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属下听言更卖力了,在西域任职的人谁没听过安拔图的大名,对他可是又惧又恨,哪儿能给他添堵恨不得亲身就上。
木文灯终于来到木槿旁边,使劲拔了一窝儿,还说着话:“这是什么啊?也拔回去尝尝。”说着余光瞟向那人,他却像是一点儿也没起疑,埋了头继续费力地拔着。
木文灯放下心来,又拔了一窝放在篮子里,掂量掂量了份量,想来麻倒十个大汉是没有问题的。
然后她也专心投入拔荠菜的行列,拔了满满一篓子,也完美地掩盖住了木槿。如果不是将上面的荠菜翻开,不是仔细辨别的话,真的还看不出来。
“怎么拔了这么多?”此时日头已经西斜,再是赶路,也晚了点。回峥有些生气。
那属下低头认错,很是诚恳畏惧的样子。
木文灯看不过去,本来就是她拖了时间,出口解释道:“荠菜熬汤最是疏解脾胃,解决跋涉之苦。就多采了点儿,也可以熬给你们喝。”
她这一路还算安分,而且后面的路途全是荒原沙漠,吃的也确实难找,他们都做好了挨饿的准备,木文灯有这种想法,回峥再是铁石心肠也有些被触动,所以他也只是说了两句以示不满,立了规矩之外,也没再责备什么。
众人已经吃过饭了,这次不过就是给安拔图另加餐而已。
安拔图依然靠在那棵大树下,离众人不过三五步远的距离,脸上一直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直直地盯着火堆的方向,似是迫不及待的样子。
与安拔图摊开之后,回峥没有再戴面具了,不过这次的谈话于安拔图来说不只没什么影响,还获得了更多便利,可是于回峥来说,似是勾起了心里不可言说的往事。他此时离众人都离得远远的,抱着他那把大刀,是一副沉郁苦闷的模样。
众人识趣地也就不上前打扰。
其实说真的,荠菜虽然好吃,但在这荒郊野外,调味料都极不充足的情况下,也就一般的青菜味道,没什么特别之处,谈不上什么美味。木文灯选择这种野菜,不过是因为它与木槿长得极其相似罢了。
幸好马车上还有基本的锅碗瓢盆,总算是能架火烧煮了。护卫架了一口锅,走了好久找到了水源开始煮汤,如此对待一个俘虏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可是听回峥和安拔图的谈话明显就是敌对状态,木文灯现在却觉得只要安拔图安安分分不逃跑跟他们回西域,回峥会尽力满足他每一个要求,也算是相爱相杀了。
木文灯小心翼翼地抓起一把荠菜,那一同找荠菜的那人也是热心,见她慢吞吞的样子,主动上前,说道:“我来帮你吧。”说着就张开双手捞起了一大把荠菜放进木桶里。
木文灯拦不住,猝不及防间大声尖叫了一声,众人的视线瞬时都朝着这个方向。她后悔不已,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一窝木槿就这样暴露在阳光下。
明晃晃的阳光下,黄色的土地,干枯的树干,那一摊子绿意十分惹眼。
“怎么了?”那人抬起头,是疑惑和不解。
“没关系,没关系……”木文灯摆摆手,状似无意地走到那一篮子菜旁边,捡起了散落在地的夹杂其中的木槿。
木文灯那一声尖叫,此刻又是鬼鬼祟祟的模样,安拔图虽然不知道她的目的为何,却也好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直起了身子就往那边看。
木文灯佝偻着身子捡掉落的野菜,越捡心绪越是镇定,殊不知一抬头,那板正僵直的脸就吓了她一大跳,好不容易平缓下来的心情又像是坐了海盗船一样,剧烈地荡了个来回。
“大大大……大人?”她舌头打着颤,说话吞吞吐吐的。
回峥微微点头,犀利的眼神似是穿透了木文灯的身躯,她几乎是无所遁形,然后就见他弯下了腰,拾起了一支木槿,语气中带着森然:“快些为殿下准备吧。”
木文灯直勾勾地盯着那株木槿,背着的手轻轻颤抖个不停,使劲缓和了语气和声调,接过那株在其他人眼里再是寻常不过的野菜,仿佛是用尽毕生所积攒的幸运与感激,说道:“谢谢大人,这种小事就让我来吧,您就不用操心了。”
说着就将这株木槿扔进了篮子里,回峥就要越过木文灯,气势汹汹的,是要去和安拔图说两句话。
木文灯小心觑着他的脚步,他稍有顿足,几步远外的安拔图也莫名摸了摸了鼻子,她心有所悟,捻起这株木槿就往那同行摘菜的人走去,不安中隐藏着小小的惊喜,她问道:“田大哥,这株是不是有什么不一样啊?你怎么摘到的?”
田十一挠了挠脑袋,想了想也不是很确定,遂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不过这确实与木姑娘你说的那种荠菜不一样。”
背后又响起了脚踩在发黄发黑的树叶上有些微的咔嚓声,木文灯背对着他,偷偷低下头舒了一口气,又抬头正视着田十一。危机暂时解除,不过这场戏,还得接着演。
“这是荠蓝。它与芥菜外形极为相似,如果是我遇到也不一定分得清。”这就是在推卸责任了,不论这芥蓝是会出什么问题,只会与它的采摘者有关。而从木文灯口中得知,摘了这芥蓝的是田十一田大哥,并不是她自己。
她又紧接着说话,这次是扬起了笑脸大大的赞扬和感叹:“不得了了田大哥。芥蓝可是万能调味料,无论是多么寡淡的汤底,加了它,立马就会变得浓郁鲜香,绝对的厨房必备啊。你竟然能找到,真是了不起。”木文灯立了大拇指给他点赞,又道,“不过这芥蓝虽然常与芥菜生长在一起,却是极难寻得,且一处只有一窝……”
然后就见她蹲下身来,脑袋都快要钻进篮子里,翻翻捡捡的,真就只找出了一窝芥蓝了,数了数,刚好五株,不多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