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漪瞧见毒王袖口的刺绣,倏然一惊。激动地扯过衣袖,展开来细细的瞅,“这是……这是……”因为太过激动,剧烈地咳嗽起来。她太熟悉师父的针法,更何况她见过师父绣太多次桃花。
清浅急忙帮她顺气,也陡然明白发生了什么。
毒王慢慢地直起身,抿了抿唇,背转身去,强忍住眼中的泪水。
“萧前辈,这是我师父绣的吧!”涟漪轻声说道,眼角有泪划过,“您便是师父等了一生的人吗?”
毒王默然不语。虽未哭出声,但止不住颤抖的双肩已然显露出他无尽的痛苦悲伤。
涟漪站起身,轻拍他的肩,“师父让我见了那人,一定告诉他,她并无怨悔,并且希望他快乐无忧……”
毒王缓缓转身,面色沉痛,“她当真如此说?”
涟漪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毒王说道,“我先给你诊脉吧。”
涟漪便再次坐下,伸出手。
毒王克制住心中的波澜,开始凝神诊脉。良久,只见他面色越来越难看,颤巍巍地说道,“你心绪不稳,恐怕一时还不能平静,我们改日再诊。”说完,转身惶急地离去。
清浅一惊。搭上涟漪的脉搏,“是有些情绪波动,但他可是医圣,没道理诊不出的吧……”
涟漪平静地收回手,淡淡笑道,“萧前辈说得对,我刚得知他和师父的事,心里不平静。他也一样吧,难以平复。”
“也是!”清浅笑了笑,“没想到萧前辈与尊师竟有如此深的渊源。”
涟漪苦涩地笑笑,“我突然觉得好累!”
“累了就躺下休息一会儿,我出去一下!”清浅说道。
“恩!”涟漪淡淡地点头,“去吧!”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师父生前的样子,有时候在桃树下一站就是一夜,每件衣服的袖口都一定绣上桃花……以往,她只当师父喜欢桃花罢了。其实,她们自小便对桃花司空见惯,谈不上喜欢不喜欢。
毒王默不作声地靠在一棵柳树旁,看着眼前的风景出神,心里萦绕着一股难言的悲哀。为何他能救治那么多人,却偏生救不了自己在意的人。
清浅站在不远处,本有话想问,但瞧见他脸颊静静流淌的泪,转身默默离去。想到柳前辈和毒王,唏嘘不已。向来情深,奈何缘浅。
她突然想起明月说的,情愿以一个朋友的身份留在涟漪身边,一生无望守候,只愿她一世轻安。若不是因为情咒,他们是多么合适的一对。
“姑娘!”身后一女子唤道,“请留步!”
清浅四下看了看,回头问道,“你叫我?”
女子躬身行了行礼,“姑娘,我们堂主特意谴我前来告知,近日城中有好几拨人都在找您。她先前是说着别的事,所以一时忘记了。”
“好!我知道了!”清浅淡淡道。
“堂主还说,姑娘若是有需要,我等必会全力相助!”
清浅笑着应道,“多谢!”话音一转,“不过,无影阁是负责搜集情报的,千万别因为我误了正事。”
前来报信的女子心中一凛,好在是个机灵的,旋即便读懂其中真意,“是,明白!”
“你走吧!”清浅淡淡道。
清浅漫无目的地在随意走着,不知觉就走到了热闹的街市。自从看到毒王给涟漪诊脉的神情,她就心神不宁。
身后传来急急的脚步声,清浅抬头,二十多个佩剑的护卫转瞬间已将她团团围住。人群迅速避开,却围在一旁看热闹。
“哎呀,可惜了,这姑娘还如此年轻。”有人用怜悯的眼神看着被包围的白衣女子。
“谁让她居然有胆得罪陈国公府的大小姐,这不就是自寻死路嘛!”
“真是可怜呢!”
清浅冷眸扫视过这些护卫,不为所动。
华丽的马车缓缓驶过来,从里面走下来陈玉娇和陈玉妡两姐妹。陈玉娇一袭石榴红裙娇艳无比,陈玉妡一袭青衣柔弱安静。
陈玉娇傲慢地看着清浅,冷笑道,“我就不信,今天也会有人救你!”
清浅淡淡一笑,“我从不相信自己好运气!所以,从没想过要依靠谁!”
“哼,死到临头,还这般狂妄!”陈玉娇怒吼道,“你们还愣着干嘛!给我狠狠教训她!”
护卫们叫苦不迭,您不发话我们能动手吗?拔出长剑,只听得被围住的白衣女子戏谑地说道,“你们可想清楚了!不怕缺胳膊断腿的,就尽管动手好了!”
“啊——给我上!”
众人被吓得连忙闭紧了双眼,哎,被乱剑砍死,一定很难看吧!耳边传来声声男子撕心裂肺的痛呼。
偷偷睁开眼,透过手指缝看去。只见那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白衣女子,手中白绫直直刺出,准确无误地打到胳膊肘和膝盖处。
“妈呀!天底下竟有如此狠厉的女子!”胆子小的,忙跑开了。
也有人惊讶之余,心中说不出的畅意,“总算是有人收拾这个仗着家世飞扬跋扈的恶女了!”
