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们到他们的府宅中,遇着了庸王的人,最好不要大打出手,毕竟是在京都城内,还是别闹出大动静为好。你们等一下再过去,等了知秋拿了东西来。若他们的家眷已经被庸王抓走了,则定是在庸王的别苑中,这东西,便更能派得上用场。咱们这边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你们再出去,务求天亮之前办成此事。”
程大志和蒹葭都觉得这主意不错,没有人会放着一个眼瞧着能成的计谋不用,因而此时,蒹葭也不说什么多余的话了,只是点头应了一声儿,便安静的等着。程大志更是不用说,因着和容菀汐一起出行过,知道容菀汐看似温婉、实则却是一个相当有谋略有魄力的人,其实一开始,就想要听听娘娘这边有什么好法子。
女人看事情,很多时候和男人是不一样的,很有一股巧劲儿。有时候,仅仅用一个巧劲儿,便有扭转乾坤的力量。
“小姐,靳嬷嬷来了。”初夏在门外道。
“快进来。”容菀汐道。
靳嬷嬷应了一声儿进了屋,有些着急地施了一礼,道了声儿:“娘娘……”
想来也是因为外面重兵围府,弄得有些心慌。但却也只是稍有着急之色而已,并未有什么惊恐慌乱之感。
容菀汐道:“劳烦嬷嬷吩咐到后宅每一院儿,让她们切莫听信那些假御林军的诬陷之言,殿下不会做弑父谋反的事儿,是庸王诬陷殿下……”
“直接告诉她们,此时是最后关头,愿与殿下生死与共者,必有后福;心不定者,大可出逃。只是从出了王府那一刻起,便不是我宸王府的人,若被假兵乱刀砍死,乱葬岗弃之……”
“选择留下之人,王府内,上至主子夫人、下至伙房丫头,从此时起,至殿下归来之时,乱说乱议论者,割舌。若不幸乱军攻入,王府奴仆愿意投降者,大可投降以谋生路。王府侍妾,皆自行了断。”
靳嬷嬷仔细听着,光是听着,就已经冷汗淋漓,后背都被汗水打湿了。但是仔细听罢,却只是平静恭谨地应了一声儿:“是。”
容菀汐已经清楚看到了靳嬷嬷额头上的冷汗,听得她应得如此平稳,不免对她的赞许又多了些。
“对了”,靳嬷嬷转身之时,容菀汐叫住她又吩咐了一件事,“从明天早晨起,只要乱军没攻进来,我们王府就供他们一日三餐,每天白面馒头清汤热水儿的伺候着,可别怠慢了。”
靳嬷嬷并未有什么不解之感,只是应了一声儿:“是。”
这些人如此诟病殿下,京都城里的百姓和没去蒙山的官员们弄不清楚情况,没准儿还真要以为殿下弑父谋反。可宸王府不这些乱军计较,由着他们围在府外、不仅如此,还供他们一日三餐,有心之人,定然在心中有一番思量。孰是孰非、孰忠孰奸,自然能分辨得出。
靳嬷嬷退下后不久,知秋便飞快地跑进了院子。喘着粗气将手里的一大包药粉递给容菀汐。容菀汐递给了程大志,吩咐他们去办刚才定好的事儿。
程大志飞快地向侍卫房那边赶回,去叫在府里待命的几个得力手下。护卫在王府院墙内的侍卫们是绝对不能叫的,不然不是打草惊蛇?不是等于在告诉外头那些乱军,说我们要有所行动了?
