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居然还对你下药。这一句话不过是简简单单的八个字,但是对于这个时候大脑飞速旋转,将楚羿的每一个字都拆成无数个音节来听,试图从中得到一点儿讯息的杜珊珊的耳朵里,却确实包含了很多意思。居然代表的是不确定,下药代表着的是昨天饭菜里的药,那么……那个“还”是什么意思?
这个“还”字,一时便多了无数种解释。为什么要说“还”,难不成是之前王明珠就对她做过什么?这当然不可能,王明珠虽然确实有些手段,但是对于杜珊珊来说那些当真都太过青涩了,她不愿意在楚羿面前展现出自己似乎很是凶狠的模样,便不与她计较什么罢了。她若是真当她杜珊珊是软柿子,早晚有一天是会吃亏的。至少到现在,除了让楚羿对于王明珠的不喜一日超过一日之外,杜珊珊没觉得自己吃了什么亏。
昨天这件事一定不是意外,她吃下去的春药,绝对是王明珠下的。她似乎不仅仅是算计了她,她与那些暗卫并不熟悉,可是她刚刚着了那春药的道,没过多久那暗卫就跑到了自己屋子里来,他们应当是知晓避嫌的,万万不会莫名其妙跑到她的房间里来,他们一定也是受了王明珠的算计,否则也没有办法解释王明珠为什么出现在了她的床上。
看起来正是王明珠算计人不成,却将自己一不小心搭了进去。而既然是如此,她不相信那三个暗卫仅仅是做到将王明珠扔到她床上这么简单的一件事----虽然和楚羿汇合并不久,但是她也有所耳闻,这三个暗卫并不是楚羿的人,而是楚羿誉王的正妃,将军府借给楚羿的人。
既然是誉王正妃的人,那么看王明珠那个矫揉造作的样子,誉王妃和王明珠二人是不可能对付的,由此可知道,王明珠和那三个暗卫,也肯定没什么好关系。他们一定还做了什么,才会让楚羿如此生气,却大部分怒火都是朝着王明珠去的,她现在要怎么做,才能让王明珠完全接下这个罪名?
杜珊珊既然有过目不忘的本领,那就说明她的脑子确实是转得足够快的,也就是眨眼之间加上几个呼吸的功夫,只是从楚羿短短的一句话之中,她却分析出了无数消息来,她心中逐渐浮起一个荒唐的念头,却还是让她忍不住朝着那个方向幻想---大楚民风开放,加上从古至今多有分桃断袖之事,甚至上一代听说男风还蔚然盛行,与此相对的,皇家或是贵族的女子,似乎也颇有金兰偏好……
难不成,那三个暗卫是不知道用了很么样的手段,让楚羿认为,王明珠有那样女风的偏好?所以才给她下了药,甚至还爬到了她的床上来?这未免有些太荒唐了!可是无论如何,杜珊珊却发现这样的理由尤其能够说服她,甚至还能够将刚才楚羿所有的反应一并解释了,他正是因为发怒自己头上被带了绿帽子,才不管不顾的对着王明珠下了如此重手!
他们……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杜珊珊这一刻竟然还有功夫轻轻的一晃神,心中不免生出两分庆幸。她在庆幸自己之前从来没有对那三个暗卫做过什么,由于初来驾到也是寄人篱下,不知道誉王正妃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故而待人处事也一直小心翼翼的,从来没有招惹到他们,否则,这样的手段,什么时候死了都不知道。
现在的情况,事实上对于她并没有太大的威胁----毕竟刚刚虽然她语焉不详,但是还是在下意识保护自己的情况下,言语之中将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了现在仍旧不省人事的王明珠,现在在楚羿眼睛里,她怕不是一个被人下药又强行占了身子的受害者。虽然她自己的身体她比谁都明白,昨天晚上那猛烈的药效,确实是被谁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解除了,自己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变化。
“妾身……”一想到这儿,刚刚紧紧绷起的心弦似乎也忍不住松了松,杜珊珊缓缓的松出一口气,目光也不往窗外的那个人影上看了,她是聪明人,知道现在说什么会对自己更有利,特别是这个时候王明珠还昏厥的人事不省,一句对自己有利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浅浅垂下眼睛,眸光中飞快的滑过一抹亮色,只是很快就没了影子,若是有人看见,一定会觉得刚刚自己定然是眼花了得。她语调里带着惊恐和茫然,甚至下意识往楚羿那边爬了两步。身上本来就什么都没穿,这样一动,青丝滑落,更是露出自己身上那些糜烂,看上去又我见犹怜的吻痕来。
“妾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饭中为何会有春药……妾身与殿下相知虽然只有短短几个月,甚至没能有幸在殿下身边相守。可是,可是妾身之心,相信殿下明白,妾身心系殿下,着实未曾想到王姑娘竟然、竟然有此惊人之举----”
杜珊珊已经爬到了床边,她丝毫不在乎自己身上没有一件衣服,就这样赤足从床上跳了下来,地上的砖石显然是凉透了的,她下意识缩了缩脖颈,脸上的神情,看起来却越发让人疼惜,也越来越让楚羿心神不宁起来,他甚至顾不上再摆着脸色,而是打断了杜珊珊的话:“我自然是知道你的心意的,珊珊,你要做什么……”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杜珊珊跳下来之后目光在房间之中环视了一圈,似乎是在寻找什么目标。在中间的那个桌子角落上一停,她浅浅抿了抿唇角,又一脸悲戚的转过身来看着楚羿,语调里全部都是忧郁和令人心疼的恐慌:“是----殿下自然是知道妾身的心思的,可是,可是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妾身已经无颜面对殿下了!在杨府之中叫贼人先下手为强已经是妾身失职,现在,妾身便以这条命,偿还罢!”
