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夫人还说,都是因为肖夫人你没在,她才生了这么久吃了这么多苦,好在母子均安,又想起昨日失约之事,让我过来报信时记得告个罪。”青柚笑着说道。
何素本就好奇魏氏爽约的事,她心下也猜会不会是生了,听说青柚来了自然会请她进来问她几句。青柚在何素这里说话语气算是轻松的,不过魏氏当时的情形远没有她说的那么轻松。
魏氏虽是自己绊了一下,但心里还是有些怨气。火气一上来,阵痛又难忍,她难免有些急躁。上次有何素陪着,她能把魏氏劝住,还教她正确用力的方法,为了魏氏早点把孩子生下了好让她快点回家,何素很是下了一番功夫。
这次陪产的是青柚,她劝了又劝,魏氏却听不进去,还因为使力没有用对地方,白费了许多力气。这些事,却不好由青柚说给何素听,何素也没有问,只问了魏氏现在如何,听她睡了一觉已经好多了,也就知道她的情况还算好,也没有十分凶险。
青柚来却还有另一桩事。
“过两日我家公子洗三,肖夫人若是什么不便的,也不必特意过去,我们夫人记您的情,不在意这些虚礼。”
何素近来就没有出过门,就连前几天吴王妃带着一众女眷去寒枫寺上香她也没有跟着一块儿去。萧府在何素卧床安胎后,便跟来问的人说是何素在家里滑了一跤。黄氏还来看过她,跟吴王妃上香回来时,她也拐过来给何素送了新求的平安符。
何素当时没敢表现出是因为天热不想去,就在榻上歪坐着继续装病,许多人却当她是真的还在病着,想着她都病了好一阵子了,就以为她的情况很严重。这算是善意的揣测,也有背地里等着看笑话的,好在平时注意萧府的人不多,不然还能传出更险恶的话来。
这些外面的话,何素一向不在意,她实在是不想出门,就连魏氏家她也没有再去过。她觉得在肚子里的孩子出生前,她可能都会宅在家里,似乎上次在寒枫寺使用过度的不仅是她的力量还有她的心思,现在身体是养好了,精气神却还没有恢复呢。
魏氏儿子的洗三宴她也不怎么想去,想了想,就让月儿代她走了一趟。月儿时常陪着何素去朱府,跟魏氏关系亲近,先前魏氏家里办宴会,魏氏特意叫月儿叫了过去。何素知道魏氏是一片好意思,她也找不到理由一直拘着月儿,索性就让她去了。
在外面多活动活动,眼界能更开阔,心理也能坚强起来,将来若是发生什么事,也不至于像个小姑娘一样只知道哭。
月儿参加完洗三宴回来,跟何素说起了洗三宴上的情形。
“铭哥儿手脚挺有力,收生婆婆给他洗澡时,他哭得可大声了。”
魏氏的儿子叫永铭,小名叫铭哥儿。
在月儿绘声绘色的描述中,何素想起了上次元姐儿洗三的情况,面色不由凝重了起来。
“怎么了?”月儿见何素忽然不搭腔了,脸色也跟先前不同,以为她又有哪里不舒服。
何素摇了摇头,淡淡一笑安慰月儿,旋即又说:“等到你妹妹洗三时,耳洞就先不要穿了吧,实在是太可怜了,这么小一点孩子就扎耳洞,要是她喜欢戴,等她大一点再扎就是了。要是她不喜欢戴耳环,以后永远不扎都行。”
月儿知是何素宠孩子的毛病又犯了,想要劝她,可是何素却反复跟她强调小婴儿扎耳洞出血的悲惨,最终把她给说服了。
“到时候问问稳婆吧,如果可以不扎,那就不扎。”月儿说,忽地又想,要是何素生的并不是女儿,岂不是她现在的种种担心都成了多余。
何素就没有想过这个可能,她连给孩子的小衣服都是准备女式的,哪怕小婴儿的衣服都是以简单舒适为主,男式和女式差别也没有太大。跟她相反,林氏给孩子准备的衣服都是男式的,她就想生个儿子挺直了腰杆可以跟毛参将说出她的身份。
何素开始还担心会有人找上林氏,不过许是城中风声紧,林氏那边一直很平静。何素想了想,还是没让林氏搬到萧府来,她就不是一个喜欢别人到她家里来住的,却又担心真有人去找林氏麻烦。后来,她想了个折中的法子,给林氏编了一套说法,让她若有人找过来就如此这般说搪塞过去。
