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忠嗣沉寂半晌,才又开口,“这么说来,安拔图这几日失踪是他人所为。他却将矛头直指朝堂,意欲何为?难道是他已经察觉到了什么?还是,除了我们,还有谁想杀安拔图?”
跪着的人低沉着说话,“朝中还有谁和我们有相同的目的,就会想要除去相同的目标。”
“你也认为此人出在朝中?”谭忠嗣问道。
那人在黑暗中抬起了眼,回道,“还有西域。”
谭忠嗣听了他的话,皱眉想了想西域近年的形势变化,也觉得不无可能,但事情背后的真相总不是凭空猜测就能得来的,他吩咐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去查出另外一伙人的身份。如果都想要安拔图死,我们也用不着那么大费周章了。”
那人听了略微点了点头,闪身就消失在了黑夜中。
今日休沐,木文灯没去酒楼,也没出门逛街。百般无聊之下,好在嫣儿过来与她谈天说地,总算缓解了憋闷的心情。
“今天没有事情做,怎么不出去玩玩?”木文灯见嫣儿来了,决定亲自下厨做顿大餐,两人把厨房里的师傅都赶出去了,大小事情自己解决,嫣儿此时正在剥蒜。
自从开了酒楼,木文灯就极少做饭给自己吃了,把王府里那位傲娇王爷踢出局之后,在家下厨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木文灯又不像百里策那么挑食,主要是累了什么都吃得下,也就不计较了。
所以,趁着休沐日,又有朋友过来串门,木文灯稍微一合计,就来了厨房看了眼现有的食材,就要大展身手做顿大餐出来。
木文灯边切菜边往嫣儿这边瞪了一眼,“你进来的时候没看到吗?有个门神守着我哪出的去啊?”百里策堵了几天没堵住她,后来学聪明了,竟唤了常英在后门守着。这下可好,躲都躲不掉,木文灯恨极又只得妥协,干脆就不出去了。
嫣儿想起自己在门口看到的那个身影,街道上人来人往,好奇的人都会往这边瞧上两眼,那人背着手还是遗世独立的模样,丝毫不为旁人的议论声有半分退却。说真的,这对一个养尊处优的王爷来说,实在是不多见的体验,嫣儿见了,也有几分动容。
特别是,小厮拉开了门接她进去,而百里策却只能被挡在门外,嫣儿回头望过去的时候,竟然从他的眼神中觉察出了可怜。
“王爷这几日都来吗?”嫣儿问。
木文灯若有似无的点点头,就又投入了做饭的事业当中。
要说心中没有一点儿波动是假的,可是木文灯却始终下不了那个决心,她记得自己当日的撕心裂肺,还记得那些话伤她入骨。她感动于此时百里策的所作所为,却没有感动到可以为了现在忘记当初。
“让王爷进来吧。”嫣儿又劝了一句,“我觉得王爷对东家你是真心的。”
木文灯是极其骄傲的人,有人给了她台阶下固然很开心,心里也会舒畅很多,但她还是摇了摇头,“嫣儿,你不知道他那天是怎么说我的,我忘不了。”
光是看东家的脸色和神情,嫣儿就不难猜到王爷定是说了十分伤人心的话,竟让东家惦记了这么久。久到直到现在,王爷做了这么多事,东家还是不想原谅他。
外间突然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嫣儿望了望乌沉沉的天空,叹息道,“吵架的时候都是什么最伤人越往嘴上说,这个当不得真的。”
木文灯低着头不言不语,案板上又响起了“登登登”地声音。
雨越下越大,夹着雷声和闪电,霹雳作响,让人心颤。豆大的雨珠落下击打在院外的杂草上,七倒八歪的,野风呼号,飒飒地呼来喝去。
嫣儿停住了手,走到门前,门檐下水珠溅了进来,不一会儿就打湿了她的裙摆,她看见有小厮往这边跑来,回了头对木文灯说,“这么大雨,快将王爷请进来吧,淋病了可不好。”
木文灯可没什么好担心的,随口道,“他又不傻,这么大雨,肯定早就回去了。”
接着就有一个小厮冲进来,雨水顺着脑门向下滴答滴答,他气喘吁吁地说,“小姐,王爷……王爷还在外面……”
木文灯猛地一瞪眼,“为什么不走?”
“小的问了,王爷说,小姐你不让他进去,他就不走。”小厮回答道。
窗外的雷雨声更重了,老掉的枝丫承受不住这么剧烈的撞击,随着威猛的雨,就这么一路向下。一道黑色划破了雨帘,却被密集的雨登时拍打在地。
常英在一旁撑着伞,也是极力规劝,“王爷,咱们回去吧,木姑娘……不必急于一时啊。”
百里策的衣襟已经湿透,飘扬的长发也耷拉着贴在身后,他身子不动,命令常英把伞拿开,横了一眼这不开窍的下属,又道,“这么好的机会,下次可就没有了。”
闻言,常英默默地移开了雨伞,立在一旁。
王爷,变了。
“他脑子是不是坏掉了,装可怜有用吗?”木文灯一边极为不齿百里策的做法,另一边却是脚步立马转了方向,一把夺过小厮手中的伞就冲进了巨大的雨幕中。
小厮正要追出去,嫣儿立即拦住他,面上全是欣慰,笑道,“让她去吧,没事。”
木文灯一手举着伞脚步越来越快,另一只手闲着却想扬起来给自己一巴掌,你急什么,急什么,跑这么快干什么!她手捂着半张脸,欲哭无泪,她刚才才在嫣儿面前扮演了冷酷无情,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这下可真是打脸了。
当她走到门前,看到那灰暗天空下的一抹白色身影,叹了一口气,还是上前将伞分给他一半。
雨水模糊了百里策的双眼,可他内心依然清晰地知道那个执伞而来的身影就是他期盼了许久的木文灯。天地失色,他的眼眸亮晶晶的,闪耀如升起的北极星。
直到木文灯走到他跟前,百里策的眸子都不舍得转,怔怔地盯着她不放开,嘴角的笑容也越扯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