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之滨龙回镇上新开了一家医馆,坐堂大夫传说是神医谷的弟子,甫一开门便有许多人慕名而去,门庭若市,热闹非凡。
孙淼淼手里拿着半截人参,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仿佛要将那人参看个对穿,但是人参极其无辜地无动于衷。
院子里忽然进来一个人,孙淼淼回过头去,眨了眨眼,那人看着她,走了过来,奇怪的是,孙淼淼觉得这个陌生人分外亲切,于是她笑了笑,举着手里的人参晃了晃,奶声奶气地叫他:“叔……叔……”
孙淼淼才两岁,走路走不利索,但是却不喜欢让人扶,连滚带爬也要自己走,说话说不利索,但是也要坚强用一张嘴便漏风流口水的嘴说。
瑰月看着这么一团软乎乎白糯糯的小孩,心瞬间就软了,他忍不住过去摸了摸她稀稀疏疏的几根黄毛,孙淼淼瞅瞅人参,又瞅瞅瑰月,干脆地扔掉了人参,抱住了瑰月的大腿。
瑰月:“……”
辞镜从外头忙完回来,看到孙淼淼正挂在一个人腿上,正要叫祖宗,一看到瑰月,她脚下一顿,被门槛绊了个踉跄,瑰月笑道:“几年没见,一见面就给我行礼啊?”
辞镜眼睛红了一圈,瑰月摆摆手道:“你女儿还在看着呢,当娘的别再哭哭啼啼了。”
辞镜一吸鼻子,将眼泪也吸了回去,她问道:“你怎么知道她是我女儿?”
瑰月心道,好家伙,这人这么多年这笨脑子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且有越来越笨的趋势。
想来是孙弦寂太宠她了,导致她越来越不爱动脑子的缘故。
孙淼淼看了看自家娘亲,又看了看瑰月,腾出一只肉爪指着瑰月道:“娘,叔叔,好看的叔叔。”
辞镜闻言不禁失笑,这小丫头片子,还知道什么好看什么不好看了?
瑰月蹲下身将孙淼淼抱了起来,孙淼淼伸出手抱住他的头,对着他的头发一阵狂亲,瑰月感觉到自己的额头被涂了一层口水,忽然有些后悔抱起这个口水精了。
辞镜看着瑰月那吃瘪的表情,抱着肚子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
孙淼淼干得好,以前你娘总是在这叔叔手里吃亏!
瑰月将孙淼淼从自己头上扒拉了下来,孙淼淼意犹未尽地开始舔自己手指,瑰月轻言细语地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孙淼淼放过自己的手指,认真地思索了一下,张着漏风的嘴道:“喵……”
瑰月:“……喵?”
辞镜已经笑得恨不得在地上打滚了,瑰月看着她冷冷地想,怎么不笑死你呢?
瑰月本来是正好听说孙弦寂在这儿开了家医馆,所以才来看看这夫妇俩过得怎么样,就目前这情况来看,他们过得可是相当滋润,他没打算留多久,但是孙淼淼这缠人丫头像是要长在他身上了,提不开。
哪怕瑰月顶着一张吓人的冷脸瞪她,她也笑嘻嘻地流着口水黏上来。
好不容易将小丫头哄得睡着了,辞镜偷偷让药僮去酒楼沽了二两酒回来,和瑰月坐在楼顶喝了起来。
“你这些年都在做什么呀?”
“随便走走。”
“之前还没走够呀?就没想过安定下来吗?”
瑰月淡淡瞥了她一眼,道:“想过。”
“所以这次是决定不走了?”
瑰月又摇了摇头。
“为什么?留在这儿挺好的呀,这儿风景好人也好,还有好多好吃的。”
“我再想想吧。”
“那你好好想吧,对了,我打算让淼淼认你做干爹,你要不要这个干女儿?”辞镜笑眯眯地趴在膝盖上问道。
瑰月想到孙淼淼那黏人的样子,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可是她那声软绵绵的叔叔,以及那柔软的手感,又让他忍不住心里一软。
那么柔软可爱的小东西。
辞镜眼巴巴地看着他,好像求他做孙淼淼的干女儿似的,瑰月心想这母女俩还真是说不出的像,便犹豫着点了点头。
随后辞镜露出一脸狐狸般的笑容,瑰月涌起一阵不详的预感,辞镜道:“我和阿七的医馆刚开不是,你可不可以帮我们照看一下淼淼呀?淼淼很乖的,就是黏人了点。”
岂止是一点?瑰月默默腹诽。
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这个做干爹的,平时又闲的快长蘑菇了,便只能担起照看干女儿的重任。
瑰月沉默了片刻,忽然道:“我要是没照看好,怎么办?毕竟我也没经验。”
“没事的,我知道你有分寸。”
辞镜提着酒大喇喇地走了,瑰月又坐在屋顶看了会儿月亮,这才回屋里去。
翌日孙弦寂没见着孙淼淼,便问辞镜:“淼淼呢?”
