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别哭”,木文灯却一下子就窜出了眼泪,泪水顺着衣裳往里,熨湿了他的胸膛,她哇哇地大哭,“我好好地出来了,你却闭着眼睛怎么都叫不醒,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
“好,好,好,我错了……”百里策轻拍着她的后背,放轻了声音说道。
百里策不厌其烦地替她拭去每一颗泪珠,嘴里又是道歉又是安慰,他把哄木文灯认真地当成一件大事来进行。他的心脏填满了满载的甜蜜与欢喜,仿佛这几日多少无望的等待都变成了无关紧要的风和雨,只要天气晴朗,谁会在意昨日晚来风急呢?
木文灯抬手抹着眼泪,抽嗒抽嗒着又说道,“我是不是很没用?”她抬眸直直地注视着百里策,眼周通红一片,像是只受惊的小兔子,她的语气认真却又执着,“我是不是成为了你的累赘?”
“不是。”百里策回答得毫不犹豫。他从来都没觉得木文灯是累赘,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更不是。
“可是我根本就帮不了你什么啊,还会给你惹麻烦。”木文灯很有自知之明地说道。赵芹敏许久以前指责她身份低微,根本配不上百里策,那时她凭借着一股意气,开了春风得意楼。酒楼的生意愈来愈好,她以为自己总算是有了一份属于自己的筹码。可是生死之间,谁会在意身后家财呢?
她什么都不会。进入密道开始,就是百里策一直在保护着她。危险降临也是她自己不小心露了马脚。木文灯只觉得自己有千种万种不好,她真的不是累赘吗?
如果是安图雅,她至少还能跟百里策并肩作战,不像自己,还需要他在刀光剑影中腾出空隙来保护,如果是赵芹敏,也至少不会那么粗心大意地暴露了……
百里策收敛了神色,却是不答,只皱着眉看她,薄斥道,“木文灯你脑子里以后再有这么乱七八糟的想法,用不着你给我惹麻烦,我首先就饶不了你。”
木文灯脑袋一缩,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他,瘪着嘴很委屈,“我在伤心耶,你怎么这么凶?”
木文灯只觉得自己的眼泪白流了,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冷漠的男朋友模范版本。百里策听了木文灯的话挑了挑眉,也是不理,径直走至矮桌旁,提壶倒了一盏茶,桌上摆着木文灯最爱吃的火茸酥饼,他歪头看她,“吃吗?”
木文灯眼里还含着热泪,被百里策这一句问话顿时僵在了原地,她怔怔地睁眼看他,不经意间打了个嗝,然后就满脸羞红,立马就伸手捂住了嘴。
春日午后纷纷怡人,王府里的桃花杏花梨花都开了,红的像火,白的像雪,花儿安静的枝头绽放,庭院深深,声音寥寥又响亮。
百里策闻声也禁不住面目柔和了许多,扬了唇角看着木文灯,木文灯摸了摸鼻子,含羞带怯般地一步一步挪了步子往这边走去。
她伸手拿了一块又一块糕点,化悲愤为食欲之后,原来的害怕和担忧都烟消云散,从脑中全都剔除干净了。
她以为所有的事情就此翻篇,便也越发的心安理得起来。木文灯忽地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口糕点抿一口茶水,吃得是不亦说乎。
却不防百里策突然出声,一句话差点儿惊得木文灯从椅子上滑落下去,“安拔图的烧烤是没让你吃饱吗?”
木文灯慢慢地抬起眸子盯着他,闷声不说话,百里策又道,“你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了吗?”
他抬手擦着木文灯眼角边残留的泪水,又狠又急,言语中还带着愠怒,“你以为哭了,我就不计较你在我昏迷不醒的时候出去跟别的男人相会?”
木文灯更是不敢说话,因为她不敢否认,她确实其中带了点这个原因。
“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你现在不都好好的,活蹦乱跳的吗?”木文灯小声嘟囔着。
见她仍是死鸭子嘴硬,百里策下手更重,银牙紧咬,每一个字都带着责斥,“那你是承认与安拔图相会了?”
木文灯抬头瞥了他一眼,之后立即埋下了头,手里拿了一块火茸酥饼小口小口咬着,“什么相会不相会的,话说得好难听。”
百里策轻哼一声,木文灯头埋得更低,周身风雨欲来的危机感越发沉重,她终于不甘不愿地解释,“安拔图要回西域去了,散伙饭总要吃的吧。”
说完又没好气的添了一句,“以后就没人碍你的眼了。”
闻言百里策的脸色才稍好一点,却是想到什么眉头又皱了起来,正要再次开口,书房外传来丫鬟的声音,“王爷,该换药了。”
百里策出声让她进来,吩咐她把东西放下,就摆手让她下去了。
木文灯咽下一块糕点,表情很是不解,“你让她出去了谁给你换药啊?”
话音刚落,百里策却是不知为何又忽然沉下了脸,眸子也像是散发着绿光,幽幽地直视着她。
就在这一瞬间,木文灯心领神会,歪着头满脸显现出质疑的神色,“你的意思是让我来换?”
还不待百里策做出回应,木文灯自己就猛烈地摇晃着头,拒绝道,“我不行我不行,我笨手笨脚的……”她犹自说了一大通,百里策却仍旧敛声不语,说到最后,木文灯被他沉沉的目光直直地看着,也不免有些心虚起来,言语中仍做着最后的挣扎,“你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吗?”
“我是男的,你是女的……”她都有点言语混乱了,说着说着百里策就黑了脸,她反应过来赶紧纠正,“呸,呸,呸,我是女的,你是男的……就是应该男女授受不亲啊。”
木文灯被百里策这样看着只觉得脑袋昏沉,简直不能正常思考了。
本来就是嘛,有丫鬟不用,干嘛偏要折腾她啊?百里策这样一直不听她的拒绝固执己见,木文灯心里暗自揣测,真的很怀疑他的动机。
书房是百里策办理公事的地方,处于整个王府里最为清净的侧院之中。庭院里除了间或的雀鸣禽飞发出的叽喳扑腾声,连绵不休的就是木文灯犹如困兽般挣扎时而义正言辞的响亮时而又低沉下去的拒绝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