作为一个已经打入敌人内部的潜伏者,对方想办法控制林氏还来不及,哪里会除去她,至少换成是何素呆过的组织里的人不会这么做。她个人的话很难说,要看她对那个人的感觉,要是感觉对方可能真的叛变了,她还是会下手的。
不过林氏并不会给人这种感觉,何素到现在还不敢相信林氏竟然是个潜伏者,她看着就是一个胆小怕事的普通小妇人,努力遮掩自己口音装成官家太太,可是真让她到能和各家夫人打交道的场合,她就怕得不得了,不敢上前。
何素释放了一点善意后,她就跟在了何素身后,几乎把何素当成了她的支撑,不过何素后来细想想,林氏曾向她问过军中的一些事,只是何素习惯说话避重就轻,没让林氏知道什么。
平时林氏过日子很会精打细算,虽总说不好意思麻烦何素的话,但是借马车、拿鸡蛋她也没有含糊过,但事后也会回礼,真要说她小气也算不上,不过何素算着如果只靠双方夫君的军饷,几年下来毛家绝对比萧家有钱。
何素之前一点也没有看出林氏的不妥,估计也是她还处在潜藏期,并没有执行什么任务。不过何素认同林氏的天份,也是训练她的人火候不够,这么好的人材真是可惜了。
敖过了让何素气得想撕衣的夏天,中元节后,吕娘子搬到了毛家,照顾即将生产的林氏,而何素也开始准备生产的事。
八月初一,何素早起在院子里散步时,看到了东方红霞满天,她当时便想,如果她今天生,她生下来的女儿就叫霞姐儿。
她觉得这个名字很好气,又有侠气,说不定将来女儿还可以朝女将军的方向发展,当然得看女儿自己的意愿,她不干涉。等她吃好了早饭起身时,她觉得肚子一坠,在花园稍微走了几圈,她又去净房进出了几趟,还让风暖以为今天的早饭不干净。
“我要生了。”
何素淡定的话打消了风暖的怀疑,风暖忙按事前计划好的行动了起来。
就算没有吕娘子,家里也还有刘福娘子和王婆婆,稳婆也是相熟的,何素怕上次动胎气的事受影响还特意去请了许大夫来侯着,她就只需要在产房慢慢走动,等着孩子真正出生的时候。
她一点也没有慌,又不是第一次生了有什么可慌的,心下还有一种终于可以不用再提心吊胆的释然。
哪怕许大夫在她躺了半个月后说她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她还是担心自己在寒枫寺跟人交手会影响到胎儿发育,古代也没有完善的胎产,顶多就是把个脉,这对知道很多胎儿发育不良现象的何素来说显然是不够的。她只能盼着生产的日子早点一来,她能确定自己的孩子是不是健康。
稳婆一直都记得何素生产迅速的事,不过这次来接生,她也不敢大意。府上的人已经跟她说了何素曾在两个月前不小心滑了一跤动过胎气,还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保胎。只是吓着她的反倒不是何素,而是府里的两只站起来半人高的大狗。
乖乖巧巧一看来了生人就猛叫,还想往前扑,牵着它们的李培和张伴差点牵不住它们。平时能管住它们的小黑石根本没心思理它们,他一看何素被扶着进了产房就不知怎么地开始哭了,月儿怎么也哄不好,在乖乖巧巧的狂吠中,他可能也没能听清月儿说了些什么。
好在还有一个风暖,知道让稳婆先进产房,又喝斥它们不准上前,它们似乎并没有弄懂状况,倒是没有上前,却还是不停地叫着。许是在场的氛围也影响了它们,让它们生出了如临大敌的错觉,想要多叫叫把不存在的坏人赶走。
也是它们实在太吵了,何素在里面都没法静下心来,她一边走路,一边皱着眉,咬疼的声音一声也没有,甚至心里想着的也不是身上的疼痛。
过了一刻钟,一直以为何素是在忍疼的稳婆,听到走到门边的何素气得朝外面吼了一句。
“快把狗牵走!”
