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不杀无名之人,你是谁?”
闻莺的这句话落地,整个密道之中只余一片鸦雀无声,顾雁飞下意识转过头看向身边神情绝望的妆迟,妆迟一双碧色的眼眸之中亮起一点儿血色的光,显得无比狼狈。她不明白为什么一瞬间就到了如此境地,也不明白妆迟和闻莺所说的任务到底是什么,但是从这几句简单的交流之中,她还是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大概轮廓——她遇到妆迟救下妆迟似乎并不是一个偶然,更像是妆迟处心积虑的靠近。
她是妆迟所谓的任务对象,而听得出来,这任务并不是什么对她好的任务,不过妆迟似乎从来没有对她做过什么,妆迟没有完成这个任务。既然没有完成这个任务,就说明这她并没有对,自己做些什么,顾雁飞仍旧是到了这个时候,还是不愿意怀疑自己亲手救下,在身边照顾了这么久的姑娘。她听着闻莺口出狂言,一句句的去逼迫妆迟,凤眸微眯,她显然是怒极,唇角却反而勾勒出一抹冰冷笑意,飒风绽唇,无比惊艳:“想知道我的名字?你不配!把楚翡交出来,否则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顾雁飞上一世做皇后的那些年,积攒下了无比强大的威势,她真正这样怒极反笑,浑身上下所透露出的那种威压几乎让人想在下一瞬就跪地求饶。似乎从她体内逐渐溢出黄泉之水,而在下一瞬凝固为无比坚硬的冰刃,可以直接插入到面前的心脏之中。恍若不堪一击的幼兽对上整个族群之中最强大的狼王,只剩下匍匐在地呜咽惨叫的功夫。
顾雁飞一边这么说着,一边缓缓的抬起了手,手中那把长剑在火折子微弱的灯光下,摇曳出一片震慑人心的冷光。红唇微抿,她眸光淡漠,连不屑都未曾有——她根本未曾将面前这个人作为自己的敌人放在心上,仿佛面前不过是蝼蚁。顾雁飞不想再纠缠下去,亦不想再看这着妆迟的眼眸中透露出痛苦神情,微微一抬下颚,她高傲近乎女皇,言简意赅:“来战。”
顾雁飞向来是个护短的人,只是平常并不如何体现,她看上去仿佛向来是公道的很,而只要有人真正触及到了她并不愿意去触碰的底线,便绝对不会姑息。她身上这样的气质显然在那一瞬间震慑了闻莺,闻莺脸上的惊讶神色稍纵即逝,随即却浅浅的笑了出来,透露出一点好奇和兴味,她伸出鲜红的舌尖,略微有些兴奋·的舔了舔自己的红唇:“我对你越来越好奇了,不过,死人要乖巧一些——你死了之后,我也能知道你的名字。放心罢,你这么漂亮,我不会让你死的太惨的。”
“不过……原来你们就是来救楚翡的人?啧啧啧,颇伤我的心,我还以为,师妹是来专门找我的呢。”即使是到这个时候,闻莺甚至还是有心思转过头,闲闲凉凉的对着妆迟调侃,语调里似乎是抹了蜜,听起来却仿佛有砒霜似的。
妆迟听了这话,脸上迅速划过一抹带着愤恨的凄然。她张了张嘴,却似乎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在唇角抿出一个冷冷的笑容。她没有忘记。她们刚刚接到任务时,姐妹们共同离开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初见闻莺的激动心情彻底被回忆中的痛苦所冲淡,妆迟咬了咬唇瓣,用力之狠,甚至在那浅粉的唇瓣上咬出一排暗红色的血痕:“专门来找你?我为什么要来找你?为了让我朝夕相对情同亲生姐妹一般的世界操控别人,然后杀掉我吗?”
“啧,你真是小孩子心性,这么多年的从未变过。”闻莺听着妆迟的话,脸上闪过一丝愕然神色,随即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轻轻一捶眸,声音中带了一点宠溺,却难以掩饰其中的嘲讽,她似乎轻轻叹了口气,轻得像是情人在耳边的絮语,微微摇头,“你从来都非要争个对错善恶出来,你要知道,眼见不一定为实。我不求你理解我的苦心,可你也不能这样误会我,妆迟,你该长大了,我总不能永远护着你。”
“谁要你护着我?你到底又在说什么蠢话!不要说的仿佛一切都是你有理,一切都是你的迫不得已似的!那是我亲眼看到的!你根本不配做我的师姐!也不配做那些枉死师妹们的师姐!”闻莺轻轻地一句话,显然是彻底将在失控边缘的妆迟一把推下了名为崩溃的悬崖。妆迟的虎牙在唇瓣上用力蹭过,在那一瞬间,她的唇瓣便骤然蜿蜒下一道暗红色的血痕。她气愤之中红了鼻尖又红了眼眶,愤怒的责骂刚刚说完,却像是自己受了委屈一般,忍不住要落下泪来。
站在一边的顾雁飞看了,无端心间一阵刺痛,——她向来见不得人哭,更见不得漂亮的姑娘在自己面前哭,她不懂二人其中恩怨如何,不能为妆迟出头,但是她跟闻莺到底还是要因为楚翡的事而分个胜负出来。闻莺一定知道除非在哪,而人只有在死前才是最诚实的。她握紧了手中的剑,轻轻掀了掀唇角:“我不喜欢干背后偷袭这样的下作手段,所以你要是要打,就拿起你的武器跟我来打,若是已经怕了不愿意打,便把楚翡交出来,我饶你一条活路。”
“让我交出来?你也得有这个本事才行!大话说了不少,让我来瞧瞧你有多少真功夫!”闻莺显然也被顾雁飞这样不屑的语调所激怒了,她微微眯起了眼睛,神情之中闪出两分嘲讽,前一秒还在带着笑意说这样的话,下一秒便不知从何摸出一根盘起来的长鞭,手腕轻巧一抖,盘起的长鞭便像是一条灵蛇舒展身体一般探出个头。临空响起一声清脆的鞭响,闻莺笑道,“妆迟是个不会武的,可我不是,你莫以为能将糊弄她那点招数用在我身上,看鞭!”
