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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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茫茫,皎洁却有些冷的月光打在来人身上,将那一身紫色的华贵长袍上,也在他的身体边缘投射出一片银色的柔和光芒,顾雁飞看见令羽的时候只是轻轻抿了抿唇角,在看到令羽身后的那一辆马车的时候却忍不住轻轻皱起了眉头——为了一路上行路方便,顾雁飞从来没想过要坐马车,在她看来鲜衣怒马才是最快捷也最实在的方法,却没想到缺少沟通导致了这样的情景。

顾雁飞唇角带着一点儿礼貌的笑意,开口的时候却一点儿都不客气,眉尾轻挑,语调里有一些不可置信意味的嘲讽:“令公子不会是想……坐着马车去夏州罢?”

“有什么问题吗?难道太子和誉王不是坐着马车去夏州?”令羽似乎是没有听出顾雁飞声音里的嘲讽意思,他轻轻勾了勾唇角,在这样的暗夜里他唇角眼角的邪肆却更让人觉出一种迷惑性的危险,他轻轻扬了扬下颚,目光透过顾雁飞最终落在她身后的三个人和四匹马上,“虽然不知道该说不该说,但是……”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顾雁飞不客气的顶回去,顾雁飞因为事情超脱了自己的控制而似乎微微有些烦躁,她轻轻抿着唇角:“令公子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吗?自己说‘不知道当讲不当讲’的时候,这样的话一般都不当讲。既然不当讲,那为什么要讲?”

令羽被顾雁飞这样一梗,目光里似乎露出了两分惊诧神色,随即又沉下去,在那些惊诧里似乎很快的闪过了一丝怀念,最终在顾雁飞的注视之下又逐渐浅淡下去,顾雁飞再看过去,仿佛刚刚她看到的那些情绪变化全部都是一场梦境,令羽轻轻挑了挑眉:“虽然是说不知道当讲不当讲,但是嘴长在令某自己身上,令某当然是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难道顾小姐还能把令某嘴堵起来不成?”

“……令公子尽管去说。”顾雁飞看着令羽不讲道理的样子,只浅浅勾了勾唇角,假装自己没有听到他刚刚说的那句话。

令羽勾了勾唇角,微微上扬的桃花眼让人觉得有一股莫名的邪气,他本来站在顾雁飞前面,却忽的俯身凑进顾雁飞,顾雁飞下意识屏息凝神,自己心中却没有升起一点儿防护机制,她甚至没有向后退一步,只轻轻眨了眨眼睛。

“令某想说,这一路山匪横行,多处都有暗杠暗哨,也少有休憩地方,顾小姐若是骑马来去,怕是要招惹不少麻烦。”令羽声调带着笑意,眉眼间却透露出一点儿认真神情,带着那始终挥之不去的邪肆意味,那一种侵略性的炫目,如若站在顾雁飞位置的当真是个十几岁的女子,怕是要目眩神迷。

只那么一瞬间的恍惚,顾雁飞很快就回过神来,她的目光上下扫视一瞬,刚刚凑过来靠得极近的令羽已经施施然的直起身来,他双手背在身后,脊背挺得笔直,身姿颀长,又是一副翩翩君子模样。

顾雁飞轻轻挑了挑眉,她总觉得奇怪,无论是刚刚的表现还是动作,令羽如何都不像是要说这么一句话的样子。这句话说的很有道理,顾雁飞虽然以前几乎没有在江州出现过,但是自从嫁给誉王之后还是多次出现在众人面前,做事也肆意了一些,免不得遭了别人的恨。这一路路途遥远,若是刚好被人认了出来,被有心人利用了去,虽然顾雁飞早就有所安排,不说别的,光是江州的将军府都很难有交代。

可是……顾雁飞的目光上下在令羽身上再扫一遍,她还是觉得不对,令羽如何都不像是会说出刚刚这一番话的人,顾雁飞和令羽“交锋”的这么多次里,都从来没有听过他这么正常的分析情况。

“怎么了?令某好心提醒,顾小姐却这样看令某?”令羽看着顾雁飞一张漠然脸上底下露出的一点儿惊疑不定,轻轻挑了挑眉梢,这样问道。

顾雁飞抿唇一笑,垂眸避过令羽扫视过来的目光,低声念叨一句:“我只是想,这句话实在是不像令公子的说话方式,令公子刚刚想说的,应该不是这一句话罢?”

“这都被你猜对了。”令羽轻轻挑了挑眉梢,那些表面上强装出来惊讶是顾雁飞一眼可以看破的浅薄,顾雁飞略带不屑的轻轻瞥了瞥唇角,却又听到令羽刻意压低的声音,他悄悄对顾雁飞说道,“那顾小姐想不想知道,我刚刚到底想说什么?”

