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让她死?”慕容玉楼轻声问道。
慕容闵思考了半晌,随即重重点头,“若是没有她的怂恿,我母亲也不会重病。”
“你可要想清楚了。”慕容玉楼道,“你母亲可不是什么重病,她是中了毒,是有人蓄意,她有何理由杀你的母亲?真相未明之前,你如此这般,恐怕对那人不大公平了。”
“你……”慕容闵道。
“有些人该死,我自会动手解决,若有些人不该死,我也没必要浪费我的精力。”慕容玉楼随即闭上眼睛。
或许是那人的《清心咒》使得她此刻的心情竟是那般的平静,心中的躁动不再,眼中的世界也变得清明了起来。
马车行走在被等或者照得通透的大路上,空气中时不时传来马儿呼气的声音,前方的路细细窄窄,慕容玉楼却在车里险些睡着。
忽而翠玉从外头走进来,“娘子,后头的韩四娘差人来告知娘子,还请娘子行的快些。”
慕容玉楼浅笑一声,“你去回了她,天黑夜凉,小心为上。”
过了好一会儿,翠玉又来报,“韩四娘说,若是娘子执意如此,还请娘子在前头路口停下,让她先行。”
“好啊。”慕容玉楼道,“你回了她,说是给她添麻烦了,实在对不住。”
“诺。”
果真,在前方路口处,她便停了下来,原以为韩芷柔会绕过她直接走过去,没曾想翠玉又来报,“娘子,韩四娘的车坏了。”
慕容玉楼面色一凝,她看向正一脸无辜的看向窗外的慕容闵,“是你做的?”
“是。”慕容闵道,“相信我,她死不足惜。”
慕容玉楼顿了顿,凝固着脸部看了他很久,最终她才呼了一口气,“好,我信。”
慕容玉楼在翠玉的搀扶之下走下了马车,径直朝后头那辆坏掉的马车走去。
“车上可是韩四娘?”
韩芷柔听罢立刻火冒三丈,从车上钻了出来,“好你个慕容二娘,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却见韩芷柔如今横眉倒竖,面色在烛光之中显得有些蜡黄,竟让人觉得有些滑稽。
慕容玉楼表示不解,站在旁边无辜的看着她,“韩四娘此言何意?玉楼有些不大明白。”
韩芷柔不由分说,上前几步就要抡起自己的右手往慕容玉楼的脸上打去,可她的手刚微微有些落下来,就被一个人死死的挡在了半空中。
慕容玉楼能感到慕容闵身上的气息骤然凝固,仿佛散发出了丝丝的冷意。
韩芷柔看到了慕容闵,目光竟呆滞住了,她有些口齿不清地看着他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很惊讶吗?”慕容闵的声音仿佛是从地狱中放出来一般,他将韩芷柔的手放了下来,“韩四娘,还望你注意你的言行!”
韩芷柔揉了揉自己被慕容闵弄疼的手腕,面上的表情竟稳定了下来,“你的命还真是大,去了那种地方,竟还能完整无损地出来,怎么,今日你是要替这个贱人出头吗?”
慕容闵正想要说些什么,慕容玉楼一把将他拦住,她皮笑肉不笑道,“是我们错了,还望韩四娘息怒才好,如今更深露重,大家都想快些赶回家去,路已经为韩四娘让开了,韩四娘请便。”
“瞎了你的狗眼吗?没看见我的车坏了!”韩芷柔双手叉着腰,“不过是小小的司马府,难道还要在韩.国公府门前耀武扬威吗?”
慕容玉楼这才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四娘的车坏了,这样吧,如若韩四娘不嫌弃,我们慕容府愿意将马车让出来,你看这样可否?”
一阵冷风吹过,正好对着韩芷柔的面门,使得她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她看了看此时的天气,随即道,“算你们识相!”
于是她便大摇大摆地走向了慕容玉楼的车架。
慕容闵站在原地,他的下唇被牙齿咬地死死的,方才脸上羞愧的红晕如今变成了一片雪白的霜,慕容玉楼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人都走远了,你还站着做什么?”
慕容闵这才回过神来,朝她露出一个极为难看的笑,“我去将车架修一修。”
“不用了,自会有人来给我们送车架。”慕容玉楼随即寻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
苍穹月明星稀,正是越货杀人最好时机,冷风呼啸,慕容玉楼却有些不知觉,忽然她觉得肩上一沉,一件大氅落在了她的身上。
慕容闵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你知道我为何这般恨她吗?”