顾雁飞听着那凌空一声鞭响,便知道面前的女子确实是有一两把刷子的,她的目光骤然凌冽起来,像是一只凌空盘旋搜寻猎物的鹰,寻找猎物一瞬所露出的破绽从而一击致命。这密道空间狭窄,原本并不利于长鞭挥舞。但面前闻莺将一手长鞭甩的出神入化,顾雁飞手中的火折子光芒微弱,无法探寻鞭子的所有踪迹,只听鞭声响于身边各处,忽远忽近忽上忽下,以声辨位也甚是困难,那灵活的长鞭如鬼影莫测,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在面前,发出,致命一击。
顾雁飞在这一瞬间察觉到了一些危险,这对于顾雁飞来说几乎算得上是新奇的体验,毕竟上一世的后十几年,在宫中过的那些日子,将她所有的面对敌人危险的意识和体能全部消磨的干干净净。回来之后遇到的从来称不上对手,顾雁飞只要出手,便是单方面的虐杀,而能让她觉得略微有一些挑战性,甚至感到危险的,至今为止,倒也只有面前的闻莺这一个人。
可是那闻莺虽然厉害,顾雁飞却也不是什么招人小看了的角色。她手中的长剑本就是轻巧的一类,她虽站在原地未曾移动,衣角却在这个小小的密道之中无风自动,虽并不是如何明显,但是能够看得出飘扬之中自有其规律与方向所在。她将内功心法运转到极致,在那一瞬间空气都凝固,只缓慢的流动着,而闻莺那原本快的连残影都看不到的动作,在顾雁飞那双凤眸之中也成了慢动作——鞭梢像是毒蛇的蛇信一般探到了顾雁飞面前,仿佛下一瞬间就会舔上顾雁飞的脸颊。而就是那一瞬,顾雁飞动了。
她手中的剑骤然发出一声嗡鸣之声,像是也感受到了主人身上的战意,在那一瞬发出一道耀目的光。那光芒不仅晃了闻莺的眼睛,更是在几乎没看清顾雁飞是怎样动作之中,只闻一声兵戈相交之声,那伸来的长鞭被顾雁飞的长剑骤然挑开,而手中这把吹毛立断的宝剑,竟然只在长鞭上面震出了一个浅浅的白痕,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顾雁飞看到这儿,忍不住斜斜一挑眉,凤眸之中漫溢上一点儿血腥气。她刚刚灌注的自己体内五分内力,就算是金银铜铁,也该在这样的巨力之下,被挑为两截,而这长鞭不知道是什么制成,竟然如此之坚硬。
而这个时候,妆迟才像是如梦初醒的,往后退了一步,她已经许久没有看到过闻莺动武,更想不到闻莺已经将她这一手长鞭用到了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虽然顾雁飞看起来在那无数声鞭响之中游刃有余的将每一次都抵挡了回去,但是长鞭对上长剑,还是长剑在长短之中就吃了亏,若是顾雁飞不近闻莺的身,是没有办法伤到她一丝一毫的!妆迟咬了咬唇瓣:“雁飞,她那长鞭上有毒!”
“啧,你到底是她那边的,还是我这边的啊?我的宝贝师妹?”顾雁飞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对面的闻莺却长长的叹了口气,语调之中颇有一些不悦意味,只是尾音微微挑着一点儿笑,听起来倒更是像是不合时宜的调侃——不仅让妆迟眉间皱出一个浅浅的沟壑,也让顾雁飞听了有些许的不悦。
顾雁飞浅浅抿了抿唇角,冷淡眸光闪烁两下,唇角微微勾起一点儿嘲讽的弧度,目光落在闻莺身上,在下一瞬又转开来。顾雁飞生得一副标志姣好却冷傲的绝色面容,只是她一直是个极其知道礼数,懂进退的,从来不在人前展现出一点儿失礼的模样,可是现在,竟然也只有“嚣张”两个字能够形容了。她唇角笑嘲讽不羁,仿佛在那一瞬天地之间无一人能与她并肩,虽只着了一身暗色劲装,但存在感之强,张扬肆意,让人挪不开一点儿目光,也让她对面一身红装的闻莺相形见绌。
闻莺也是个性子极其好胜的角色,否则也不会在初见楚翡之时认为自己的容貌气质被楚翡比了下去而跳了那一支几乎从不在人前展现的《破阵》,她看着顾雁飞如此,心中无端升起一阵烦闷之感,空着的那只手在自己纤腰旁微微一停,下一瞬不知道捉了些什么东西出来,骤然间虽然鞭势朝着顾雁飞撒了过来——是一种在微弱火光之下泛着银光的粉末。
“雁飞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