府上的杂碎事情，常有人事调动。江轻离没有指望一出去就能找到机会混进去，但是没有想到有那么麻烦。

王爷扬了扬眉，一副她情敌了的表情：“你想的太天真了。柳家如今树大招风，再杀也知道在各方面警醒，连奴役都不从人贩手中要了，而都是管家亲自去挑身世清白的，或者家底干净的。你以为把脸上一抹灰，在他们门口一哭就行了么？”

“……这倒是我疏忽了。”江轻离有错认错，尴尬的笑了笑，“到底是想当然了，以为不过是那么一回事，能难倒哪儿去……听你这样一说，倒是觉得不容小觑了。”

“唔，正是这样。不过有我在，帮你随便弄个身份，铺条路倒是不成问题，不过真的被选了进去，就只能靠你自己了。我并不担心你这丫头是否能周全的了自身，而是担心你可吃得了那种苦。虽说你下定了决定，但是那些活计，还真的不是你这种大小姐做得了的。“

其实江轻离还真的没有干过什么太繁重的活计，不过好歹也是被关了三年冷宫的人，许多家务活都自己动手做过，也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反正比这种严重的得多的苦都吃过，这点体力活算什么。

略一思索，她还是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会量力而行。总不会为了尽兴做个丫鬟，就累死在里头了。倒是王爷您，倒了这个节骨眼儿上，我还是要劳烦你，可真叫我有些抹不开面了。”

“这有什么，你一早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我就替你打算了，若是到你自己一个人就什么都做好了，那我这么长时间的准备才是真的白费了。比起付之东流，你那点儿面子，还真不算什么。”有时候兴致不错，君无羡也愿意开开这样的玩笑。

江轻离很赞同，笑着跟着点头：“王爷说得对，为了不要王爷的功夫白费，我也要受了这份情。”

少了一个人，心中多多少少都有些怅然若失。君无羡顿了顿，问她吃了没有，她点了点头，忽然又摇头：“吃了，不过没什么胃口，也就吃了一点点。”

“唔，对了……我带你来看一样东西吧。”君无羡也没什么胃口，就不在这个话题上过多停留了。他对江轻离比了比手，要她和自己往别处去，“你在这里住也有一阵子了，但是听丫鬟说，你平日里从不出门，闷得很。”

毕竟是见不得光的人，总不能一天到晚出去招摇过市吧。一来江轻离的确没有这个兴致，二来到底是见不得光的人，想要出去也觉得脚上好像绊着什么似的。她的脸皮还不够厚，所以鲜少出去。

两个人从院子走出去，因为天色晚了，沿途都点上了灯，影子拖在地上，被拉的老长。君无羡带着她往花园出走去，一个不经意，就看见了被拆掉的那么一大块，不由得叹了口气：“可惜了我的一片好竹子。”

这种事情，摊上谁都要个膈应个十天半个月。而且那么多条人命，再想想和疯子共处了那么久，实在是想想都觉得很悲惨。因为有了别人的衬托，江轻离反而觉得自己经历的那些也不算什么了，九死一生，从那边回来了，毫发无损，还白白落得一个对自己来说至关重要的面具。她耸了耸肩，努力安慰着他：“早点发现总比一直被蒙在鼓里好，若是一直那样相安无事下去，才是真正的作孽。王爷‘大义灭亲’是真真儿的为民除害。“

这话说得不假，那是这种错付的心情，还是很难纾解。君无羡勉强笑了笑，对她摇了摇头，说了声多谢：“你不必这样开解我，日子久了自然就好了。说实话，比起人，还是那片竹子陪我的日子久……从我做了王爷开始，也就很小的时候，就搬来了这里。那时候这花园还空旷的很，太妃什么都没替我做主，只种了这么一从青竹，说是个好兆头。算算那片竹子，才是陪了我最久的。”

这样算来，江轻离算是明白了君无羡多么的心痛。被挖空的那一片地方，应该有着很多关于童年的记忆吧。她怅然的点了点头：“这倒是很可惜的一件事情。不过……既然已经发生了，就当做是老天爷要你辞旧迎新吧。对了，王爷要带我去什么地方？难道就是来这里看竹林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江轻离要开始考虑是不是高以明的事情出了什么问题。毕竟上次他们两个人对自己再三保证之后，自己的确就就把事情忘到了一边。现在看来的话，难道另有别的发展？

“怎么会，喏……往这边走。你还真的是足不出户，但凡出来走过一次，就不会不认识路。”君无羡对于江轻离在自己住处还路痴的行为表示哭笑不得，站在岔道口的时候往右边走去：“这几日就要走了，但是许多事情都还没交代你，怎么说都是我疏忽了。其实也不是我想要推辞，只是你从前总是和惜城在一起，我想着他应该都会告诉你，谁知道他也是个玩性大的，想到哪里就是哪里，走了就走了。”

“嗯？是什么事情？”江轻离往面打量，隐约听到了一些鸟鸣，“是养动物的地方么？”

君无羡点了点头，说了一声是：“养了些飞禽走兽，前者居多。你应该每日都听得见，整个王府里最吵的就数这么一块了。”他带着她往这一侧走，还真的有了种别有洞天的感觉，“这是王府专门养的一种鸽子，你看看，和你寻常就见过的是不是有什么不一样？”

她应言过去查看，还真的发觉这鸽子和自己从前见过的不一样。她见过许多鸽子，看得出来这里头的鸽子是信鸽。但是比起寻常的信鸽，这里的鸽子要明显大上一些，身子要长，翅膀要大，毛色鲜亮，带着一点儿不可言状的攻击性。不过因为是家养，见到熟悉的人来了也都还温驯，虽然不会像猫儿狗儿那样亲人，但是都发出了‘咕咕’的声音，簇拥在了一起。

“是有些不一样，不过还是都用来传信的吧？“看到这些，江轻离虽然没有见过，但是也猜出个八九分来，”王爷对这种东西倒是很上心啊……“这倒是有些奇怪了，若真的那么与世无争，也不应该在种方面下这么大功夫才是。不过人在这世上，总是要多多防备一些有的没的，用这种方法来做万全之策，那也没什么奇怪。

王爷摇了摇头：“这是顾家专门养的鸽子，行军打仗的时候会带上这样的鸽子一起。比驿站传消息还要快，而且这鸽子通灵性，认人，又十分好驯化。顾家被抄家那天，鸽子的笼子被砸烂了，有些桃了出来，就落到了我的府上。既然就缘分，就都留着养了起来。后来惜城也来了，他便教府中的人如何训这鸽子，现在王府传信也都改用了这种鸽子，的确要比从前方便快捷很多。”

是了，行军万里，有时候军情情报这类都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人跑得再快，哪儿有这种可以飞的脚程快。如果真的有君无羡介绍的这么灵的话，倒真是相当有用的一个东西。江轻离觉得庆幸，还好这些小灵物得以幸存了，二来也是愈发的觉得皇帝蠢得令人发指。一个姜家，一个顾家……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撼动地不是要威胁自己人的地位，而是自己的根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