辞镜刚换好衣服,披散着头发道:“我昨儿把她交给瑰月了。”
孙弦寂若有所思地看了辞镜一眼,辞镜过去挽住他的胳膊,笑道:“你还不相信瑰月嘛?”
孙弦寂叹了口气,他当然是信得过瑰月的人的,但是心里终归是有点不舒服,但这样又显得自己不够大度,孙弦寂纠结了一阵,外面便来了病人,孙弦寂只得先过去了,辞镜在门口站了片刻,又回到屋中。
瑰月带着孙淼淼这个肉团子在街上晃悠,孙淼淼硬是不让他抱,非要靠自己两条小短腿,被他半拖半拽着走了一路,这小胖妞停在一个卖蜜饯的小摊前挪不动脚了。
瑰月抿了抿唇,尽量然自己的声音平和地问:“你想吃这个?”
孙淼淼渴望地踮着脚往摊子上看,瑰月夹着她的腋下将她抱起来些,问道:“叫干爹给你买。”
孙淼淼干脆地叫了声:“干爹。”
瑰月嘴角抽了抽,这小丫头,早晨教她那么多遍都不肯叫他干爹,现在倒是叫得干脆,孙淼淼含着手指,又软软地叫了一声:“干爹……”
瑰月将孙淼淼放了下来,从钱袋里拿出几枚铜板,小贩给瑰月打包了一份蜜饯,笑眯眯地交给孙淼淼。
之后,孙淼淼又心满意足地用一声声干爹哄得瑰月给她买了糖炒栗子,糖人,关东煮等等一系列零嘴,孙淼淼吃得满脸渣子,瑰月细心地给她擦掉了,孙淼淼的肚子很快就鼓得圆溜溜的,瑰月将她手里的东西拿开,这小家伙便开始嚎,嚎得震天彻地,但光打雷不下雨,脸上还是干干的。
瑰月被她吵得没办法,只得将东西还给她,孙淼淼也不缠着他了,开心地跑去吃自己的零嘴,她是吃定自己这干爹心软好拿捏,比自己那总是笑眯眯的爹好欺负多了。
快天黑时,瑰月将孙淼淼送回去,然而在路上孙淼淼便开始拉肚子,瑰月带着一身味道黑着脸来到医馆,孙弦寂替孙淼淼看了看,叹了口气,瑰月道:“她怎么样?”
孙弦寂道:“吃多了。”
瑰月:“……”
孙弦寂写了方子,起身去抓药,瑰月道:“抱歉,我不知道——”
“没事,她娘带着她的时候也经常这样,所以才交给你的。”孙弦寂回头笑了笑,瑰月还是觉得很抱歉,第二天死活也不肯带这种小胖妞了,小胖妞委屈巴巴地抱着柱子,看着瑰月睁着一双水汽氤氲的大眼睛问道:“干爹,你不要喵喵了吗?”
辞镜在一边磕着瓜子纠正道:“是淼淼,淼淼。”
瑰月白了辞镜一眼:“你这当娘的正经点行不行?”
辞镜拍了拍手,将孙淼淼抱了起来,孙淼淼在辞镜怀里不敢瞎舔,辞镜捏了捏她脸颊上的肉,“小胖妞。”
孙淼淼拍着手欢呼:“小胖妞小胖妞!”
瑰月心道,这可真是亲生的。
辞镜没有勉强瑰月,瑰月过了两天又离开龙回镇了,孙弦寂刚好清闲了些,回到后院,看到辞镜正在摆弄一堆瓶瓶罐罐,便过去问道:“你在做什么?”
辞镜头也未抬:“穆瑾托人送了一堆东西过来,司徒甄回去了,并将我的事告诉了他,穆瑾知道我是鹿鸣宫宫主后便送了这一堆香给我,让我指教指教。”
孙弦寂笑了笑,“你又不会炼香,你怎么给他指教指教?”
辞镜一噘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你别小瞧我!”
孙弦寂坐过去了些,辞镜似乎是被什么香冲到了,忽然打了个喷嚏,碰到了一堆瓶子,顿时整个小院子香气四溢。
四周静悄悄的,孙淼淼被辞镜哄睡着了,现在正在自己的小床上睡得香甜。
孙弦寂伸手将辞镜揽了过来,辞镜顺势倒在他怀里,揪着他散在肩头的头发,孙弦寂伸手拽了回来,笑道:“等会让你薅秃了。”
“哪那么容易秃?”辞镜被他一说反而更来劲了,又揪了一把过来,编成了一根大辫子。
孙弦寂:“……”
辞镜在他怀里笑得东倒西歪,孙弦寂有了反应,辞镜一愣,看着孙弦寂脸上迅速升腾而起的红云,笑得更欢了:“哈哈阿七你都孩子她爹了还脸红什么呢?”
孙弦寂万分无奈:“别动了。”
辞镜坐正了,沉默了片刻,忽然自己也脸红了起来,又凑过去,在孙弦寂脸上啾了一下。
风轻轻地,带走了一院子的香气。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