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雨总算是下来了!实际上人们心里并不期盼下雨,甚至还有些厌恶,本来天气就阴冷,加上潮湿,身体难免会有不适的感觉。现在下了之后心中却终于能松口气,毕竟雨后天气就会转晴了。
雪天犹可行路,但雨天行军,铠甲浸湿,足趟泥水,不仅会降低行军速度,而且搞不好还会使多数将士染上风寒之类的病症。因此若不是有十万火急的军情,军队都是忌讳雨天行军的。
雨点打在帐幕上,由缓到急。熄营的时间已过,帐中的烛光逐个暗淡下去。对于打了大胜仗的池阳军来讲,听着帐外的噼啪声入睡应该是最让人安心的催眠曲了。
“你看起来并没有因为池阳打了胜仗而特别欣喜!”说话的人坐在帐门口的蒲团上,一只手撑着下巴,仰着头,看似在盯着帐帘渗进的雨水,实际上眼睛却没有任何焦距却好像沉浸在脑子里想象的空间中。她消瘦的脸庞,细细的柳眉,朱红的小嘴,竖着男子高高的髻,藏青色的袍子有一半都托在地上。一脸的娇柔配上这身打扮,却有些雌雄莫辨的意味。
她身后不远处的桌案前坐着另一个人,桌案上摆着几个小菜,案旁放着温好的酒鼎。他似乎没有在听另一个人的话(或者装作没有听到),将酒樽执到嘴边,一饮而尽。
“我猜,你现在的心情就如同帐外的夜雨一般…”着男装的女子看他又将面前的酒樽舀满,轻轻的皱了一下眉头。
“怎么讲?”虽然似在疑问,却又好像兴趣寥寥,只是不停的啜饮。
“纵有千丝万缕,仍是要被拒之门外!”她又停顿了一下,眼神向身后瞟去。见他听到拒之门外四个字的时候,眼神突然凌厉了起来。不错!我就是要你认清这一点!“因为对人家来说,你的柔情不过是一厢情愿,多此一举!甚至是一种麻烦!”
“啪!”酒樽和手同时重重的落到桌案上,樽中酒被震的四溅出来,好似在发泄他主人的悲愤。
她真的会这么想?难道自己的存在真的已经变成了一种麻烦?青梅竹马…指腹为婚…难道这都是一场旧梦不成?原来人最难去的地方,是曾经…
不!若不是那个人的出现,若不是他…于哲又将酒樽执起一饮而尽。若不是池水扬凭空出现在他和姬璃雪二人之中,那么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已经快要成亲了…
回忆一幕幕的又在于哲的眼前飘过。孩童时的他们,在园中追逐嬉笑…长大后的他再见她时的惊艳…她失去父亲、被人追杀的时候自己多少次舍命相救…逃离云城时不管自己多么狼狈,都要护她周全…可如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如果不是那个男人的出现…她也不可能遭受这么多的痛苦,受这么多折磨,可为什么如今她却可以安然的选择他?呆在他的身边?如果不是他…
“女人的心是会变的!和你们男人满嘴的仁义道德不一样,她们只会不顾一切的投向自己内心深处最为青睐的人。内心是不会说谎的…”她似乎看穿了他心里在想什么。她知道他一定不甘心,也不相信,但作为旁观者的她却看得一清二楚。而且,只有女人才最了解女人。
“你的意思是说,她能不念二十年之约,而真的喜欢上池水扬?”于哲抬起头,他朦胧的眼神看向不远处的连言,嘴角微微翘着,不知那表情到底是不屑还是不忍相信。
“于哲,你醉了,别再饮了!”连言静静的看着他,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知道他心里的痛苦有多深,也知道他都承受着什么,她也知道,自己帮不了他,只能让他认清眼前的事实,不再执迷不悟,否则会让自己更痛。
“回答我!”于哲声音突然放大,他不在乎了,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他只想要一个答案,却见她依然只是背对着他,并不答言,他站起身来,摇晃着身体,走到她旁边,双手伏在她的肩膀上摇晃着。“回答我!你回答我!”
连言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她的肩膀被抓的生疼,她想推开他,却发现两行泪顺着于哲的脸庞划落,滴在自己的手上。
“于哲,你…”她从来没见他流过眼泪,包括那次从云城逃出来,他被折磨的半死,他甚至都没有皱一下眉头。
“回答我!”他迫切的想要答案,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走出她的生命,也不知道没有她之后,自己的余生应该怎么度过。但,如果这真的是她的所期望的,那至少要给他一个理由离开。
肩膀被抓的太疼了,她的眼泪的不由自主的留了出来。连言闭上眼睛重重的点点头,她不想看到他被绝望摧毁的一瞬间到底是什么表情,也不想自己的被他看见…
他眼底的温柔,连同适才悲愤的情绪一起被帐外的雨声所淹没…
“你骗我!”他突然笑了,“你以为我喝醉了?我没有!哈哈!”他放开连言,又回到桌案前面,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为了救我,她不惜在云城做人质,为了救我,她逃出云城又携大军去而复返。如今她在池水扬身边,只不过是因为她母亲还在皇宫中,池水扬只是在利用她,她心里怎么会不知道?”于哲平静了心情之后,又将酒一杯杯的送进嘴里。
连言摇摇头,她知道此刻再劝也是毫无用处。姬璃雪是自己未过门的娘子,这是十几年在他心中根深蒂固的意念。而突然之间,意外如同玩笑一般的不断袭来,包括他在内的每个人似乎都需要一段时间来平复,来静思,甚至忏悔…他确实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接受。
“我没有骗你,你只是在欺骗自己而已!感情还有没有,你自己最清楚了。是时候该放手了,于哲,她不属于你,从来都不属于你!”
“你说什么?”于哲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否定姬璃雪最近避着她,但她从前是属于自己的,完完全全属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