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听话,娘过会儿就来。”
小黑石委屈地直摇头,却还是被月儿拉了进去。何素心下也不舍得,握着手中的棍子暗呼倒霉,她怎么就挑了一天来上香呢,难道这是佛祖给她的考验?
算了,还是不要想太多,看看到底怎么样才能保命吧,何素心下说。
“夫人真的不找个地方躲起来?”济岸见她拿起棍子煞有介事地挥了几下后,又去拿了弓箭,不由问道。
“暂时不用。”何素说,又朝慈道禅室所在的屋子看了几眼,问:“有梯子吗?”
“有。”
济岸当过一阵子打杂的僧人,知道方丈禅院的角落有个杂物间,里面应该配着一架梯子,这也是方丈禅院才有的待遇。
他把梯子一架好,就见何素拎着裙子要上去。
“还是我去吧。”他马上说,实在看不得一个孕妇爬上爬下的。
“顺便看看四周的情况。”
济岸点头,几步就上了屋顶,猫在上面看了片刻,便小声跟下面说:“很多人都朝着秋院聚过去了。”
“秋院?”朱高泰有些不解,难道这些人不是冲着他来的,他明明听说同伴订了冬院的客房。
何素知道原委,却不打算说出来。
“有人去其他院子搜吗?”
济岸望着远处沉默了片刻,说:“已经搜过来了。”
何素马上提着棍子到了大门口,又朝济岸打了个手势,问他外面有几个人,打完了才发现她用的那套手势是以前组织教的,济岸不一定知道。
济岸倒也不笨,想了想就伸出一根手指比了比,何素一看就把沉重的门栓先卸了下来。跟在边上的朱高泰也来帮忙,把门栓放到一边后,何素让他站在了左侧大门的后面,何素站在另一边。
照她以前的经验,一般来人打开两边的门后,会先朝左边看看情况,这就给了站在右边的她动手的机会。可是也不知是古人跟现代人不一样,还是来的这人个人习惯与旁人不同,他用力推开门后,慢慢走了进来,转头却是看向了右边。
他也算谨慎,推门时特意用了力,想要把门一次推开以确保后面没有人,可是方丈禅院的门实在沉重,他用力一推也只推了一半。他也不敢就这么进来,踏进来半步先朝右边看去,却看到一个挺着大肚子的秀丽女子无措地看着他。
何素愣了没几秒,就马上捂着自己的肚子,说:“壮士饶命,我肚子疼。”
来人本来也没打算对孕妇下手,正迟疑着就感觉脑后一阵冷风,随着“嘣”地一声脆响,他感觉头顶一疼,疼痛处像是涌出了什么变得湿乎乎的。他一边伸手摸头一边转过身,同时看到了躲在另一边举着棍子的朱高泰还有他摸过痛处的手上满是鲜血。
他看着手中的血,看向朱高泰的目光透着凶狠,朱高泰暗暗后悔,他觉得自己刚刚那一棍已经很用力了,没想到还是没能把他打昏。面对他凶恶的目光,他一时知道要跑,一时却无法动弹。这时,他看到何素提棍重重敲在来人头上,溅开的血花中他好像还看到了白花花的东西。
那是什么?他想,却不敢细想下去。
来人应声倒下后,屋顶上的济岸也松了一口气,举起的弓缓缓放了下来。
“把人拖到一边去,关门。”何素低声吩咐。
回过神的朱高泰马上照着何素说的去做,把人往边上拖。那人软绵绵的,却又死沉死沉,让他心里升起一种恐惧,可是这恐惧很快就消散了。
“下次下手重点,不然死的就是你了。”
何素拍拍他的肩膀,并没有想到让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看到这些会让他产生怎样的阴影。
朱高泰重重点头,他到底不是一般的孩子,也许在乡下的时候他还是,可是现在,他知道了自己将来的责任,就不得不比其他孩子更坚强从容。再者,在乡下的时候郭威没少用何素打来的猎物吓他,哪怕人和动物不一样,却让他不怎么那么害怕血腥的场面。
两人把人拖到边上,何素还捡起来人的刀,递给了朱高泰,朱高泰迟疑了一会儿,把刀紧紧抓在了手里。
