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欧阳生言辞剧烈的指责,凤轻终于悠然的回过身来。
“血吐的不错,不过如果你能把你的右手移开,那就更好了。”她虽然对内功轻功什么的全都一无所知,可是敏锐的观察力却是胜于旁人许多,甚至更甚云绝一筹。而对于人身体最基本的穴位信息,她也略知一二。
所以她不过看了欧阳生一眼,便注意到了她右手的动作。一直按在穴位上,难怪的能够想吐血就吐血,跟个人工喷泉似的。
凤轻的话让欧阳生有一瞬间的慌乱,脸上也浮现出尴尬之色。她没想到凤轻的眼睛竟然会这么利,能够一眼看穿她的动作。的确,身为医者,她再清楚不过的就是自己的身体,自己的伤势。
倘若真的重伤到快要不治的地步,她自然得惜命的先给自己医治,而非是舍近求远的来这珑玉宫找云绝。只因为她知道自己的伤看起来有多重,起码在自己扑到云绝身上的时候,在自己故意将手腕放在他手中的时候,能够让他不至于把自己推开。
习武之人,对于脉象穴位大体上都知道一些,譬如云绝。然而知道的又不精通,不知道有些看似内伤极重的脉象,其实未必。
欧阳生这一扑曾经在心中锻炼了许多次,不论是力道还是角度。就是为了能够让云绝不推开自己的同时,还要对自己身受重伤这件事深信不疑。这样,后面的事情才能够继续开展,这样,她之后说的话,才能够有说服他的作用。
他就算不愿意相信,也不得不信。
而且,欧阳生之所以选择扑在云绝怀中,其中大半的原因,就是故意让凤轻看的,好让她误会。倘若她能够一怒之下径自走了,那就再合她的心意不过了,这样自己还可以告诉云绝,她是畏罪潜逃。
却没想到,她根本就不像自己猜测的那样反应,非但没有走,就有怒气也没有。事情没有按自己的计划发展,让欧阳生有些意外,更意外的就是凤轻一语道破了自己吐血的缘故!云绝并不是傻子,就算之间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可是凤轻这么一说,他自然也能够想得到什么。
就算欧阳生在听到凤轻的话时,就已经迅速的将手收了回去,可是她就算再快,又怎么能够快的过云绝。
心中一沉,欧阳生看了看云绝明显带了怀疑的目光,索性一咬牙,不管凤轻怎么说,她只需不承认就是了!就算云绝怀疑自己,自己就一口咬定是巧合,是凤轻在诬陷自己。一个重伤的自己,与一个方才还假意摔倒的凤轻,谁的话可信度高,几乎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她稍微的直了直身子,却仍是一副羸弱的样子,用衣袖擦去了嘴角的血,她看向凤轻的目光带着困惑:“凤姑娘在说什么,阿生听不懂。阿生不过是受了重伤,故而站不起身子,只能够用手撑着罢了。”
反正现在不论谁来把脉,都定然会得出内伤极重的结论,故而在这件事情上,欧阳生并不害怕谁会来揭穿她。
“内伤极重——”凤轻拉长了声音,而后挣脱云绝的手,缓步走到欧阳生身前,俯下身子看她:“你内伤重不重我是不清楚,也跟我没什么关系。不过我说欧阳神医——你一个神医不去给自己治伤,跑到我夫君的面前做什么?难不成我夫君是灵药,还能治你的伤不成?那我是不是得快去咬一口,试试看能不能长生不老。”
夫君二字,被凤轻咬的极重,几乎是从牙缝间挤出来的。
“噗——”又是一口鲜血,可惜这次却并非是手压在穴道上的刻意为之,而是真正的怒极攻心。对于一个自己一直爱慕,想要追随的男人,最让欧阳生无法忍受的事情,无非就是凤轻在自己的面前以云绝的夫人自居。
偏偏,她还无力反驳。
她恶狠狠的看着凤轻,因为过于的愤怒,双眼血红。然而即使在这个时候,她也没用完全的失去理智,不忘往凤轻身上泼脏水:“凤姑娘,我是主子的人,自然要事事向他禀报,还请你不要将话说的那样肮脏。你若是看不惯阿生,怎样说都可以,却不要用这些无稽之谈污蔑主子……”
她故意说了“我是主子的人”这样暧昧不清的话,为的就是引出凤轻的怒气。即使她不愿意承认,可是凤轻理智的时候实在太可怕,起码会让她接下来的戏很难继续演下去。可是那又如何?