本来在外面正忙的风暖只得先把她的事放在一边,跑去牵狗。其他人在对上两条狗的时候还真帮不上什么忙,她把两条狗牵去了前院系着时,刘忠还吓得在边上连连嘱咐她系牢一点,气得她翻了个白眼。
回了院,她不得不先去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再去端水端其他进产房。
“娘……”
风暖一开门,何素就听到外面小黑石哭得那叫一个惨,刚刚狗叫声太喊,何素都顾不上哄他,不过现在她也没有耐心再去哄小黑石。
“把小石头也牵走!”她又朝外面吼了一声。
外面的月儿听到了,只能从后面把小石头一抱,硬是把挣扎的小黑石抱了出去。
“你怎么老是哭,母亲正在给你生小妹妹了,你还哭……”月儿也有些无奈了,她也好想哭呀,这种时候她什么忙也帮不上,连弟弟也哄不好。
小黑石也不听,一直扭着身子要再回院子守着何素。
“你不哭了才能去,要是还哭,以后都不准你再去见母亲了!”
“坏姐姐!”
“你个坏小子。”月儿也不客气地回了一句。
小黑石气得哼了一声,隔了一会儿,见月儿的确不让他哭着回院子,他才渐渐止了哭声。
小黑石一被抱走,何素感觉整个世界都清静了,却很快又被疼痛塞满了。
她气得咬牙,固执地在屋子里来回走着,像是在跟自己较劲一样。直到她感觉羊水破了,才回床上躺着开始用力。这次羊水似乎破得早了,她都用力快半个时辰了,孩子还没有出来,稳婆甚至开始担心羊水流光了孩子还没有出来。
知道何素能忍疼,她跟何素解释了一声后,开始伸手在何素肚子上摸了摸再朝下推了起来。毕竟是稳婆,没点本事怎么行。何素觉得这才是真疼,比她生小黑石还有背上受伤时还疼,幸好只疼了几下,她一个用力就把孩子给生出来了。
稳婆松了一口气,剪了脐带把孩子清理好一包,放到了何素身边。
“恭喜夫人,是个大胖小子。”
正要喊“霞姐儿”的何素,生生把话又给咽了下去,她扁了扁嘴,看向稳婆放在她身边的儿子,哪怕他身上还沾着血水,看着也皱巴巴,连眼睛也闭着没有睁开,何素还是觉得他比小黑石生得好看,这怎么就是个儿子呢?
已经和好的月儿和小黑石站在外面着急地看着紧闭的房门,等里面的人出来说何素又生了一个儿子时,月儿一愣便满是欢喜,只有小黑石还缓不过神来。
“妹妹呢?”他问。
“没有妹妹,母亲生的是弟弟,小石头你有弟弟了。”
“不是弟弟,母亲说她肚子里的是个妹妹。”
何素当初为了让小黑石接受她怀的是个妹妹,很是下了一番功夫,也让小黑石现在转不过弯来。
月儿跟他重复好了好几遍,他都不承认自己有了一个弟弟,刚刚和好的两个人转眼又闹翻了。直到何素让他们进去看看孩子,两人才没有继续争下去。
进了屋,两人洗净了手,抹了身上的浮尘,却还是不能靠近床铺。月儿有经验,便远远地看着自己的二弟,小黑石却想靠近一点看,好看清这个孩子到底是不是弟弟。可是孩子被布包着,他哪里能看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