“哎呀!这下岂不是更把陈大小姐得罪惨了!”
陈玉娇难以置信地瞪着清浅,这怎么可能。突然意识到在这么多围观的群众面前失了面子,大吼道,“不准看!都给本小姐散了!不然等我闲下来,你们个个都要倒霉!”
虽然还很想看她吃瘪,但谁也不敢得罪陈玉娇。况且这画面血腥得实在没有美感。
陈玉娇被气得咬牙切齿。
陈玉妡眼眸一转,在她耳边恨恨地说道,“姐姐,这女子果然如你所说,丝毫不把你放在眼里!也不把我们国公府放在眼里!”
“姐姐,你一定要好好收拾她。”陈玉妡蛊惑道,“可惜我不会用剑,不然真想替姐姐,亲手结果了她。”
陈玉娇听了这话,暗想自己不是会用剑嘛!头脑一热,捡起一把剑就冲过去,“贱人,我非杀了你不可!”平日找人陪练,谁人敢伤她,再加上陈玉妡平日里的哄骗,她也就真的以为自己武艺了得。
陈玉妡心中冷笑,“蠢货!”旋即也跟上去,急急呼道,“姐姐小心!”
清浅再不留情,手中白绫凌厉扫过,众护卫皆躺倒在地上。回过身来,不屑地看了一眼泼妇般的陈玉娇,手中白绫掷出夺了陈玉娇手中长剑,横亘在陈玉娇脖间,冷声道,“你最好带着你的人速速离去!”
就在那一瞬间,陈玉妡一发狠,轻推了一把陈玉娇。原本已被吓到停下脚步的陈玉娇不待清浅反应过来,便已经倒地不起,脖间流出涓涓鲜血。
清浅一怔,冷眼看向不远处的青衣女子。
“啊——”陈玉妡惊呼出声,蹲下身来扶起陈玉娇,哭得撕心裂肺,“姐姐!”
“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仍然清醒着的护卫回神看到倒地的陈玉娇,顿时被骇得再顾不上疼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护主不利,他们死定了!
清浅嗤笑一声,扔下溅了血的白绫,转身欲走。
“你给我站住!”陈玉妡吼道,“家姐纵有百般不是,姑娘今日却伤她性命,不给个说法,休想就这样离开!”
“你认为你拦得住我?”清浅淡淡一笑,问道。
陈玉妡被她那似笑非笑的眸子看得发慌,故作镇定道,“我确实打不过你,但你若想要走,不如把我们全杀了!”
“杀你们?”清浅冷声笑道,看了看地上的白绫,“我还怕脏了我的手!”
“总之,你敢杀我国公府的小姐,就是和国公府作对。我们国公府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是吗?那我等着。”清浅淡淡道。
“前面的人让开,让开!”府尹的官差不慌不忙的行来,依例来清理街道的。只是眼前的一幕令他们惊得张大了嘴。
陈玉妡立即哭喊道,“你们怎么才来啊!可怜我姐姐,被这个恶女……”
“这……这……”班头骇得说不出话,一屁股坐到地上。喃喃道,“完了!完了!”
急急的马蹄声传来,陈玉妡哭得更凄厉,“姐姐——”
四皇子翻身下马,看到清浅安然无恙,心下微松。但看到倒在地上的陈玉娇,面色大变,走到清浅面前,“你……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清浅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四皇子被她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舒服,摆了摆手说道,“杀了就杀了吧!只要你没事就好!得到消息的时候,我被吓得半死,生怕你们出了事!”
“四皇子!您这样说,未免太令人寒心了!”陈玉妡大骇,指着清浅提醒道,“姐姐可是陈国公府的嫡长女,而她,微如尘芥。”示意他莫要伤了陈家的心。
她原本以为陈玉娇一定会杀了清浅,才谴人去给四皇子送了信,想让四皇子怨恨陈玉娇而已。没想到出了点意外,但是陈玉娇死了更好,以后她就是陈家的长姑娘了,适龄婚配四皇子的人选,也只有她了。
所以她才要出言提醒四皇子,莫与陈家反目。
“休再多言,这个人,我护定了!”说着向清浅伸出手,“我们走吧!”
“殿下!”清浅轻轻福身,好笑地说道,“我并没有杀人,被你这么一说却好像人就是被我杀的。你真的是来帮我的?”
四皇子一怔。
“姐姐就是死在你的剑下,我们这么多人都看着的!难不成是姐姐自己撞到剑上的?”陈玉妡说道。
清浅笑笑,转而对四皇子说道,“走吧!”
四皇子欣喜地点了点头,“你放心,有我在,没人能伤到你!”
清浅轻扯了扯唇角,但笑不语。
“四皇子,我们这儿没法交差啊!”府尹的巡捕班头怯怯地说道。
“与你们无关!”四皇子淡淡说道。
陈玉妡追上去,跪在四皇子身前,眼中含泪,“殿下,您可想清楚了?”
四皇子绕过她径直而去,陈玉妡低眉垂首,紧咬着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