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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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雁飞看着将目光停在她脸颊上,然后彻底愣住的阿冼,顿了顿,也忍不住弯着唇露出一点儿笑颜。也正是这个笑容,使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阿冼又愣住了,顾雁飞唇角的笑容不禁越来越大,一直手托腮,另一只手执了茶壶在五个茶盏里倒上茶水,一一分发过去,眸光里仿佛闪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阿冼这样愣住,目光便也一直停留在顾雁飞身上,看着她如云流水的动作,眼珠子就像是被定住了一样——这着实不是什么好笑的事,刚刚一只手就能够制住他自己,另一只手随随便便就能把领头的男人鱼叉震掉的武力超群的女人,取下遮面的黑布,竟也美的让人挪不开目光。

“咳咳。”打破这样的沉静的,竟然是原本懒懒散散的坐着的令羽,他似乎对于阿冼一直看着顾雁飞这件事情感觉到不悦,但是眸光一扫,又是那一副纨绔的模样,他指尖轻轻敲了敲桌案,“说正事。”

这一声敲击的声音似乎惊醒了阿冼,他一抬头就对上顾雁飞和令羽的目光,他骤然清醒过来,而且涨红了脸,而耳尖儿似乎都红了,他慌慌张张的低下头,唇瓣翕动了两下,他小声询问:“你刚刚问什么?”

顾雁飞一双眼睛弯成月牙的模样,她浅浅一笑:“我问,你们是从夏州来的是吗?”

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水,阿冼似乎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他点了点头,在提起夏州的时候难免还是有了一点儿黯然的神情:“是……我们是从夏州逃难过来的。”

“逃难?逃什么难?”顾雁飞敏锐的捉住阿冼似乎是想要模糊过去的这个句子,她认真的看着别人的时候眉眼之间会有一点儿锐气,使和她说话的人也不由自主的认真起来。

在这样的目光之下,阿冼忍不住坐的更直了,两个手臂放在桌子上,表情也凝重起来:“是……”刚刚吐了一个字,他却似乎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停顿了很久,顾雁飞也没有开口催促,只看着他这样垂着眸沉思。

“刚刚那个女孩子叫阿悄,她姓张,是夏州当地有名的大善人,张大善人家的独女。这件事说来话长,也要从张大善人说起。张大善人是夏州有名的大善人,家中又有不少田地,都是祖上传下来的,做一些粮草生意,虽然算不上富甲一方,但在夏州这种地方也算是富了。”阿冼的语调平稳,听在顾雁飞的耳朵里,却怎么也觉得不对。

于是她如她自己所想,指出问题:“夏州一直是大楚最大的粮仓,按你所说,张大善人家中有不少田地,这样的人如何也不可能穷,为什么到你嘴里,却只成了‘算是富’呢?”

听了这话,阿冼那张还看得出稚嫩的脸颊忽的极快的闪过一点儿明显的嘲讽意味,不知道是针对刚刚顾雁飞嘴里的“张大善人”,还是在针对谁,只是这样的神情隐去的极快,顾雁飞只微微一愣,就已经没了踪影:“张大善人若是能够一直安安稳稳的过下去,如何又不能是巨富?只是他本是安稳的人,却没碰着安稳的父母官。”

“父母官?”顾雁飞疑惑的反问了一句,脑中飞快转过一个名字,她脱口而出,“你说的是夏州的郡守,杨大人,对吗?”

“你知道他?”阿冼忽的抬起头看了顾雁飞一眼,眼睛里的光似乎都是冷的,他似乎轻轻叹了一口气,点头答应了下来,“对,就是他。他上任,也就是两年前的事,是从江州城调出来的,初到夏州时大刀阔斧改了不少东西,都是之前那些郡守留下的坏毛病,他这样一改,好像是都改好了,夏州的老百姓看在眼里,也不免都对他亲热一些。”

顾雁飞暗暗点头,这是老路数了,这不就是——

“这不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想要民心才这么做的嘛。”顾雁飞还没想完,就听到斜斜次刺进来的令羽的声音,她微微抬头,接收到一片邪邪的,却也暗含调侃的目光,看着顾雁飞看过去了了,令羽似乎还微微勾了勾唇角,像是在得意一些什么。

顾雁飞瞥过一眼,只觉得有些头痛,看着被令羽打断而有些不知所措的阿冼,言简意赅的颔首:“你继续说。”

阿冼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继续说了下去:“他初到夏州的那半年,原本一直让百姓困扰的周边的山匪也安分下来了,正逢春夏,他甚至拨了不少夏州的官兵来帮百姓种地春耕,很快就得到了好名声。然后……那一年到了夏末,夏州大雨瓢泼,连连下了十二日,漓江和涵江两条河水位暴涨,原本用来浇灌田地的那些水全部倒灌进快要成熟的田地里,甚至淹没了不少在田地边的屋舍,别说是田地,一时之间生灵涂炭,夏州死了不少人。”

顾雁飞微微点头,这件事她清楚,也就是在前年这件事发生之后,当今皇上才派了原户部侍郎临大人携十万两白银前往夏州修建堤坝治水。她轻轻颔首,指尖在下颚处蹭了两下,忽的一抬头打断了他:“你说那一年夏州死了不少人,你……是不是当时就应该在那之中?”

