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雁飞显然是没有预料到这件事会这样发展,她唇角抿了一点儿疑惑的笑,长鞭注入一点儿内力,便又硬又直,她用鞭梢拨开那个小白脸因为剧痛而散开来,如今全部披在脸上的发髻,只看到那张原本白净的脸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情泛黑,这毒药该有多么烈性,可见一斑。
可是……可是这分明不应该是这样的毒,倘若这是这个男子一开始就服下的毒药,那么不可能正好在他要说出幕后是由谁人指使的时候正好读法身亡,就算是有一万个本事,天下最会用毒的人,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手段。那么既然不是提前服用的,也不是即刻吃下的毒药,那么就说明不是毒----这样的手段,顾雁飞也只在上一世那些会使用蛊的妖女们的身上见过了。
难不成,真的是蛊?那么这件事当真是越来越好玩,也越来越扑朔迷离错综复杂了顾雁飞原以为誉王府的后院之中那些女子已经足够卧虎藏龙了,没想到,每次的交锋,都能够给她新的惊喜。微微眯了眯眼睛,顾雁飞收回长鞭,转过头去看楚羿:“他死了。”
楚羿的神情之中带着一丝茫然,不用顾雁飞说什么,他也知道面前这个男子是死了----应当是毒发身亡,死的那样快那样急,倒像是什么想要说出真相,却被杀人灭口似的。他的脸色不算好看,听到顾雁飞的声音也只是轻轻一点头应了一声,他的目光在顾雁飞身上隐秘的来回扫视两圈。杀人灭口?到底是谁杀人?是谁灭口?顾雁飞当真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无辜,这个男子当真是被人指使才上来空口无凭污顾雁飞清白的吗?
一时之间,他竟然有些恍惚,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顾雁飞。虽说成婚之后顾雁飞的态度一直都有些奇怪,但是托当年顾雁飞一心捻着楚羿的福,他倒是也未曾太过怀疑顾雁飞是否有二心。开什么玩笑,他从与十四岁的顾雁飞相遇到如今他们成亲,这之前也有过三年相恋时光。顾雁飞到底对他如何,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明白。充其量不过是他心中明白。无论是往明珠的出现,还是他在顾雁飞婚后中毒所做的那一切,都让顾雁飞有些失望。
那么顾雁飞会因为这样的失望,而去和别人tong奸吗?楚羿的目光来回在胡王菲身上转了好几圈,那其中所包含的无奈意味当真让人见之落泪。可是最终,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他想一想顾雁飞的高傲与性格,终究还是相信顾雁飞是被那个冲出来的男子红口白牙的遭人指使,污蔑的。
生性多疑的楚羿到这个时候却是莫名的相信顾雁飞,也不知道上一世从未得到一点儿信任的顾雁飞如果知道楚羿是这样的想她,此时心里到底如何想法。只是或许上一世确实是无比重要的东西,这一次,就算是白送给顾雁飞,顾雁飞都不愿意要了。
楚羿原本以为顾雁飞会在乎他刚刚是否真正相信了那些话,但是顾雁飞只是神情坦然自若的又翻身上马,她手腕微转甩甩手中的马鞭,似乎是想甩掉上面的血迹,但是马鞭的材质毕竟不是顾雁飞用习惯了的神兵利器,这样甩是一定甩不掉的。于是她只能微微皱起眉头,那双如皎月一般皎洁的面孔上露出一点不悦的神情,却仍旧将马鞭收进自己的手中,回过头来看楚羿:“此事倒是让王爷受惊了,也不知是哪里的,妖魔鬼怪,看个笑话也就罢了。”
顾雁飞这样带着浅笑叹了一句,便继续牵着缰绳向前走去。走了一段距离,她似乎是发现楚羿没有跟上来,神情之中又带了一点礼貌的疑惑:“王爷不跟妾身一起走吗?那妾身便先走了,也不知道那白鹿到底出现在哪里?刚才这一番动静倒是不小,不知道是否会惊动它?倘若是因为妾身之故让王爷错失的那一头白鹿,妾身怕是会怄死自己了。”
楚羿在这一时之间有一种莫名的无言,顾雁飞是当真觉得他确实会无比信任她,还是,真的丝毫不在意他是否信任她?顾雁飞回头的时候脸颊上的笑脸让楚羿不由得为之一愣,她那双漆黑的凤眸之中似乎能看到山川河水,能看到一切美的东西,万里江山,无边月色,都在她眼中,唯独缺了一个自己的影子。顾雁飞以前也是这样看他的吗?恍惚的疑惑之中,顾雁飞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而楚羿愣在原地,似乎并不知道该做什么。
