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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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顾雁飞真的能缓过气回过神来,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了,眼睛是干涩的疼痛到麻木,嗓子也出不了一点儿声音。她从令羽的怀抱里钻出来,一直被遮住的眼睛乍然看到光的时候还缩了缩。她已经能够站稳不用人扶了,眼前所看到的一切虽然仍旧刺的她心脏生疼,但是已经能从崩溃之中回过神来,抹了一把脸上干涸的泪水和下颚处凝结的水迹,她敛了眸光,润了润嗓子,抬起腿向着院内走去。

“进来罢。”在这一刻,她又变成了这个大院的主人,她仿佛是衣锦还乡那样挺直着脊背,即使知道里面再也没有人会带着温柔的笑容来接她回家。她的声音甚至嘶哑到了难听的地步,但是这个时候,没有人会去管这些事。

顾雁飞走路的动作不太自然,但是她很熟悉这条大院里的每一条小路,路上的血迹相比于门口的,要少得多了,但是还是随处不在,像是能够无时无刻窥到那血腥又残忍的一场浩劫的边边角角。

她抿着唇角想了想,还是带着身后的三个人直接去了自己曾经住的小院。小院的门关着,大抵是因为没有人住,每日打扫之后就会关好。她住在这儿的时候年纪还不大,因为紧紧挨着顾老太太的院子,所以院落便也不大。推开院门的那一瞬间她似乎觉得自己回到了幼年时候的每一次回家,院内放着躺椅,高大的树木遮蔽了院落里一个角的天空,洒下如墨的绿荫。院内没有血迹,非常干净。

窗明几净,前几日应该才好好打扫过,院内石桌上的小茶壶里面是空的,四个杯盏倒扣着放在壶边。顾雁飞拿起壶掂了掂手感,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拿着壶就往屋后走,她在后院的角落里寻到了一泓引下来的山泉水,先是接了半壶水涮了壶,又接了半壶,回到前院一一将杯子倒满。

“这几日过去……能够烧水的炭火大抵是都熄了,只有凉的,莫要介意。”她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润润喉咙,声音听起来好多了,在石桌边的凳子上坐下来,她又放下杯盏。

没有人接她的话,三个人的目光都是担心又小心翼翼的,就连刚刚给了她无数安慰的令羽也不能免俗,只是比起脸色难看的尺素和妆迟,他显得镇定,也神态自若的多。可是这个时候让顾雁飞提起话题,是不是又有些太难为她了?尺素和妆迟交换着目光,却显然一时寻找不到合适的句子,院内安静下来,只听得到偶尔拂过的风声。

“都愣着做什么,是嫌弃这儿没有好茶吗?”顾雁飞手侧边乃至手背的一部分都泛着淤青,拿着白瓷的杯子就更显的触目惊心,只是脸上的神情这个时候已经彻底平静下来了,看着三个人动也不动一下的姿势,甚至还轻轻抿了抿唇角。

“……怎么会。”妆迟隐约是勉强地笑了,她伸手拿过杯子,放在唇边浅浅抿了一口,或许还是因为略微有些慌张,她开口的瞬间就知道自己选错了话题,“雁飞你……从小到大都住在这儿吗?”

这或许并不是一个好的话题,但是顾雁飞的神情却并没有怎么变,她似乎抿着唇角思索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顺着妆迟的话题说了下去:“也不能算是一直,七岁以前我都一直住在隔壁祖母的院子里,后来说是年纪大了,才搬了出来。不过在这里也住了很久了——你瞧见那棵梨花树上的伤痕了吗?那就是我练枪的时候剐蹭到了。”

慢慢说着,她的眉眼之间染上柔和却怀念的神色,加上上一世后来的十几年,她已经有快二十年没有回到这里了,但是那些曾经在这里生活所留下的痕迹却并没有消失,即使它们因为时间的消退而有些蒙尘褪色,但在顾雁飞心里,仍旧是最闪耀的光。

而她说完这样的话,却更让剩下的三个人哑然了。她的语调里的珍视,只要不傻谁都听得出,可那么珍视的一切在开门的那一刻就毁于一旦,一定很痛罢?妆迟败下阵来,又转过头去看尺素,眉梢轻挑的目光交流却换来尺素无可奈何的表情,她本就寡言,实在很难说什么话,这个时候,似乎连安慰都只是往别人的伤口上撒盐。

顾雁飞看着梨花树的目光收回来,就看见三个人神情各异但总而言之都是尴尬。于是她甚至略微带了一点儿抱歉的笑了笑,刚刚眼眶哭出的那些红彻底被压下去,除了有一点儿肿之外,竟然也再看不出什么了。她从袖子里摸出一张帕子,又从茶盏里倒了点儿泉水,细细的把脸上的泪痕血迹和浮尘擦干净,又净了手:“你们没必要小心翼翼的,我刚刚情绪失控,倒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添麻烦了”这样的语调未免有点儿薄情的冷淡,但是结合刚刚发生的一切,妆迟也觉得能够接受,而与此同时,内心升起的是更对顾雁飞的怜惜,她抿了抿唇角,也露出一个笑容:“这有什么添麻烦的,毕竟……人之常情,是不是?”