“你怎么知道?”阿冼听了顾雁飞的询问,几乎要把惊愕两个字写到脸上去。

他眸光里的黯然没有逃过顾雁飞的眼睛,顾雁飞微微遗一怔,想来是之前开口太快而触碰到了他心中的伤口,去提茶水的动作微微一顿,她抿唇浅浅说了一声抱歉,又颔首:“继续说罢。”

“你说的没错,当时我家就住在田地边上,那一日正逢集市开市,我与母亲一早就冒着雨去集市上买东西——连天大雨,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买了东西要回去的时候,却被堵在了城门口,被告知外头田地已经被洪水淹没,再也回不去了。我和母亲顿时就成了无家可归的乞人,身上那些银两早在集市上便用尽了,我们两个人撑了三日,还是沦落在了街头。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们遇到了张大善人,他一向乐善好施,在张府门口施粥的时候看我和娘亲可怜,就把我们孤儿寡母两个人收了下来,我们自此以后在张府安了家。”

说到这儿,阿冼的眼瞳里似乎亮了亮,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刚才那些黯然被光芒吹散,只不过很快,又沉寂下来:“洪水这件事发生之后,夏州郡守杨大人痛不欲生,开仓救济不说,还在众目睽睽之下痛哭流涕的跪拜天地,说是他治水不利——天灾天灾,如何又能算作是他的错?当时大家都没有放在心上,甚至为他的所作所为所感动。”

“可惜好景不长,夏州虽然本有粮仓之称,每年岁供多,城内的库房也有不少余粮,但是拼不过灾民人数众多,他拿出所有的粮食来救济,却依旧跟不上消耗的速度,州郡库房里的银两拿出来买粮食,可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那些家中有存粮的巨富和梁商,忽的心照不宣似的,提高了粮价。”

顾雁飞微微一愣,随即在心中叹出一口气——天灾人祸,最是发财时。这样的行为恶心却无可厚非,毕竟粮食是他们的,价格是他们定的,就算是一郡郡守,也不能用暴力手段让他们拿出粮食来。

“只有张大善人没有,他甚至相比于前一年降低了粮价,只留下了足够府中一年多的开销用度,剩下的,全部卖给了郡守。”阿冼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想要如何开口,开口的那一瞬间,却让顾雁飞怔住了。

顾雁飞不是不相信这个世上有好人,但是这位张大善人为商却不以利为先的如此博大宽广的胸襟,还是让顾雁飞觉得叹服,可是紧接着,这句话之后隐藏的祸患也接踵而至。

“他不提价,甚至还向下降低了价格,这样的行为,其他的粮商会愿意吗?”被顾雁飞瞥了一眼之后就乖乖的坐在一边没有再开过口的令羽在这个时候开了口,他手中的折扇敲在手中上,脸上邪肆的笑容不改,眉眼之间却透出几分幽深意味来,显然是在沉思一些什么。

顾雁飞看向他的目光带了一点儿赞许,可是阿冼的声音,却愈发沉重了:“那些粮商当然不愿意,对于商人来说,断人财路无疑是谋财害命,他们不知道想了什么办法,过了两日,就有一个隔壁花楼的女人在张大善人房中被刺死了,隔壁花楼找上门来要张大善人偿命,没有做过的事张大善人自然不愿意认,隔日,他便被告上了公堂。”

“我原以为,张大善人以低价卖了那么多粮食给了郡守,杨大人一定会看在这件事的份上对他网开一面,更何况张大善人一直是个痴情人,一生只有一妻,妻子自从四年前逝世,他痛不欲生,再也没有续弦,他如何也不是能干出逼迫花楼姑娘甚至刺死她这件事的人。”阿冼说到这儿眉眼间染上不加掩饰的愤愤不平——他终究还是个少年,心头烧着一把火,遇到这样的违背天理公道的事,如何能够不愤怒。

顾雁飞听着他说完这一句话之后沉默下来,也没有多加催促,正逢小二敲开了门一道一道上菜,她索性又提起茶壶满上了阿冼面前的杯子,温言道:“喝口茶,慢慢说。”

阿冼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脸上的笑容有两分奇异的扭曲:“我原以为杨大人一定会网开一面,他也确实网开一面了,可正是这一种网开一面,将张大善人折磨的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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