这或许就是一种交谈的方法了,顾雁飞原本一点儿都不好奇令羽想要说些什么,反正不可能说出什么好话来,可是听过刚刚那一句正经的,欲扬先抑之后倒忍不住让顾雁飞微微竖起了耳朵,虽然脸上仍旧是一排漠然,心里却忍不住微微在意起来。

令羽唇角的笑容加深:“令某想说——这一路算不上平坦,顾小姐若是骑马从马上摔下来了,还耽搁我们的路程,还是算了罢。”

“你说什么?”顾雁飞一愣,随即觉得又是荒唐又是好笑,她生来便是顾家的女儿,学的是顾家的内功心法,修的是自己创造出的梨花枪法,马上向来都是她的天下,十五岁之后在马上甚至连顾霁风都没办法近她的身,令羽说的这些话真是笑话!

令羽看着顾雁飞不敢置信又带着一些好笑的面孔,只是微微的雾,无奈似的耸了耸肩膀,转过身朝着停在他自己身后的马车走过去,只轻轻留下一句带着笑意的叹息:“顾小姐七岁那一年从马上摔下来,几乎摔瘸了腿,在床上躺了将近半年才能下床,这马啊,以后还是少骑为妙。”

顾雁飞这一次是真的愣在了当场,她眨巴眨巴眼睛,茫然的望过去,七岁那一年她还太小,十岁之前她有许多事情都记不清楚,但是七岁那一次的落马至今让她记忆犹新,摔断了骨头的剧痛至今为止还残留在她记忆中的那一角,可是她丝毫不记得,令羽在那个时候和她有过交集。

“你怎么知道?”她匆匆忙忙向前赶了两步,却没有追上令羽的背影。

令羽的身影消失在马车的车厢里,她听到一声带着笑又带着讽刺意味的声音,但其中更多的,还是顾雁飞没办法感同身受所以无法准确理解描述的复杂情绪,令羽只留下轻轻地一声笑:“曾经旧人说的,没什么可问的。”

旧人?何处而来的旧人?顾雁飞满腹的疑问,但看领域没有丝毫解释的样子,也只能全部吞进肚子里,她转头看了看一直眼观鼻鼻观心站在身后没有丝毫动作的尺素和页一页二,抿唇想了想还是做出了安排,尺素毕竟还是女子,跟在她身边少受些苦也好,轻轻颔首:“尺素跟着我走,页一页二你们两人自己安排罢,不要离我太远便可。”从上一世到这一世,她已经台阶没有接触过顾家死士,现在安排起来还有些生疏,只能含糊略过。

不过看起来页一页二对于顾雁飞做出的这样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他们点了点头,应了一声,两个人分别上了一匹马,又牵了另外一匹,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顾雁飞毫不在乎他们分别去了哪里,顾家培养出来的死士向来都忠于主人遵守命令。

她转头带着尺素走向马车,登上马车又转身等着尺素一起上来,俯身钻进车厢里,虽然马车从外面看起来并不算太宽敞,但因为制作得精致,马车内部却显得很宽敞,两边分别有一排铺了软垫的座位,中间甚至还放了一章连着马车底部的小案,上面放着茶水糕点,看起来虽然说不上奢侈,但已经是非常不错了。

令羽早就坐在了马车中的一边,他手中端着一个琉璃的的茶盏,在光芒之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顾雁飞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转头去看,马车两侧虽然有小小的雕花窗,但是窗户并没有开着,马车里却亮如白昼,后知后觉的抬起眸子,顾雁飞才恍然——马车四角都放着精致的烛台,烛台上却并没有点燃烛火,而是分别放着有成年女子拳头大的夜明珠,光芒柔和且不刺眼,仿佛就是月光,才让顾雁飞在进来的时候没有察觉到异样。

……或许真的是泼天的富贵罢。顾雁飞在心中这样感叹了一句,和尺素一同在令羽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令羽适时的推过一壶茶和两个茶杯,尺素警惕的抬眸看了一眼,随即又收回目光,似乎很是犹豫要不要给顾雁飞倒上一杯水。

令羽嗤笑了一声,又拿起瓷壶满上了自己面前的琉璃盏,端起琉璃盏浅浅抿上一口茶水,尺素看着令羽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瞬,才松了一口气一般执起瓷壶,顶好的茶叶所泡开的香气弥漫在顾雁飞鼻端,顾雁飞端起杯盏浅浅抿了一口,没有对尺素刚刚的行为提出什么异议。

在令羽面前,顾雁飞总是缺少该有的警惕,那么这一分警惕让尺素补上也好。

“启程。”令羽冲着马车外这样说了一句,马车的门就被关上,马车夫坐上驾马车的台子,挥动手中的马鞭,马车颠簸了两下,却很快就平稳下来,应该是已经上了官道。

顾雁飞浅浅抿了抿唇角,指尖无意识的在自己膝盖上敲击两下,似乎是在计算着如果是乘坐马车,将会在什么时候到达邺城。她的思虑似乎一秒就被对面的令羽看穿,令羽轻轻笑了一声:“最迟明日中午就能到,都是上好的千里马。”

顾雁飞简单的应了一声,靠在身后的软垫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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