欧阳生捏紧了拳头。
但凡是女人,大多数生起气来都会变的冲动且口不择言。她在等的,就是这样一个时机,一个让凤轻甘心情愿背下所有罪责的时机。
“好一个忠心护主的奴才!”云绝一个男人,也许很难看明白这些女子间的争斗,可是凤轻又怎么会不懂欧阳生的想法。想让她生气?或是一怒而走?她这个段数还远远不够!若是不能够时刻保持理智,她前世恐怕早就在任务时死了千百遍了。
她这个人没有别的特点,唯独一点最明显。不让她好过的人,什么事情都别想如意!
因而听到欧阳生的话时,她不怒反笑,看着欧阳生的目光格外真诚,声音却是压得极低,低的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够听的分明:“我家夫君养了这么一条忠心的够,我真是替他感到荣幸。可惜,就是不知道……”
凤轻用手捏着她的下颌,一字一顿的说道:“就是不知道,究竟是一条忠心的狗,还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欧阳生终于被她激怒了:“你怎么能用狗来污蔑我!”
“哦?污蔑?”凤轻直起身子,而后从袖间拿出手帕,当着欧阳生的面擦着方才捏着她的手,仔仔细细,一点不漏。直到擦完之后,她才将那帕子扔到了一边,看着欧阳生的目光像是看着什么让她嫌恶十分的脏东西一样:“很抱歉,我的确不应该用狗来形容你,将你这样的人和狗相提并论,真是污蔑了够!”
她的话掷地有声,却是火上浇油,欧阳生愈加气的无法自控。
然而,她亦深知,在凤轻身上她怕是讨不了便宜了,起码口舌之争,她实在是比不过凤轻这个泼妇。
只要能够让云绝相信自己的话,只要能够让云绝厌弃凤轻,凤轻一个被凤家舍弃的大小姐,算是个什么东西!
她重新将视线放回了那一抹明黄色的身影上,再说话时声音中已经带了哽咽,眸中有水光晶莹:“主子,阿生不怕死,即便是没有能够逃出生天,亦不会在心中对您有半分的怨恨或是不满,可是牺牲的那些冥宫的兄弟们,他们就应该死吗!我知晓您一向心善,但是您能不能不要在被她蒙蔽了!”
忍着,欧阳生,一定要忍住。
她狠狠的抓着自己的衣衫,几乎将其揉碎,努力的不让自己的目光透露出自己对凤轻的嫉恨来。只有用冥宫那些死去的人的立场,才能够说得动云绝。
原本心头的那一丝徘徊犹豫,如今也全都变成了坚定。
哪个人说的没错,只有凤轻消失了,主子才会看见她的好。她痴等了这么多年,不能够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让她眼睁睁的看着这个贱女人和主子在一起,她做不到!
不是没有想过放弃的。
最开始的时候,主子不过是在利用凤轻,这是冥宫上下都知道的事情,毕竟主子看向那个贱女人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愚蠢的笨蛋。然而,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一切都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欧阳生不得而知。
只是在主子将冥宫的存在告诉凤轻的时候,她才察觉到了不对劲,却还是安慰自己,这是主子的计划,凤轻只是个棋子罢了。
再后来,她被主子送到了自己面前,而自己只能够低下头喊她一声王妃。
哪怕指甲已经掐进了手心,哪怕已经鲜血淋漓,她也只能够生生的忍住,然后逼迫自己吐出那一句艰难的“王妃”。可是心底到底是不甘的,凭什么自己等待了那么多年,却被这个女人捷足先登。
尤其,这还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欧阳生微微闭眼,愈发坚定了心志。这样一个水性杨花的贱女人,配不上云绝,自己做的这些,都是为了主子好。
就算现在是自己欺骗了主子,等到日后他看清楚了凤轻的本性,亦不会怪责自己今日的所为的。只要能够把凤轻这个女人赶出宫,那个人就会帮助自己,让主子看到她浪荡的那一面,然后……这个始终作为主子污点的存在,就可以彻底的被抹杀了。
就是这样!
心思百转千回也不过是一瞬之间,欧阳生说话之时,脸上的泪痕却是从不曾干过:“您看看她的所作所为,哪里像一个闺阁大小姐了?当初行事荒唐,丢尽了您的脸面也就罢了,如今更是和外人联手背叛了您!主子,这个贱女……凤姑娘哪一点配做您的夫人,哪一点配做整个云国的一国之母!”
“贱女人”三个字差一点脱口而出,欧阳生急忙改了口。
她在心里怎样骂凤轻都好,却不能够就这样当着云绝的面说出口。即使她有多么不愿意承认,她如今与凤轻之间主仆之分泾渭分明,她可以为了那些牺牲的冥宫手下而在云绝面前指责凤轻,却不能够辱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