顾雁飞只是颔首一笑,却并没有回话。

这个时候,一直坐在旁边一声没出,反而是自从拿了茶盏之后就一直摩挲研究着的令羽突然开口了,他全然没有尺素和妆迟那样想要安慰或者在乎顾雁飞心情的意思,反而是单刀直入的直接问了一个问题:“知道是谁做的吗?”

这话一出,顾雁飞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妆迟和尺素倒是先把不赞同的目光投过来了,令羽轻轻耸了耸肩,唇角甚至还带上了一点儿邪肆的微笑,但是仔细看起来,眉眼之间有厉色,显然刚刚不是随口一问,而是很认真的再向顾雁飞讨论这个问题——与其为了那些离去的人伤春悲秋,不如早点报仇,送该下地狱的人下地狱,对不对?

“……不知道。”顾雁飞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轻轻摇了摇头。这一刻完全清醒过来,她的脸色神情都正常多了,这一世自从重生以来就顺风顺水,无论是王秀乔氏王明珠甚至楚羿,都没在顾雁飞的手底下讨到一点儿好,顾雁飞说是被这顺风顺水的一切砸昏头了也不为过。所以她忘记了自己这样下去是会树敌的,忘记了自己刀枪不入将军府是铜墙铁壁,身边却总有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需要保护。

换句话说,前几天在江北顾府发生的那一场屠杀,全是顾雁飞一时不查所酿成的大错!那么到底会是谁呢?顾雁飞刚刚重生不久,就算是树敌,也没有什么摆在明面上的恨到发泄到无辜的人身上甚至要灭口的。她思索了很久,将那些人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也想不到到底是谁。

妆迟和尺素看着令羽这样直接提起,顾雁飞的脸色也仍旧没有变化,也慢慢放下心来。尺素想了很久,还是低声安慰了一句:“总不可能什么证据都留不下,这儿的那些……都被收走了吗?”她似乎是想要说“尸体”,却还是抿了抿唇角,含糊了过去。

顾雁飞的眉眼沉寂下来,平日里脸上没有笑的时候只显得高傲冷淡,这个时候却显出两分凌厉的狠意来,凤眸微挑,越是肆意的漂亮,就越像是嗜血的花,她轻轻点了点头:“耿叔说,那些人应当是入夜时分来的,先是在府里用迷药迷昏了护院,才冲进来开始屠杀,留在这儿的那些忠仆多是已经上了年纪颐养天年的,就算是有儿女孙子,也反抗不过。他们没有伤员,也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她说到这儿,终究是露出了一点儿隐忍的痛楚:“这几日天气热了,加上死的人又太多……一直在向府里送菜的看两天了没人来,到府外头就察觉什么东西臭了,一开门就吓了一跳,这才报了案。”

耿叔和顾雁飞转述的时候哭的肝肠寸断,虽然说的语调是强行压制过后的平淡,但是顾雁飞几乎能够想象到那个画面。这是屠杀,不是暗杀,他们甚至在那些老幼妇孺身上进行了一场“捕猎”,否则下人居所都是在一处的,离大门也远,就算是有守夜的巡夜的,又怎么可能让血迹和尸体分布在整个宅子里?特别是在大门口,有那么多血迹——他们给“猎物”出逃的机会和希望,却最终关上了那扇红木的厚重大门。

想到这里的时候顾雁飞终究还是痛的,她拿着杯盏的手微微颤抖起来,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稳住手腕,已经空了的杯盏却突然被注入一道清澈的水流,手中忽的有了重量,手指便也抓的更紧,她抬起头看过去,是令羽。

令羽微微挑了挑眉梢:“杯子太轻了,确实容易有些拿不稳。”

自以为自己身上的担子轻了,便也不会用心担了。顾雁飞不知道令羽是不是这个意思,却在第一时间想到了这样的寓意。她以复仇的执念重生,却只将这一件事作为自己的事——因为不是与自己相关,所以那些别人的仇,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了?虽说顾雁飞不太愿意承认,但是不得不说她自己就是这样想的。

现在她因为一时错漏背上几十条魂灵的不得安息,那么上一世她死去之后,几百上千的顾家军的性命呢?就因为这一世没有发生过,那些人还好端端的活着,这些仇,她就假装没有消失,就这样搁置下来,不报了吗?

顾雁飞沉默下来,看着杯中澄澈的泉水,她抿了抿唇角,最终一口将那些冰凉的泉水饮尽,在舌尖的时候还能尝到一点儿甜蜜滋味,入口时候却与口中未散的血腥味混杂,让她尝出一种苦涩。

“你说的是。”顾雁飞轻轻点了点头,眸光闪烁两下,最终坚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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