见他还有些紧张,何素又安慰了一句:“我已经让人出去报信了,说不定救我们的人就在路上,我们可不能在他们到之前凉了。”
哪怕这话听着也算不上是安慰,还是让朱高泰安心不少。
没一会儿,济岸就朝两人打了手势,拿出两根手指比了比。
何素让朱高泰站在右边门后,说道:“前面那个放他进来,我动你再动。”
朱高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见何素却没有躲藏,而是将棍子放在了离她不远的地方,她坐到门前地上,捂着肚子盯着门口。
朱高泰不懂她为什么这样做,等门被打开后,何素忽然捂着肚子叫起疼来。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她一边喊疼,一边一脸惊恐地看着他们。
前面进来的人看到地上坐着一个孕妇,并不想要理会,她不是他们的目标,他们也不准备对她下手。
“这院里就你一个人?”来人问道。
“别,别过来。”何素害怕地喊着,坐着朝后退,似乎想要去够边上的棍子。
来人有些不耐烦,朝她走了过来,却见她似乎没有一点力气慢慢挪动着,可眼看着要好久才能够到的棍子却被她猛一伸手就够到拿到了手里,还马上朝他腿上打去。他以为一个孕妇没有多少力气,可是当腿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后,他不由吃疼地踉跄倒地。
何素借了木棍一撑,马上起身,当着后面跟进来那人的面,一棍敲在了地上那人的头上。后来那人看了心惊,还不曾反应,背上一阵巨痛,回过头时,他却看到一个少年举着刀朝他砍来。
朱高泰见第一刀并没有要了他的命,心下顿时恼恨自己的无力,再次补刀时不禁拼了全力,甚至发泄似地砍了好几刀才停下来。
何素看了一眼,也不管他正喘冷气,跟他说:“快,关门。”
朱高泰马上转身把门关了,还差点被握在手里的刀划着。他看了一眼刀上的血,并没有把刀丢开,反倒握得更紧了。
“再杀几个人,你以后就能直接去战场了,说不定会比郭威还厉害。”何素微笑说道,算是在安慰他。
朱高泰却有点笑不出来,甚至有些想哭,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了眼底的泪意,朝何素挤出一抹笑。何素心下有些尴尬,这才开始反省她是不是把朱高泰想得太能干了,这孩子几岁来着?
她一时想不起朱高泰的年纪,也没有时间去想这些。
因为刚刚几次动手,地上已经有了血迹,何素估计后面很难再引人进来。这时,济岸又朝她打了手势,她知道外面有一个人正要进来,决定把他当成是最后一个。
“等会儿你咳一下。”何素跟好朱高泰交待了一声,又和朱高泰分站到大门的左右两边。
来人推开门后像是发现了异常,并没有马上进来,还招呼了不远处的人。这时朱高泰轻咳了几声,那人听到声音却没有动,何素暗暗着急,这时也没法拼蛮力把门再关上,她挺着个肚子真的不方便使力。
朱高泰似乎也想到了,他忽地从藏身处探头出来,跟来人一照面后马上就跑。来人一见,不由追了进来,刚进了院子,何素就用刚刚捡来的刀子朝他颈上砍去,一刀砍完,她就把门推上,朱高泰也回来帮着把门栓放上。
他跨过地上脖子有一个大口子的人,心下有些惊魂不定,可是刚放上门栓从外面传来的拍门声瞬时把他给拍醒了,现在不是他害怕和迟疑的时候。
何素也没有在意,大步走到了院子中间,朱高泰马上跟了过去,见她正看向屋顶上的济岸。他也跟着何素抬头看向屋顶时,便看到有支箭破空而过,不久就听到外面有人的惨叫声。
“倒是知道抓时机。”何素笑道。
