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轩尘留了下来，可直到所有人都走光了之后，永安帝方才从他的宝座上走了下来。

他走到独孤轩尘的身边，面上一片和蔼的神情，若是往常，独孤轩尘最多只会露出一片疑惑的神情，可是现在……他却只觉得恶心。

是的，恶心，明明就是他杀了自己的母亲，为什么竟然还能露出那样的一片坦然的神情，到底是帝王之心，永远都是冰冷的么，也对，独孤轩尘想了想当初苏千羽和他说过的真相，他心里的怨恨更甚。

面上强装出一片镇定，他出声问道，“父皇，您留儿臣下来是有什么事么？”

“轩尘，你母亲走了，你恨父皇么？”永安帝开了口，独孤轩尘眼底的光芒一闪，果然是因为这件事。

他的脸上依旧没有露出丝毫的异色，“不，怎么会？”

“真的？”永安帝似乎对于这个答案非常的高兴，他伸出手拍了拍独孤轩尘的肩膀，“唉，你母亲的事，是父皇不好，若是父皇当初早些发现她有那样的病症，她也就不会……一切都是朕的错啊。”

一片愧疚的表情，若不是之前独孤轩尘已经知道了真相，恐怕现在就这么被他给糊弄过去了，果然，每一位帝王都是伪装的高手，而他们这些做儿子的，再怎样隐藏终究是差了那么点儿火候。

既然藏不住，独孤轩尘干脆就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自己对于永安帝的恨意，“对不起父皇，儿臣知道这不应该，但是儿臣就是恨了，儿臣……现在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您……”

索性就选择了坦诚，表现出来的情感也是真实的，他的确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永安帝，心里还没有完全做好准备。

不过这样真实的演技却也真的让永安帝没有任何的怀疑，什么样的表情是装出来的，什么样的表情时真实的，这一点他还是能够看得出来的，而看着这样的独孤轩尘，永安帝方才有些相信他不是装出来的。

“唉……人死不能复生，轩尘你也不要太过难受了，如果一定要恨的话，那就恨父皇吧，只要这能够让你高兴一些。”永安帝拍着他的肩膀说道。

独孤轩尘心中只觉五味驳杂，却也明白这个时候真的不是和永安帝较劲的时候，于是他恭顺地点了点头，“父皇，是我钻牛角尖了，我只是太过想念母亲……”

“没关系，人之常情么！”永安帝摇摇头表示不介意。

谈话落下，两人接着便各怀心思地离开了大殿里，独孤轩尘双腿迈出大殿的那一刻，背着永安帝的他在永安帝目光看不见的地方，手伸到衣服底下紧紧地握住里面的衣襟，脊背上已经是冷汗密布，心里的愤怒也好似一个不下心就会喷涌出来一般。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的无耻，不仅没有一丝的愧疚，甚至还能在他说不恨他的时候露出欣慰的笑容！

母妃，您真的是白白为这个男人等待了一生。

……

那厢永安帝在眼看着独孤轩尘离开的背影时，面上装出来的欣慰的笑容在一瞬间便彻底消失了去，他的儿子，竟然也学会了伪装，而且如果不是他眼睛尖锐，甚至都看不出他伪装在那一双悲伤和难受后面的强烈恨意。

“陛下，您……”跟随了永安帝多年的老公公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太了解皇帝陛下了，这个时候的皇帝陛下脾气虽然不至于太过生气却绝对不是能够轻易招惹的，所以他最好还是小心一点儿别到时候在不该招惹的时候去招惹了陛下，那就太过糟糕了。

