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找了各种借口躲了悠然几天,城主最近也忙得不见人影,根本无从商量。
奶娘希望这几天已经磨光了悠然对墓园的好奇心,关于姑娘的事情还是从城主的嘴里得知比较好一些。
当奶娘将新定制的一些初秋的衣服送到迎晨居的时候,愣是被悠然拖到了她的闺房里,悠然像八爪鱼似得巴在奶娘身上非要听墓园的事,完全没有忘记一丝一毫。
“奶娘,你就告诉我吧,看到那墓园我就觉得好伤心呢,我很想知道。”
憋了这么多天的悠然总算逮着奶娘的身影了,赖在奶娘的身上撒娇,没有看到此时奶娘脸上的矛盾与犹豫。
冥冥之中有一种指引,让悠然跟墓园的人有着千丝万缕的情感牵绊。
奶娘叹了口气了最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开口道:“悠然,那里……其实葬着的是你娘……。”
悠然咻的抬起了头,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的瞧着奶娘。
“您说谁?我娘?我娘怎么会在这里。”
从小就对娘充满了向往的悠然,每次问父尊关于娘的事情,父尊总是推说以后再告诉她,偏偏黎园的下人都不知道关于娘的事情。
悠然一直在幻想着或许未来的有一天会再见到娘,幻想着娘或许正幸福的生活在世界上某一个角落里,从来不曾承认心底已经默认娘去世的事实,就这么在盼望与失望中度过了十八年,没想到娘一直躺在这么陌生凄凉的地方,在这么一瞬间彻底断绝了心底那最后的一丝希望。
“怎么会这样?父尊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早知道的话,我会早点来看娘的,不会让她自己孤单的躺在这里。”
悠然颓然的坐到床边,眸中失去了往日那熠熠生辉的神采。
虽说从来没见过娘,没感受过娘亲的爱抚,可是看到别人的娘亲那温暖慈爱的神态时,悠然非常的羡慕与憧憬。
对于悠然一连串的提问,奶娘根本无法回答,只能沉默不语。
悠然呆呆的坐着,心头仿似有千言万语却又好似一片空白。
沉寂了好久的悠然突然又开口问道:“娘是怎么死的?为什么墓碑上都没有娘的名字?”
这一切是那么的匪夷所思,要说父尊对娘没有感情,可是这么多年却从未再娶,可要是说一直思念着娘,可是为什么十八年来从未对自己提过娘,连块完整的墓碑都没有好好的树立。
奶娘半晌无语,看着悠然悲切疑问的表情也不能什么都不说。
“我们不知道夫人的名字……。”
“哈哈,连我都出生了,竟然不知道我娘的名字?”
这真是荒谬到了极点,身为夫君的父尊,竟然不知道自己夫人的姓名,出处,这是何等的可笑,悠然当真是怒极反笑。
奶娘被悠然的反问噎到真真是一句话也解释不出,当年的事情也不好和盘托出,那是城主的隐私,瞒了十八年隐私又怎好由自己说出口。
见到奶娘惭愧而欲言又止的模样,悠然不信,但也知道在奶娘的口中是不会全部的真相的,还不如去问父尊来的直接。
悠然抛下房间的奶娘疾步赶往父尊的房间,可是紧闭的房门却宣告着主人不在的事实,一腔的憋闷和疑问无从宣泄。
嘱咐王管家父尊回府后一定要通知自己后,悠然转道一路飞奔去了墓园,在园门近在咫尺的时候却突然停了下来,这就是所谓的“近乡情更怯”吧!
