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剩多少人?”战况那么激烈,我方又完全没有战斗的准备,皇帝对战局结果并不是很乐观。
张自占闻言埋下了头,沉声道,“死伤近一千人,有战斗能力的不足一千五。”
守着天险,再是优势,可是对面有那么多叛军猛攻,敌众我寡,仍是劣势,却不知还能坚持多久,能坚持到百里策搬了救兵前来吗?
大殿上一片沉默。
是死一般的沉寂,木文灯也无可奈何,她自觉已经尽了全力,唯今之计只有等着百里策来了。
她相信,他一定会来的。
她眼神坚定,却是正好对上皇帝投来的一眼,他望向木文灯微微带着笑,他们都相信,百里策一定会来的。
利箭不够,存活的士兵开始捡射击而来的箭矢,为重伤的士兵稍稍包扎一下。此时大家是万众一心,明日便是最后一战了。
木文灯派人去把仓库里的存粮全部搬出来,用尽毕生所学将能做的所有菜式都做了一遍,众人吃饱喝足,当夜实实在在的睡了一觉,为明天最后的战争做好充足的准备。
翌日,天刚微微亮,隐约透露出曦光,山下便已经响起了将士的呐喊声,呼喝声,震天动地,响彻云霄。
昨日争斗稍歇谭忠嗣便命人去将山下的火药抬了上来,今日便是派上了用场。他们不能再耽搁,多耽误一秒便是危险,百里策就是那隐在背后的威胁。
一个一个火药棒被点燃扔到了对面,一个下去便是“嗙”地一声将高掩的草丛炸飞,里面遮挡的人也被炸了出来,血花四溅,面目全非。
众人根本无法抵挡,死伤越发惨重,张自占只得带人一步一步后退,直至被逼进了行宫。
谭忠嗣他们终于得以喘息的时机,搭了绳索一个一个趁势追击,后续而来的人将吊桥修好,大军终于得以通过,更是发了狠劲般朝着行宫而去。
行宫大门是由特制的铜铁制成,好在谭忠嗣的火药棒威力并没有多么巨大,伤人命可以,但要论砸破这铜墙铁壁那还需要一段时间。
战场已经由半山腰转至了行宫处,大殿内众人皆是心惊,惶惶不安,只觉性命难保。木文灯站在大柱旁边,凝神听外面的动静,刀光剑影,她能想象到那样的场景,自古以来的战争,向来是尸横遍野,饿殍满地。
皇后犹自胆颤,但在这慌乱的神情下还带了一丝庆幸,她此时也不知道该是盼着他们攻进来还是不攻进来。她抬眼悄悄看了身前的皇帝一眼,进来她就成为太后,不进来她……
下首议论纷纷,各种声音进入皇帝的耳中,他仿佛还能听见敌军一下下撞击宫门的声音,近了,近了……
突然间哐当着宫门被撞开,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太监们上前将殿门一扇扇关闭,挡住了外面的生死搏斗,但仍旧挡不住死亡的气息从细小的缝中泻进来。
如此大声恍如雷鸣,大家都听见了,殿内大多文臣,死亡逼迫之时更是颤颤巍巍的,各自凑到一起均是凝望着那几扇大门。
源源不绝的敌军涌进行宫,五千兵士剩了不及一半,仍然为了守护殿中的皇帝死命拼搏着,就连重伤的士兵也强撑着身子拿起了刀剑,与他们缠斗着,就是不让他们靠近殿内一步。
张自占面上全是血腥,有敌军的,有自己的,还有多少一起拼命的人留下的印记,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倒下,那些都是他亲自训练过的战士。两日殊死搏斗,他的力气也即将消失殆尽,他的动作越来越慢,挥刀的力道也越来越轻。
他挥刀一舞,一刀下去又解决了一个,张自占高举尖刀,粗重沉嘎的声音响起,“冲啊!”
他话音一落,治下的兵将也随之呼喊,“冲啊!”
“冲啊!”
“冲啊!”
我们什么时候倒下,由我们自己来决定。这是我们的战场,每一刀下去砍死的是我们的敌人。
气势激昂,热血沸腾,他们有很多人倒下,可是也有很多敌人也在倒下,敌人被打败。
短兵相接,刀光剑影,一道道利箭朝着紧闭的大门射进去,箭头上带着火,似要把这初秋的天空用火海照亮。
张自占只觉天地灰蒙,就快要坚持不住,他挥刀而下,只听到士兵焦急的喊声,“大人!”
还有隐隐约约的,却是越来越响亮的,“大人,救兵来了!救兵来了!”
救兵?救兵!
这就是像是久旱逢甘霖一般的让人只觉万分动听的声音,这是再美好不过的两个字,张自占从渐渐的昏昏中醒转过来,站到高台上见百里策高扬旗帜,带兵而入,不觉眼眶中有了一丝热泪,又是一阵高声大喝,“救兵来了,兄弟们,战斗吧!”
百里策在山下已经攻击过敌军的后续部队,此时上山又是带兵冲锋。柳暗花明又一村,众人急速反攻,百里策甚至带了制造的突火枪等等武器,一个炮弹下去便是攻破了敌方的防卫,敌方顿时就溃不成军了。
殿内众人也听到了外面的喊喝声,皆是一阵大喜,颇有些劫后余生之感。
不知过了多久,殿门再未被人攻击,倒是外面的火炮声刀剑摩擦声渐渐沉了下去。
大殿门忽地被打开,敞亮照人,百里策迎着辉光走进来,日晖照射在他周身,仿佛神佛下凡拯救而来,他早已穿上了一身沉重的盔甲,气势凛凛,就好像是回到了当初边境镇国大将军的威风,他大步靠近,及至皇帝面前便屈膝跪地,“回禀皇上,微臣奉命击杀叛军,除丞相谭忠嗣和大皇子齐南宇在逃之外,其余叛党都已经控制了。”说着他又双手呈上符令,恭敬道,“叛乱已平,请皇上收回虎符。”
皇帝低头看向那两个符令,一时之间眼眶竟然红了。他信任百里策吗?信任的。这是他的亲弟弟,当时边境也是他坐镇才让自己无后顾之忧,可是也是他自己,从交出符令的那一刻起,就暗地里派人盯着木文灯的动静,甚至是此刻也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