朱高泰闻言看向济岸,见他已经拉满了弓准备射第二箭。一袭灰色僧衣手握弓箭脚步沉稳的男子站在蓝色白云近处,似乎在呼吸之间松开了拿箭的手让箭呼啸而出,让朱高泰心中升起一股凛然和从容。
“估计会有人翻墙而入。”何素提醒了一句,把捡来的兵器都放在梯子边,又拿了放在一边的弓箭爬上梯子上了屋顶。
她的动作太快,朱高泰想拦来拦不住。
孕妇是这样的吗?他怎么记得府里的楚侧妃动不动就叫大夫来,还请父王去她院里,父王去过两次后就没有再去了,还跟底下人直言以后再挑侧妃当挑个身子骨好的。据说楚侧妃气得好几天没吃饭,人也瘦了一圈,孩子还差点没保住,后来还是楚家来人才把她劝好的。
这样想来,楚侧妃的身子也没有那么差,都饿那么多天了,也没有伤着肚子。
这些事母妃并没有避着他,还让他且看着,将来莫要让人哄了去。他不知道自己的父王有没有被哄了去,他现在变得很忙,母妃也很忙,朱高泰知道自己还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想着不要难父亲添麻烦。
他看向屋顶上的何素,心下想,他也不能给其他人添麻烦。
“你怎么上来了?”济岸见何素上了屋顶也有些吃惊。
“趁这个时候多干掉几下,等会儿也能省力些。”
等会儿……济岸看了一眼她的肚子,难不成她只是吃撑了,并不是怀孕?这也不可能,哪有人吃这么撑的。
“等会儿你继续呆在屋顶上吧,底下的让我和朱公子来。”济岸说。
何素一边放箭,一边略想了想,说:“还是让朱公子上来吧。”
济岸看出何素射箭的准头和力道都不差,没有同意她的提议:“朱公子的臂力应不及你。”
何素想想也是,却还是有些不放心。
“我会尽量护着他周全的。”济岸有些不情愿地加了一句。
“那就多谢济岸大师了。”何素笑道。
“有什么可谢的,我也不是什么大师。”
济岸看着远处的敌人,沉着地放出了箭,哪怕在寺里修身养性了二十余年,他血中的凶性还是未褪尽。刚刚拿着弓箭时,他还担心自己许久不曾用箭会失了准头,甚至担心过自己能不能对着人射箭。现在答案很明显,他甚至有些雀跃。
心下冷笑一声,他又看向站在他身后的女子。
“你说你夫家姓萧,跟京中的萧国公府可有什么关系?”
何素动作一顿,回头淡淡看向他,说:“现在并没有什么关系。”
现在没有关系?济岸听出了话里的意思,却没有追问下去,顾自说起话来。
“我在出家之前,曾是某位大人的家将,我家夫人便姓萧,是萧国公府隔房的二小姐。”
何素听了多看了他一眼,却没有相认的意思,反倒问:“那你怎么出家了?”
“他们都死了。”他说。
“你……报仇了吗?”何素差点想问是不是他杀了,想想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是不要问给自己拉仇恨值的问题,转而问了其他。
“报了。”
出家算不算也是报仇的一种?何素忽地想,马上又把念头打消了,她抓着这事不放做什么,跟她又没有关系,就算是两家有仇,这仇也扯不到她身上,萧国公府都没了,多大的仇也该消了。要是有恩,那她就有可能沾光,想来一个出家人比起报仇来更执着于报恩。
外面的贼人发现了方丈禅室被死守着,猜朱高泰在里面,便开始召唤同伙聚到方丈禅室前。
何素和济岸虽然不停射箭想阻止他们靠过来,却还是有几个人避过或者借用东西挡下了箭。何素数了数,发现已经有二十多个人绕着院墙散开,打算同时翻墙进来。
济岸见此情形,便放下弓箭从屋顶上下去。朱高泰看到下来的是他,不由朝上面看了一眼。
“能杀人了吧?”济岸问,拿起放在梯子边上的刀。
朱高泰点了点头,觉得由一个和尚问他这话有点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