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屈身回答,“娘娘吩咐夫人进宫来就直接带去见她,想是不碍事的。”
夫人?木文灯突然有点儿不想当这个正五品的官儿了,她顿了顿,道了声好,又跟着宫女继续走了。
到了内殿,引路的宫女退了下去,又是一名身穿桃红裙装的宫女带了木文灯进去,她梳着发髻,鬓边戴了一根木簪,明显比刚才引路的宫女打扮妆饰不知好了多少。皇宫等级森严分明,由此可窥见一斑,木文灯更加谨慎,提步进去,绣鞋踩在光滑的大理石面上,不发出一点声音。
木文灯埋头前行,直至那宫女弯腰行礼,她方才停下来跪下,抬眼之间却是赫然见皇上也坐在上首,她心下疑惑,面上分毫不显,只伏拜叩首,“民女参见皇上,参见华妃娘娘。”
华妃叫了起,瞥向皇帝一眼,才笑着对木文灯解释道,“本宫本意是想请你进宫来咱俩说说话,正巧赶上皇上过来想问问南山的功课,多耽误了会儿。你不会介意吧?”
木文灯点头表示明白,接着又道,“自然是不介意。得颜见皇上,是民女之幸事。”
这可是西京最大的官儿了,他吐口唾沫星子都能把自己淹死,木文灯是想介意也不能介意啊。
皇帝在边上却有些不满了,作势就要发怒,“爱妃的意思是说朕来的不是时候吗?”
华妃看见皇帝眉目微敛,却是一点儿都不害怕的样子,她捂嘴轻笑,瞧见木文灯的神情似有惧色,瞪了皇帝一眼,眉眼间全是风情,笑斥道,“皇上可别开玩笑,把木姑娘都吓着了。”
宣华宫的气氛比木文灯想象中要好得多,华妃这样一通说笑,她也渐渐变得轻松起来,没有之前那般如履薄冰的小心翼翼了。
华妃真的是个妙人儿,她就连不说话的时候也是自带了三分笑意,开口的时候又像是银铃般叮叮当当,让人也不禁跟着愉悦起来,看来她这么多年荣宠不衰不是没有道理的。
三个人基本上都是华妃在挑起话题,她见识极广,又喜欢听些街坊趣事,说了这么久也不觉无聊。
木文灯是名声大噪的春风得意楼的当家老板,这也算是郢都城里的一个大新闻了,再加上最近风传鱼生的酱油蘸料也是由她发明出来的,这可让华妃十分好奇,现在有真人在她面前站着,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华妃满眼写着好奇,问道,“那个酱油蘸料真是你发明的吗?”
木文灯听言一笑,低眉纠正,“酱油是本来就有的调料,民女只是提了个建议而已,算不上发明。”
皇上听了眉间微挑,“你可是朕亲封的正五品诰命夫人,可不是什么民女。”他似有愠怒,却是话说完还不待木文灯反应,便对着华妃问道,“酱油蘸料是什么,朕怎么没听说过?”
华妃坐在上方望着一直注意着木文灯的神情,瞧见她面色微变正要跪地请罪,却被皇帝突然的发问一下子怔愣在原地手足无措的样子,十分可爱,忍不住笑出声来,嗔了皇帝一眼,替木文灯抱不平说道,“诰命夫人自称什么,皇上真会说笑。”
皇帝闻言一愣,细想几遍之后也是摇头笑了起来,挥手无奈道,“是朕思虑不周了。”
木文灯是一介平民,背后没有殷厚的母族,百里策对她又那么上心,皇帝本意是想借封赏提高她的地位,好在将来能与百里策足够相配。正五品的诰命已是他能给最大宽宏,却是忽略了这层关系。
不过寻常人只会关注这个封赏代表的无上尊荣,也只有上位者还有像木文灯这般对权势没有什么想法的人才会想到这个尴尬的地方,当然也只有如华妃娘娘那般荣宠才能把这个当作笑话一样提出来。
西京的诰命夫人是有品级有俸禄的,虽然没什么实权,但是正五品以下官员见了也是要行礼问好,与中国古代历史上从夫而封的诰命是不一样的,不过大多是贵女晋封,平民受赏封为诰命的少之又少,所以甫一开始,众人也只是关注到这位罕见的平民得到皇帝的青眼,当时甚至兴起了许多寒门子弟的壮志豪情,立意要成为第二个平民受封的人。
皇帝垂眸片刻,稍后又抬起眼睑笑道,“既然如此,那便封为同级县主如何?”
木文灯一怔,还未回过神来,便听华妃悦耳的嗓音响起,“这是高兴的说不出话了吧?快快谢恩啊!”
木文灯经一提醒,迷茫的眼神顿时聚焦回到上方皇帝、华妃的身上,屈膝叩首道,“谢主隆恩。”
随后华妃又提起酱油蘸料的事情,木文灯便得了皇帝和华妃首肯之后,让人准备了食材,做了两碟子鱼生。
她用酱油调味,夹了一片鱼片蘸好放在皇帝面前的碟子里,她抽手回来却猛然间碰到皇帝伸过来的手掌,她心内悚然一惊,猛地抬起头来看着他,却见皇帝浑若未觉,若无其事地夹起木文灯蘸好的鱼生放进嘴里,闭眼回味。
木文灯又低下头去,有些忐忑不安,又将鱼生蘸了酱油放进华妃的碟子里。
华妃凝望着她,唇角带笑,木文灯勉强回应了一下,又低头继续为他们布菜。
华妃眼底幽深,依旧含笑,端起手边的茶杯抿了一口,执杯放下的时候却不小心倒了,茶液溢出来倾流而下竟是湿了木文灯的半截裙摆。
木文灯后退半步,看着微湿的衣裙有些无措,华妃见状轻呼一声,立即起身道歉,转身又对着刚才那位身穿桃红衣裙的宫女吩咐,“冬雪,找一件本宫的衣裳快给县主换上。”
冬雪领命而去,华妃转眸对皇帝轻笑道,“臣妾失礼了,还请皇上稍等一会儿。”
皇帝自然不会说些什么,点点头后华妃还未待木文灯反应过来便拉着她进了内室。
冬雪找了套鹅黄宫装给木文灯换上,稍倾轻福了身子退至一边,华妃走过来亲自拿起眉笔给她描眉,口中与她叙了几句家常,“南山常在本宫耳边念叨你,知道你们是好朋友,那本宫就以长辈自居,叫你一声文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