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一路失魂落魄,跌跌撞撞的回到了城主府,躲开了所有人的关切,她需要好好的想想,她的恨,需要宣泄……
再见到悠然的时候已经是几天之后了,出现在众人面前却是笑意妍妍,可是熟悉的人都会发现,这笑意并未达眼底。
悠然突然间变的忙碌了,只是去藏书阁的次数越来越多,去花圃倒是次要了,偶尔立足于坟前的彼岸花前,神情也是一脸的凝重,没有往常跟娘絮絮叨叨的时候。
十一望着此时专注于藏书阁书案前的悠然,那旁边摞起的书已经比悠然坐直的身体都要高,仔细一看,竟然是一些药剂毒草毒虫之类的东西,看起来甚是瘆人。
“小姐,您研究这些是要干嘛?”十一不明白当初阳光灿烂的小姐如今却阴沉如斯。
悠然头都没抬的道:“没事,打发时间。”
却在将十一支走后,转身找到了左护卫。
“左叔叔,悠然想摆脱您一些事情,现在只有您能帮助悠然了。”
左护卫忧心的看着眼前的悠然:“小姐吩咐的事情属下自当尽力。”
“叔叔不要再叫我小姐了,父尊身亡,我也不再是城主的女儿,只是一个扔霸占着这尊府邸的一个小小米虫而已。”悠然自嘲道。
“小姐在我的心中永远是我的小姐,这点不会变的,您的吩咐便如城主的吩咐一样,这辈子我都为小姐鞍前马后。”
一番话已叫悠然热泪盈眶,自己身边还是有一些可以依靠的人,算是仅存的慰藉了。
“叔叔,现在我想找一些东西。”说着悠然将手中记载的纸张递到了左护卫的手中。
看到纸中的字时,左护卫一阵愕然:“小姐,这……”
“左叔叔还是不要问了,我自有用处。”说完悠然便转身离去,那萧索的背影更显得纸上的内容诡异异常。
那全都是些罕见奇毒无比的植物花卉,就算不是剧毒的,也都是些阴狠毒辣的品种,悠然这是要干什么?
左护卫的担心正是悠然努力的方向,她要报复,她要向那个向自己承认了一切的人宣泄愤怒。
秋风萧瑟起,冬被春吹去,在这一年四季气候变化不明显的黎日国,那满园随风招展的花枝,那成片绿油油的密叶,彰显了这个气候对它们的照顾。
又一年夏的尾巴,已经让人热的厌烦……
曾经开垦出来的种植华曦送的花种的地方,已经被成片不知名的各种植物所取代,自从有家丁误入触碰花草殒命之后,这里也成了黎城府的禁地,终日能见到的也只有悠然一人。
那曾经一朵孤零零的白色小花,如果已经繁衍到了整个墓园的空地,叶子在怒放着生命,期待着花期的再见。
这近一年里,悠然除了在藏书阁研究着奇绝的毒书,便是在侍弄着这一方左护卫机缘巧合寻回的毒花草,如果是明眼人才会发现,这其中竟然包含着天下罕见可谓独有的植被。
而这一年里,频繁往来于华国和黎日国两国之间,华曦的借口只有一个,母妃的身亡仍有疑问,任凭华国国主如何阻挠,扔挡不住华曦来往黎城的脚步。
华曦知道,这真的是一个借口,最主要的目的便是离那个萦绕在心中的身影近一点,哪怕是在远处望一眼便可,即使她替换了两人唯一的牵绊,那方的花草,他也想守护在她的身边,尽管悠然并不需要。
其实华曦真的放下了仇怨,这一切的线索终止在黎日国的国主那里,而种种的迹象表明,母妃是自杀的,缘由跟黎日国的国主是分不开的,可那毕竟也母妃倾力想要保护的家人。
是千羽公主留给黎城主的那封信让华曦放下了一切。
当年千羽想要黎城主转达的那封信,那其中的内容即使华曦没有亲眼见过但也记忆犹新。
母妃想要他和父皇放下一切的仇怨,让仇恨停止,这也是黎城主的意思,当年的事情已经牵扯了多人身亡,到此为止是对谁都好的结果,让黎城主的死便得有价值一些吧,即使是个误会。
坐在每次都住的飘香阁的四楼居室中,华曦回想着在这里发生的一切,即使美好的时光那么的短暂,这也是不舍忘却的一幕幕。
“他一直都在黎城中?”悠然惊讶于托左护卫打探回来的消息。
“应该是最近又来到了黎城,不知道所为何事。”
“左叔叔再跑一趟吧,替我传个话,说我有事找他,让他来墓园一趟,门口就不用拦他了。”
接到悠然的传信,华曦的心便开始七上八下的,时隔一年,虽然有偷偷的远远看过她,但想到再次面对面的见到那张容颜,年少悸动的那颗心怎么也安抚不下来。