也不知道是说楚羿这一刻傻了好,还是当真说在他也在喜欢一个女子的时候,确实会被所谓爱情模糊双眼。顾雁飞虽然不知情,但楚羿应当是知情的----他之所以一路这样跟着顾雁飞并且凑巧看到这一幕,不过是因为昨夜周锦儿有意无意的跟他提到,白鹿神偏爱顾雁飞这般长相的女子,在这般长相的女子附近,也更有可能出现白鹿神的行踪。所以他才一路几乎算得上是形影不离的跟着顾雁飞,试图能到因为顾雁飞而找到那寻而不得的白鹿。
可是或许是当真是因为他刚刚相信了顾雁飞的缘故,此刻他竟然一点丝毫没有怀疑周锦儿,一点儿都不觉得这可能是周锦儿设计的。他阿里通手中的缰绳微微勒紧一些,那马儿也随着他的心意缓慢的奔跑起来,摇了摇,他将顾雁飞这件事抛之脑,心中却又是念叨起那一只白鹿了。
或许是他的诚心感动了上天,在他无意间一个回头的时候,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眼前一个白色的影子飞快一闪,他的脑子还在恍惚着,身体却下意识的挥动马鞭狠狠抽在那马臀上,向前追了过去。前面就是那一只白鹿,他前几天刚刚见过的。难不成,当真是什么心诚则灵,他才没有再看到那只白鹿吗!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心中全都是狂喜,那白色的身影今日没有之前一次见到那样行踪诡谲,他不远不近的坠在那白鹿后面,偶尔策马扬鞭,竟然还能够离它越来越近。
心下一喜,唇膏已经将刚刚纠结的所有事都抛在了脑后。看着前面那只白鹿不知道为什么动作逐渐慢下来,楚羿也勒紧缰绳,使自己的马保持一样的速度,慢了下来,他不敢靠的太近,生怕被白鹿察觉又消失踪影,远远地,他反手抽出一支箭来搭上弓弦,轻轻偏头瞄准,那支箭是特制的,前端尖利无比不说,还涂上了麻沸散,只要一箭能中,不愁药不倒那一只白鹿。
极度的亢奋之下,楚羿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神力,搭弓射箭的姿势优美不说,动作更是干脆利落,那支箭旋转的飞出,毫无偏离,白鹿也站在原地未动,一声箭尖入肉的声音响起,那支箭已经稳稳的插到了白鹿的身上。白鹿中箭之后下意识向前想要奔跑逃离,但是箭尖上的麻沸散很快生效,它的动作歪倒了两下,前蹄一歪,竟然也就那样晕了过去,直接倒在了地上。
楚羿不敢相信这件事竟然如此顺利,顺利的他眨了好几下眼睛,甚至翻身下马小心翼翼靠近那只昏迷倒在地上人事不醒的白鹿的时候,他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白鹿当真是如传说中所说,通体莹白,甚至泛着一点柔和的光晕,连头上的鹿角都是雪白的。它就那样倒在地上,身上除了刚刚插入的那一支箭之外毫无瑕疵,因为呼吸而缓慢的起伏着身体,看上去,就有一种令人不敢破坏的美感。
那箭尖插入白鹿的身体之中,由于箭尖的设计较为奇特,倒是没有鲜血流出,只是边缘泛着一点红,看上去颇有两分可怜的意味。直到走近了才发现,白鹿确实是非常大的,比起平常的成年的公鹿,确实是要大一些。若是楚羿躺下来,或许也没有那白鹿的身子长。
面对着洁白又无瑕的东西。有些人或许会不忍心伤害,而有些人则是将污染它们伤害它们为己任,仿佛这样能从中得到快意,而楚羿----显然就是第二种人。为了随时随地能够在遇到白鹿之后,取到白鹿身上的血,楚羿的马背上一直驮着一个用来取血的器具。
楚羿返回到绿螭骢的旁边,从马背上取下那个器具,又蹲在了白鹿旁边。那器具看上去似乎是个水囊的形状,但是上面却连着一个漏斗,漏斗之下又连接着一个管子,那管子是半透明的乳白色,随后才真正接着水囊。楚羿伸手覆上白鹿身体上一层鹿皮,那手感分外奇异,一点儿都不像是普通的什么鹿,无比柔软又有韧性,几乎让楚羿爱不释手。
他一边看着白鹿,一边儿抚摸着自己手下的毛皮,逐渐的,他又带上了一点近乎于迷幻的神情----这样的神情他当初是见过的,在楚羿从玉华楼拍下那一具其中藏有噬玉虫的玉树的时候,他搬回王府介绍给顾雁飞,也曾露出这种迷幻的奇异的神情。那种神情是对,一种毁灭的赞赏,是一种近乎于病态的,几乎会令人感觉到不适的感情。
楚羿将那个漏斗抵到了白鹿的伤口旁边,随后缓慢的将**白鹿伤口中的箭拔了出来。那箭尖虽然确实是无比锋利的,但是造成的伤口却并没有太过锐利,血并没有喷出来,而是缓慢的流出,流进紧紧靠着白鹿皮肤的漏斗之中,这则更保证了那些血一丝一毫都不会浪费,随着漏斗连接着底下的半透明软管,全部流到了那个水囊里。
虽说传说之中是一口鹿血已经足够包治百病,但是这样的东西自然是越多越好的,楚羿直到那伤口,再也流不出血来,看上去已经趋于愈合的时候才收回手,不小的水囊也已经半满了。他站起身,目光再三在那只白鹿的身上挺久,看着那莹润如玉,甚至比玉还要漂亮一些的一对鹿角,他缓缓抿起唇角,神情晦涩莫辩,最后在眼角凝固为一个看上去有些诡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