“她许是对你做了一些不可饶恕的事。”慕容玉楼道。
慕容闵苦笑一声,“你这般聪明,看来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他顿了顿,道,“是我贪玩不懂事,下了学无意中看见大郎与一些人鬼鬼祟祟,我便跟上去瞧了瞧,却发现大郎竟与一些郎君在一个隐秘的院中吸食一些东西。后来回到家中,我本想同母亲说此事,却不想被人诱骗到了浅云居后面的湖边,企图将我灭口。”
“幸好,你将我救了下来,我才会有今日。”他看向慕容玉楼,“后来几日都未曾有什么动静,就在母亲去道观前夕,他们趁我下学将我掳去,把我丢进了那种地方,强逼我吸食那些东西,好在神医赶到救了我。”
“回到家中,我以为一切相安无事,直到母亲得了病,芍药才和盘托出,那个院子是韩家的,芍药说,母亲去了道观之后,回来路上便去见了韩芷柔。韩芷柔是韩.国公的幺女,其母早逝,她又是先驸马的外甥女,念在先驸马的情面上,谁对她都不会怎么样。自那日后,母亲的身体便每况愈下。”
慕容玉楼眯着眼睛,“那东西是五石散?”
慕容闵抬眸,露出惊讶的表情,“你怎么知道?”
“那东西本来在燕王封地上出现过,因为其药效的不可控,便已经禁止了,没想到这东西在京都也泛滥了。”慕容玉楼轻声道。
慕容玉楼话音刚落,眉头便紧蹙了起来,今夜的风不大,但她却能从中感受到其中的戾气。
“快走。”慕容玉楼朝慕容闵道。
谁知慕容闵从腰间掏出一把软剑护在她的身前,“不行,我答应过他,要好好护着你的。”
一支短箭势如破竹从天而降,朝慕容闵的胸口而去,他随即灵活地闪到了一边,那支箭从他的胸口刮过,死死地钉在他身后的马车轱辘上,箭尾还在不断的抖动着。
“弩箭!”慕容玉楼有些吃惊,这种弩箭一般人家的护卫都不能够佩戴,只有在军队中或者是训练有素的刺客才能集配,今晚的刺客还真是不一般,看来,那人是下了血本了。
慕容闵将慕容玉楼护在身后,走到了马车的一个相对阴暗的角落中,一片漆黑,“小心,注意看周围,是否有能躲的地方。”
霎时间所有的灯盏都灭了,只有苍穹处乌云遮住的一点月光以及灰暗无比的星光,看来,护着他们的护卫奴仆侍婢都倒下了。
来势汹汹。
慕容玉楼索性闭上双眼,用双耳感受着周围的动静,几十步之外的林子里窸窸窣窣,但已经没了上膛的声音,想来这群人带来的弩箭并不多,大约已经用完了,又或者他们正在暗处潜伏着,等着用手中最后的几支箭,命中红心。
“西北方向。”慕容玉楼道,“西北方向人少。”
“那我们往那个方向走?”慕容闵道。
慕容玉楼立刻喝止住他,“故意留下的陷阱,你还要往里头钻?”
“你的意思是?”慕容闵不解。
慕容玉楼道,“这些是一些训练有素的人,若非是专业的刺客,那便是正经军中的先锋。无论是那种人,都不会盲目厮杀,咱们正好站在影子中他们看不见,若是咱们轻举妄动,那么后果便是见血封喉。”
“那怎么办?”慕容闵道。
“自然不能坐以待毙,但如今咱们只能等。”慕容玉楼闭着双眼,但她的心中却是清明的很。
慕容闵颔首,“好!我听你的!”
正此时,不远处传来了翠玉的声音,她口中轻声地唤着慕容玉楼又带着哭腔喊着谷霜。听她的语气,似乎谷霜受了伤。
“谷霜,你快醒醒,咱们快些去寻娘子。”翠玉哭着道。
黑暗中响着翠玉的声音,这动静那些人不会不知道,慕容玉楼明显能够听到那些脚步之下的蠢蠢欲动。
突然,慕容玉楼又从远处听到了另一群人的脚步声,从这群人的步伐中可以听出,他们似乎也是训练有素。慕容闵恐怕是听不出来,但慕容玉楼听惯了风声雨声,这群人很明显与躲在黑暗中的人不同。
明显是两拨人。
翠玉以为是救兵,可没想到,火光一亮时,看到的却是一群刀上沾满了鲜血的黑衣人。这使得她立刻晕了过去。
这群人冲了过来,黑暗中的另一群人也有了动静,慕容玉楼感觉到,那些人正在一步一步地朝她这边走来。
她咬着下唇,忽而大声喊道,“她到底给了你们什么好处,竟让你们如此对我苦苦相逼?”
慕容玉楼此话一出,那些人竟真的停下了脚下的动作,映着他们手中火把透射出来的光,她看到的是一群黑衣人。
她微微一笑,即便这群人身着黑衣,却也掩藏不了他们平日里的习惯。
慕容玉楼轻声在慕容闵的耳边道,“莫要轻举妄动。信我!”
随即她缓缓从黑暗的角落中走了出来,面对面站在那些人的面前。
慕容玉楼摊开双手,目光坚定,“你们若是想要我的命,此时此刻随时都可以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