这种显然阴晴不定的时候，谁知道陛下会有什么样的脾气啊，运气好的话得到的可能是大片的奖励，可若是运气不好呢？

经验告诉他，这种时候还是老老实实的呆着吧，没事小心一点，奖励是小，以后再拿都没有什么关系，别拿到惩罚了……那他得到哪里哭去。

“没事，你先下去吧，让朕一个人呆一会儿。”永安帝仿佛是累了，近乎疲惫地朝着他摆了摆手。

“是，陛下！”微微一弯腰，心中为自己庆幸着今天运气不错，虽然没有拿到奖励可至少也没有惩罚啊，只要没有惩罚就好，没有惩罚就好。

年迈的公公独自走了出去，离开的时候还不忘帮着永安帝将书房的门给带上。

待到一个人都没有的时候，永安帝方才端起自己放在一边桌子上的茶盏，杯中茶水泛着微微的绿色，看的让人心醉，可是永安帝此刻的心绪却与这茶极为的不相称。

独孤轩尘的伪装已经被他看了出来，不过他还不是很能确定他是否真的只是因为宸妃的病逝而恨自己，还是知道些什么其他的消息。

如果说他是知道了什么其他的消息，那么他是从何处知道的呢？

“难道是苏千羽……”永安帝豁然间站起，他想起来，是啊，还有一个苏千羽呢，苏千羽因为他上一次无故的关押，谁知道是不是心怀怨恨。

若是这个苏千羽平白无故地和独孤轩尘说了些什么，也是非常有可能的啊，难道真的是她?

苏千羽，这果然是个祸害！

永安帝想起当日那个人说过的话，顿时间就觉得苏千羽真的留不得，不仅仅当日让独孤轩尘和独孤轩霖与自己顶嘴，忤逆自己，现在还在暗地里对着独孤轩尘编排自己，让独孤轩尘与自己心生嫌隙，这个苏千羽……不能再活下去了。

他想了想，想要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或者看看能否布置一个局，让苏千羽钻进来好让自己彻底解决掉这个祸害，可是整整想了一圈，他最后还是放弃了。

就连永安帝自己此刻都不得不承认，杀死苏千羽最好的那个时机，就是独孤轩尘没有回来的那一段时间，到现在，那个时机已经失去了。

早朝上，众人明显感觉到今天的独孤轩尘和以前有很大的不同，他好像整个人都变得冷漠了很多，是错觉吗？

不，不是错觉，最直接感受到这一点的是永安帝，他发现今天的独孤轩尘看着他的眼里似乎带上了那种怨恨的神情，他看上去一点都不像之前那般了。

尽管独孤轩尘没有表现出来，可永安帝到底做了那么多年的帝王，独孤轩尘的阅历想要在他面前彻底隐藏还没有那么容易。

他坐于高位之上，看着下方的臣子露出不同的表情，不同的唯有独孤轩尘，尽管他已经将怨恨藏的很好，却还是被永安帝发现。

“轩尘，今天这事你怎么看？”永安帝无视了下方众口不一的纷争，单独问了独孤轩尘。

“我觉得各位大人的建议都很不错，父王您认为呢？”独孤轩尘果断避开了永安帝的话，将皮球踢了回去。

一瞬间，永安帝突然就明白了，独孤轩尘眼底的恨是真实的，他在恨自己，可是为什么？

他做了什么事情让他竟然对自己产生了恨意？

永安帝不明白，他回想了这几天的事情，似乎唯一能让独孤轩尘伤心难过的就只有宸妃逝世的消息了，他是在责怪自己没有救宸妃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倒还好办，永安帝的心稍稍的安慰了一下，宸妃的事情他相信自己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布置，理由也选择的很完美，相信不会被泄露。

独孤轩尘真的因为这件事情恨他的话，他的恨意不会太久，只要等他自己想清楚，或者自己找个时间去和他说说，他就会回到从前。

想到这里，永安帝不由得缓下了表情，心里也暗自有了计较！

“好了，今天的早朝就到这里，这件事情希望各位之后能够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下方的情况已经纷乱不堪，再让他们吵下去他的头都会跟着痛的。

所以，为了不让自己太过难受，他干脆就选择让他们到下面去吵去，他只要结果就行了，至于这些，完全没有必要。

比起那些他更想要先去安抚住独孤轩尘对他的恨意，这才是最重要的，尽管这个儿子，他更多的还是想要用他来为独孤轩霖铺下道路，单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更加不能让他在这个时候失去了对独孤轩尘的掌控。

思量了一会儿，永安帝便对下方说道，“尘王留下。”

独孤轩尘似乎并没有想到永安帝会突然留他下来，不过倒也没有太过的惊讶，他早就做好了面对他的准备，纵然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样的永安帝。

“是！”恭顺地答了一声，独孤轩尘本欲离开的身影便转过来朝着刚才的大殿走了回去。

没有人知道永安帝究竟想要做什么，除了永安帝以外的所有人都不知道，包括独孤轩尘，独孤轩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独孤轩尘一眼，自从那一次和永安帝的谈话之后，他差不多已经明白了永安帝的心思，有了帝王支持的他，现在只需要静静地观看着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