“珊珊!”杜珊珊的语调之中带着悲愤,脸上的神情也颇像那么一回事,更不提说完这句话,就毅然决然冲向刚刚自己看好的那一张桌子的桌角的动作。她没有一点儿犹豫,但是脚底下的速度却并不算是太快,她心里早就算好了时间,果然,在她几乎要撞上那个桌角的时候,身后的楚羿已经反应过来,一边儿惊叫一声,一边儿用力的扯住她,将她网怀里一抱,死死的抱住了她。
杜珊珊垂下目光,一双眼睛之中的眼泪像是不要钱一般向下掉,或许是在花楼之中训练过,清澈的珍珠一般的珠子正好落在箍住她腰身的那一双大手上,似乎是灼烫了楚羿,只听到楚羿的声音里全部是怜惜,甚至还带上了一点儿不为人知的慌张:“你何必至此!珊珊!这不是你的错,都是那个贱婢的错啊!”
“可是……可是妾身当真不知,有何颜面继续载殿下身边侍奉了!”杜珊珊的泪水蜿蜒而下,她似乎是绝望极了,就像是一条离了水的鱼一般没有半点儿力气的这样依靠在楚羿的怀抱里,她长发披散着,散落在脸颊四周,在她这样微微侧首的动作之中有一种特殊的美感,她语调里带着哭腔和颤抖。
楚羿听着杜珊珊的不安,一边儿觉得疼惜又自责----这样一个一心为他的,愿意付出一切跟在他身边的女子,他竟然不能够好好地保护她,让她受了这样的奇耻大辱。一边儿对着王明珠的怒火空前的高涨,若是王明珠这个时候醒着,他大概会忽略王明珠的身份,直接杀了她出气!
一边儿这么想着,一边儿却还是要软着声调哄一哄自己怀中的杜珊珊的,他轻轻低下头,在杜珊珊的耳廓边柔软了语调:“你不必去想这些,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我不会因为这样的事厌弃你,只会因为这个事而更加了怜惜你。珊珊,别做傻事,你是我最爱的女子,等我们回到江州去,我就给你一个名分,你……”
说到什么名分,说到回到江州,愤怒之下,楚羿的理智又悄然回笼了。他会因为这件事而杀了王明珠吗?这个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即使他的心中再恶心这件事,他也不会干出这样自毁前程的傻事。微微一顿,他浅浅咬了咬牙根,虽然恨得要命,却还是轻声:“你不必怕低王氏一头,她不会再,不会再欺负你了。”
“……殿下……”可是原本应该无比感动的杜珊珊听了这话,心口却是莫名其妙的一凉。她以为自己都差点儿豁出去用命来做赌注,足够让楚羿在王明珠没有醒过来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让她死去,但是看起来,楚羿似乎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可是这个时候她别无选择,浅浅抿了抿唇角,她回身,双手环上楚羿的腰身,“妾身……妾身相信殿下。”
……
“这件事,竟然就真的这样解决了,他们倒是……聪明。”客栈的房间里,灯火晕着一点昏黄的光,顾雁飞和尺素一同坐在床榻上,看着手中页一传来的信笺。
信笺上写的正是前几天发生的杜珊珊与王明珠的这件事,精彩的程度,就算是顾雁飞看了都不由得咂舌,更何况是尺素了。她似乎是想找一个词来形容页二十等人,却最终只是干巴巴的冒出一个聪明来。只是眸光中闪烁着无比亮的光,她将幸灾乐祸四个字写在了脸上。
“烧了罢。”顾雁飞看得多,想的自然也多。从信件的内容看,王明珠现在已经彻彻底底失了楚羿的心,她还活着还在楚羿身边,不过是因为她的身世对于楚羿来说还有用,她再也不能为顾雁飞造成什么威胁,但是与此同时,又出来了一个像是无所不能,无论什么事都能逢凶化吉,帮了楚羿不少忙的杜珊珊。
前方的路自然是愈走愈困难,可是那些当初对不起过她的人,一个都别想逃过。还有两天的路程,他们就要回到江州了,原本提前出发的楚羿还是在不可抗力下被他们耽误到了身后,江州有什么等着她?她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