一路状似奔到了墓园,却在门口猛然停下,整理整理衣摆,捋顺捋顺头发,让自己看起来更清爽整洁一些。
“悠然……”再次唤出这个名字竟觉得有些生硬,即使在心中呼唤了千万遍。
那背对着的女子却没有转过身,只道一句:“好久不见……”
忐忑的走到悠然的身边,看着清冷的侧颜,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皇子您看,这眼前的花朵是不是很美?”悠然看着的正是当年种过华曦带来的花籽的地方,此刻却妖艳婀娜的开放着其他的花朵。
“是很美,只不过这些我却不识得。”
在华曦没有看到的瞬间,悠然扯弯了嘴角,那丝笑却能冻僵了夏的温暖,瞬间便收回。
悠然俯身从身边的角落里拿出一片花瓣,忽然巧笑嫣然的转过身正对着华曦,盈盈笑意漾满了容颜,直叫华曦受宠若惊的呆住了。
“这个可以吃的,你尝尝?”说着悠然竟然将手中的花瓣递到华曦的唇边。
眼神锁住了华曦的眼,那种欢快的笑摄住了华曦的心神,击溃了华曦所有的防线,只随着悠然的话语行动。
张开了嘴,含住了花瓣,一阵似曾相识的清香充斥着鼻尖,一霎那,想起了,催眠花……
在华曦倒下的瞬间,她看到的仍是悠然的笑颜如花,不过他知道,这应该是颗罂粟,明知此时有毒却上了瘾……眼前颀长的身躯,安然宁静的躺在自己面前,清风玉露般美好的容颜却是悠然心中最重的一道伤,虽止住了血,疤痕却一直存在。
“我该拿你怎么办呢?”攥紧了手中几种颜色各异的小瓶,那是根据书中记载的方法,悠然亲自制成的毒。
这一年的时间,悠然模拟了各种情形,做出了多种**,只为了有一天,将其中的某种用在心中所恨之处。
红色的七毒散,七种毒花,含着七种毒液,调和风干之后制成的药丸,不幸的一只小狗见证了这种毒性,入口即化,化而即死,没有一丝异状。
可惜了天蓝纯净的颜色,此瓶中不致人死却终身折磨,噬心。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发作,发作时犹如此毒的名字般万蚁噬心。
草绿色的瓶中却只是一味再平常不过的檀香,但只要摄入一点点,便可诱发噬心,此时却是真真正正一点一滴的噬心。
当两者同时给人服用后,产生至毒的力量可以慢慢侵蚀人的四肢百骸,当作用到心脏的时候便再也不能挽回,从服用到身死,需要七七四十九天,天天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除非有噬心解药,否则只能接受一步步走向死亡的恐惧。
悠然跪坐在被催眠花催眠昏迷的华曦面前,不断转动着手中三色的小瓶,心中千万般的心思纠缠。
也许,仇恨该用永远不见的方式才能彻底了断,也许仇恨是剥夺一切至死才能化解,也许仇恨该是永生永世的折磨。
其实也许,他们之间的仇怨本没有那么强烈,只是加入感情的催化才变得这么刻骨铭心。
是时候该做个了断了,一切是在今天彻底了断。
“要让天意来帮我么?”悠然忽然仰起了头,望着阳光明晃的天空,再强烈的阳也照不进心中阴暗的角落。
悠然缓缓闭上了眼睛,手中急速的转动手中的三色小瓶,停下时,左手中紧紧的攥住其中一个。
悠然嗤笑了下,在决定他的命运时,她竟使用了这么个可笑的方式,是生是死是折磨,全看天意,全看她的左手掌握的了……
悠然缓缓低下了头,攥紧的手指已经发了白,缓缓,缓缓的,松开。
硬生生的,从指缝间流露出的红刹那间刺疼了悠然的双眼。
“哈哈,是天意么?让我们就此永远的了断,不留分毫?”
拔开瓶嘴“啵”的一声,让悠然颤抖的手指仿佛受到更大的振动,双手互握也止不住来自心灵的颤。
倾泻而出的两粒药丸也就着颤抖的手落入了泥土中一粒,合上手指颓然的瘫坐在地,泪簌簌下落。
“难道我的心还不够坚定么?”悠然自问,仅仅几面之交缘何深入骨髓?
抬手凝视着掌中朱红色的药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