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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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令宅的时候已经到了晚膳时候,只是大家刚吃完东西不久,也没那个胃口再吃一顿,令羽索性让他们端了一些已经洗干净切好的时令水果,放到了桌子上。顾雁飞坐在圈椅里,身后靠着个软垫,水果应当是在井水里冰过的,也不倒牙,反而有一种格外的清甜和清新,她取了一块放进嘴里,坐在椅子里悄无声息的想着什么。

如果说确实是她重生这件事干预了不少原先应该发生的事,那么或许出现一个上一世完全不存在的女子,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像是妆迟,上一世顾雁飞全然不知妆迟是谁,可是这一世,妆迟却已经在她身边陪伴,一同经历了这么多事……她这样安慰着自己,却无法控制的觉得自己对于不能掌控的事态发展有一种无法言明的担心,全然放不下心。

指尖一顿一顿的叩在扶手上,她抑制不住的皱起了眉头,露出了冰冷又不好靠近的神情。

“小姐……?”尺素闲着无事可做,看着顾雁飞的神情也知道自己无法为她分忧,索性要了一套茶具,在小炉子上烧滚了一壶的热水,又泡出一壶芳香四溢的茶,分别盛在茶盏里递给了妆迟令羽,才端着最后一杯凑到了顾雁飞身边,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

顾雁飞回过神来,看着端到自己面前的茶水,又看了一眼尺素,轻轻点头将茶盏接过来,指尖在瓷质的杯壁上无意识的叩了两下,又轻轻抿了抿唇角,她似乎是决定下了什么决心,抿了一口茶水清了清嗓子,转头去看坐在另一边儿的妆迟,她甚至坐直了身体,有些小心翼翼:“妆迟?”

“……怎么了?”妆迟显然也浑然不在状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到顾雁飞的声音之后显然是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一双碧眸看过来,眸光里很快闪过些光彩,随即变为勉强的笑容。

顾雁飞抿了抿唇角,似乎还是有些犹豫,但是心中已经决定下来的事再犹豫也会做,她轻轻叹了口气:“那位闻莺姑娘到底是什么人……你愿意跟我说说吗?”

妆迟看着顾雁飞小心翼翼眸光却坚定的样子,唇角忽的带上了一抹真情实意的笑容,她缓缓落下目光,端起了面前尺素刚刚递上来的茶水,双手拢着茶盏似乎是想在这已经算是很热的五月的夜里得到一点儿温暖,她喝了一口茶,缓缓地叹出一口气,眸光中似乎逐渐染上了怀念的光:“没什么不能说的,让妾身想想,应当从哪里说起。”

“闻莺她是妾身的师姐,她大约比妾身大三岁,只是她眼角是微微向下垂着的,看上去甚是乖巧,看着比妾身还要小一些。妾身是个无父无母的弃婴,四岁的时候被师父捡了回去,妾跟着师父到山谷的时候她已经入门并且改了名字,大抵比起妾身要早入门三四年罢?”妆迟说到这儿,似乎微微眯起了眼睛,她再一次喝了一口茶,轻轻抿住了唇角。

记忆里看不清长相的小姑娘脏兮兮的流浪在街上,身上甚至都脏到发臭,一双碧色的眼眸藏在一缕一缕结了块的长发下面,她跌跌撞撞的走着,为了下一顿不知道在哪儿的饭而奔波,小小的一团被不看路的男人撞倒在地,又在骂骂咧咧的声音里爬起来,可转头又撞在另一个人身上,她再一次被撞倒,屁股痛的快要裂开,却在抬起头的瞬间听到一声极轻的“咦”,面前伸过来一双苍白纤长的手:“起来罢。”

她那个时候年纪小,整个人也是懵懵懂懂的,但是内心里却下意识觉得伸出的那双说干净又整洁,自己手上却脏兮兮的,在衣服上蹭了好多下,才小心翼翼的伸出去拽拽住那一只手的指尖,然后就被拉了起来,那是个个子很高,长得有一些俊俏的男人,他将她扯起来,又蹲下身来,轻轻笑了笑:“你没有家,在流浪吗?那,不如跟我回去?”

“没有家……”妆迟看着那个男人微微上翘的唇角,只是愣愣的重复了一遍。男人看上去脾气很好,又耐着性子再问了一遍跟他回去,妆迟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忽然觉得自己手里抓着的这两根手指成了有些灼烫的救命稻草,她忽的用上了里,眼睛里冒出一些稚嫩却闪耀的光彩,“跟你回去。”

那些记忆仿佛在妆迟面前如走马灯一般飞快旋转着,妆迟微微眯起了眼睛:“妾身觉得,那大抵是算个门派,师父会教大家轻功,还有一些……别的东西。师父常年不在门派里,一年只回来一两次,每一次回来都带着一两个活着流浪被捡到,或者从穷苦人家买下来的女孩,只是那些女孩……很少有能够活下来的,门派有一种入门的考试,只有挨过了那一次考试,才能够在那个山谷生存下来。大部分女孩都死在那一次考核里,很少的一部分才能变成妾身的师妹。”