虽说对墓中人有着莫名的悲伤共鸣,可是每次来也都是抱着轻松的心态,这次却不一样,知道了里面躺着的竟然是自己思念盼望了十八年的母爱,脚步无论如何也轻松不起来。
一步步挪到了墓碑前,悠然双膝一软,跪坐在墓前,泪珠再也忍不住滚滚淌下,滴凉了灼热的土。
“娘,悠然来看您了……”开口便溢出了哽噎声。
“是悠然不好,竟然不知道是娘这里,悠然来迟了……”
脑海中想象了千万种娘的姿态,准备了千言万语准备在再见到娘的时候诉说,此时却在一瞬间穷尽了。
没有想象中娘温柔爱怜的抚慰,没有娘替自己悲伤拭泪的触摸,没有娘巧笑嫣然的闲话家常,哪怕只是冷酷无情的形象也好,如今却只有一座冰冰冷的坟墓,冻结了悠然的所有念想。
不知过了多久,也只知道傍晚的天空残阳如血,十一寻到了墓园找回了呆坐在墓园的悠然。
悠然积极乐观的心态一向都是十一他们心中共同的赞许,从未看到过如此低落的情况,十一也有些慌了神。
“小姐,吃点饭吧,当心自己的身体。”十一担心的端来些清淡可口的饭菜。
悠然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她不是不能接受,毕竟已经习惯了十八年没有娘的日子,生活没有多大的改变,只是心中一直存在的影像突然消失的空落不可遏制,还有对父尊的不可理解加具了一层愤怒。
转念一想,娘也只是换了一种存在的方式,想象也可以换一种方式继续。
但无论如何,真相必须要清楚。
悠然在自己的开导中沉淀了悲伤,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后走向了十一准备的饭食,毕竟饭还是要吃的,生活还要精彩的继续。
“小姐,城主回来了,听说了您要找他,正在书房里等您。”王总管隔天敲开了迎晨居的房门。
当悠然到达房间的时候,城主黎峰正负手站在窗边,看着眼前的窗棱,却好似越过了窗户看向了记忆的遥远。
黎峰刚进府门时,奶娘就来找过他了,告诉他悠然已经知道墓中人的身份。
黎峰心中是千头百绪,关于过去的事情他不想说出来伤害到悠然,这么多年选择隐藏也只是想保护住这一份亲情,但事情终归会有水落石出的那天,只不过这机缘在何时何处而已。
十八年后带悠然回来就是为了让她慢慢了解一些实情,否则也断绝不了悠然刻刻对娘的念想。
难道就是现在了么?黎峰心中的各种思量,却又一一的被各种可能推翻。
“父尊,能见到您尊颜真是荣幸啊?做女儿的想见您一面真要是难如登天了!”悠然一开口便是带着情绪的挖苦责问。
“悠然,父尊的大小事务繁多,怎能天天陪你。”黎峰完全知道这些情绪的来由,只能安抚着悠然。
“是,是女儿不够体谅父尊,您忙您没时间陪我,那可以找我娘陪我啊?你把我娘找回来。”
这么多年这种对话屡见不鲜,只不过每每都被黎峰搪塞过去,但现在也应该坦白了。
“悠然,不要闹脾气,你也长大了,也到了该接受你娘去世的年龄了。”悠然已经知道了,黎峰也没必要再隐瞒,便开门见山道。
“我就算再长大,可是始终也是需要母爱的,也始终是娘的女儿,您是没办法给让娘重生,可也不能剥夺了这么多年我该知道的权利,您这算是对我的爱护么?是您给我希望,却让我更加的失望!”
悠然的话音陡然升高,对父尊的意见直言坦诚。而黎峰面对女儿的质问无言以对,但这让悠然更加的委屈。
“您不告诉我关于娘的一切,却直接让我见到了娘的坟墓,这对一个女儿来说是多么的残忍。”
悠然在等父尊的解释,一个心里接受一切的理由。
安静,沉默,满屋子沉寂的气氛似乎让空气都变得纠结。
悠然直直的盯着父尊,想从父尊终年严肃的表情中找出那么一丝丝的愧疚,这却让悠然万分的颓丧。
没有,悠然没有看出一分一毫。
其实,黎峰是愧疚的,愧疚隐藏当年的事实来保护悠然,可悠然却认为他所用的保护方式其实是一种伤害,万事没有两全,黎峰也就坦然了。
就在悠然以为父尊会沉默到底的时候他却开口了:“悠然,你说的对,就算你再长大,你始终是我的女儿,但也要学会坚强到可以承担生活中不幸,这无关于年龄,这是你要做到的,这也是你该回来这里的理由。父尊不能对你无微不至的照顾,那你就要学会照顾好自己。”
黎峰的谆谆教诲此时却完全不能入得了悠然的耳。
“那好,您的意思是您做不到一个好父尊该做的,女儿应靠自己。那您最起码应该做到一个好夫君的基本,娘为什么这么多年连个完整墓碑都没有?这是您作为一个夫君的应有之道么?”
悠然的责难步步紧追,咄咄逼人,今天容不得黎峰半句不露。
“悠然,你要相信父尊对你的关爱没有半分逊色于其他的父亲。但关于你娘的事情,父尊也有难言之隐。”
黎峰这么多年虽说对悠然的日常照顾不周,但是他从心底里是爱护悠然的,不过万事所为也靠心之所向。
“那您既然决定让我回到这里,就是让我面对娘离去的事实,那父尊就应该告诉我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可以将娘忽略到如此地步?”
悠然不是一个胡搅蛮缠事理不分的人,可是就是想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
黎峰默然,也许不是所有的事都应该隐瞒下去,如果不说出部分实情,只怕悠然和自己芥蒂会加深的吧。
“悠然,是父尊的错,父尊至今仍不知道你娘姓甚名谁……父尊派人去打听了,可这一打听就是十八年……”黎峰思量再三最终还是道出了这苦涩之语。
“哈哈,原来奶娘说的是真的,这么荒唐的事情却竟是真的,难道娘没有告诉过你么,几世修得的夫妻情分竟然连名字也不知道么?”
悠然怎么都觉得这于理不通。
“你娘没有告诉过我。”
黎峰说的确实是事实,却只是一半的事实。
“您是不是在骗我,还是这其中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