闻莺向来喜欢穿红衣,七八岁的时候,已经能将一身红衣穿的天上有地上无的漂亮。妆迟站在闻莺身边,看着前面那两个刚刚被师父领回来的小姑娘痛苦的在地上翻滚,不时发出凄厉的惨叫和哀嚎,不由得害怕的拽住了闻莺的衣角,她凑在闻莺身边瑟瑟发抖,将闻莺的衣角拽的如同是吸引蝴蝶来的红花,她小小的叹了一口气:“师姐……我怕。”

“别怕。”闻莺长得俏丽,但其实很显小,可是当她脸上没有表情只余下冰冷时候,便气势十足的让人不敢靠近。她低头看了一眼妆迟,似乎低低的叹了一口气,伸手抓住妆迟颤抖的手指,轻轻的,却动作坚定的将妆迟的小手攥紧,“你也经历过这些,不要怕,如果她们能够撑过来,那她们就是你的师妹。”

可是妆迟仍旧忘不了,那两个女孩经过了她觉得有十几年那么长的痛苦的翻滚之后,最终在一声尖叫中停下了动作,同时也没了气息。她感受到闻莺抓着她那只手的手用力攥了一下,甚至让妆迟觉出一点儿痛,却很快就在下一个瞬间停止了自己的动作。她牵着妆迟,不由分说的转身:“我们走罢。”脚底下的动作又快又急,妆迟几乎要一路小跑,才能跟得上闻莺的步伐。

“闻莺是门派的大师姐,她入门早,得了名字也早,妾身记事的时候她就已经很漂亮,舞技歌技都已经是极佳了,也不过是七八岁的小姑娘,看上去却全然一点儿都不像,稳重又端庄,她很温柔,一直很照顾妾身,妾身在心里一直当她是亲生的姐姐,师父常年不在山谷,对她,比对师父还要再忠心一些,将近过了十年时光,她当真成了妾身在这个世上最好的亲人。”

记忆里那个一直站在小小的自己身边的人一日日的长大,就像是春天的杨柳抽开枝条那样快,那样急。闻莺本就生得高挑,到了十五岁的时候,更是比妆迟高出了一个头,妆迟舞蹈歌艺琴棋书画都比不上闻莺,心里也有几分不知道从何而来,也不知道怎么纾解的焦虑和茫然——她觉得闻莺离她越来越远了。

只是唯一令她觉得心安的是,一直牵着她的那一只手,尽管是从小小的手掌变成纤长的,漂亮的手,也一直没有松开牵着她的动作。这让妆迟觉得她没有必要再往前努力的跑了,无论闻莺走到什么样的位置,她都会永远牵着她,永远做站在她前面的最坚实的壁垒。她生下来就因为眼睛瞳色与常人不同而被遗弃,这么十几年来,除了在闻莺的身边感受到过温暖,她没有得到过别的什么,她不想放开闻莺。

直到——

“后来过了一些日子,我们便要出师了。出师与拜入门派一样,都是要经过考核的,但是与拜入门派不同,出师的考核是一个很长的过程,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些事,妾身去了江州入了玉华楼,而闻莺,则去了秦淮河上,成为了有名的秦淮一芳。”妆迟垂下眸光,目光闪烁了一下,似乎是强行压下了其中的一点儿湿意。

妆迟脚底下踏着鲜活的血肉,面前出谷的那一条小路上鲜血泼撒的到处都是,其中偶尔能从血迹浸染的布上找出一些认识的人的影子,这令她觉得恐怖又令人作呕。师姐,师姐。她心心念念的都是走在她前面的闻莺,生怕闻莺出了什么差错,握紧了手中尖利的钗环,她一路压抑着恶心向前飞快的跑过去。

“师姐!”终于,她看到闻莺了,她没有一点儿事,身上几乎都没有沾上血迹,看上去仍旧那么干净,漂亮。妆迟的脸上还没有来得及爬上笑容,却在下一瞬间凝固,她看到站在闻莺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同门师妹,师妹手上提着长长的,滴着血的刀,她惊恐的嘶吼出声,“师姐小心——!”

可是下一瞬间,她的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塞住了。她看着闻莺转过头,目光都不抬一下,刚刚没有被妆迟看到了那一只手上拿着一把精巧的匕首,在妆迟惊恐无比的目光里,顺手就将手中的匕首插进了师妹的胸口。师妹没有一丝挣扎,仿佛刚刚一直在沉睡,却在匕首插入心口的时候骤然清醒过来,没有来得及挣扎就暴毙当场,留下最后一声尖叫的内容是——“闻莺!你控制我!不得好死!”

似乎是因为回忆的记忆对于妆迟的刺激太大,她端着茶盅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漂亮的脸皱成了一圈,整个身体都无法控制,甚至发出了几声痛苦的呻吟。

顾雁飞察觉不对,飞快从椅子上坐起来,两步赶到妆迟身边,一只手攥住妆迟一直在颤抖不停的手,另一只手安抚似的拍了拍妆迟的背,她快速且轻声的开口:“不急,我们不想了,妆迟,我们不想了,我不要听了,我们不想了!”

“她……很危险,你要小心她,雁飞。”妆迟说完这一句话,忽然闭上眼睛就晕倒在了顾雁飞的怀抱里,顾雁飞匆忙的抱起她,一边吩咐尺素去找个大夫来,一边将人抱回庭院放到了床上。在等大夫的那些时间里,顾雁飞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

……妆迟隐瞒了多少内容?这个故事,到底怎么样才是完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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