蒹葭原本不想跟着程大志去,但又觉得,王妃说的主意的确很妙,自然是要尽全力地将此事办成了。只是程大志一人带着些属下过去,一旦有什么紧急情况,恐怕每个帮衬应对。因而犹豫一番,还是跟上了程大志。也就是说,她已经放弃了继续执行殿下的命令,已经不打算看着容菀汐了。
容菀汐看出了蒹葭的意思,心里总算松了口气。能把蒹葭这个只知道“忠心”二字的小顽固给忽悠通了,这可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啊。有了蒹葭这个表示,容菀汐对接下来的行事也就放心多了。
叫住了蒹葭,再三确认道:“抓住了人,切不可耽搁。一定要直接从密道送到殿下那里去,以免夜场梦多。”
意思是,你就不用再回府里来了。
蒹葭一脸不情愿,但却也还是应了一声:“是。”
而且从停顿的时间上看来,还是相当痛快的。容菀汐看到蒹葭这副模样,还觉得挺有意思的。蒹葭虽然愚忠,但却也是个很有魄力的女人,一旦决定了做什么,便会痛快去做,没那么多婆婆妈妈的,也不会出尔反尔。她确定了她想要什么、便也做好了为得到这些而付出代价的准备。
此时蒹葭确定的,便是--让她的主子赢、让她的主子能活着。
而她要付出的代价,很有可能是让此事适得其反。
蒹葭要冒着她被人抓去以要挟宸王的危险、要冒着她乱走乱窜被人杀死的危险、要冒着此事事败的危险。
但是她却依旧能这么痛快的应下来,没有一句废话、没有丝毫怨言。这也是一个让人佩服的女子啊。
蒹葭出了院门儿之后,容菀汐便迅速回房中,换上了之前和宸王出去玩儿的时候穿的男子衣服。让初夏穿上自己的衣服,尽量多在房中待着,只是每天在院子里、或是在府里走动个一次便罢,以免被外头那些乱军发现她逃了。
一旦发现宸王府里有异动,那些人一定会动手围剿,届时宸王府生灵涂炭,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小姐,还是让奴婢一起去吧?”初夏不放心容菀汐一个人儿出去。
“怕什么?反正是走密道啊。我穿成这个样子,谁能认得出我?放心吧!你和我一起去,咱们两个才惹人注意呢。”容菀汐利落地戴好束发冠,此时已经完全是一个俊俏公子模样了。
“可是……”初夏还是有些担忧。
容菀汐郑重道:“初夏,便是死,我也甘愿。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说,我是和他死在一起好呢?还是在这儿知道了噩耗,在孤零零地追上他更好些?自然是前者,是不是?”
“呸呸呸!”初夏忙吐了几口唾沫,道:“小姐这是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呢!小姐和殿下都是吉人天相,更何况我们还有这些缜密的准备,怎么可能有什么不幸?这一次殿下定然赢了,咱们王府,是要步步高升呢!”
容菀汐笑道:“这是自然,所以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呀?”
“我……”初夏被容菀汐给噎住了。
知秋道:“小姐,可是……可是刀剑无眼啊……就小姐刚学会的那点儿功夫,怎么是乱军的对手呢?万一小姐跑错了路或是怎么着……”
“不可能有这种情况儿”,容菀汐哭笑不得,“难道在你眼里,你家小姐就这么笨?”
容菀汐笑道:“好了好了,时间紧迫,等下我可看不到蒹葭他们往哪里走了。”
说得轻松,但实际上,结果到底如何、到底是生、还是死,她真的吃不准。事有万一,她努力去规避这个万一,努力让一切都往赢的方向走,但却也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
容菀汐看着两个丫头,一手一个地拉住了她们两个的手。其实不想要弄得这么郑重,是想要笑着交代一番。但话一出口,却笑不出来了,还是郑重起来:“如果我回不来、如果乱军攻进来,我屋里的金银细软,你们两个都拿着,务必要逃得活命。出去之后,你们两个也要相互照应着,各自找个好人家,扶持相伴着过完此生,明白吗?”
“小姐……”俩丫头登时红了眼眶,同时唤了一声儿。
容菀汐笑道:“好啦,这是我自己愿意的,你们哭什么?不该为我高兴吗?更何况你家小姐怎么舍得扔下你们两个不管啊?我自己也没活够啊,一定没什么的。走啦,你们两个可谨慎着些,别让别人发现我逃出去了。”
未免俩丫头继续感伤,容菀汐吩咐初夏:“可千万要把我交代给你的事情办明白了,听到了没?”
“知道了小姐,奴婢不会被人发现的。”初夏只能收起了感伤,急着给容菀汐吃定心丸。不能让小姐担忧着走啊。
容菀汐点点头,没多说什么,转身快步出了房门。
其实她还有一句话没说……
如果我和宸王死在蒙山,务必要将我们带回来合葬。
但一想,这话说出来,俩丫头一定连哭带嚎的,她是走不了了。而且即便不说,一旦她和宸王真的回不来,她们两个也会这么做。
下玄弯月皎洁如水,繁星闪烁,夜色静谧。这天地间的风景,从不因人世的悲悲喜而转换。如此月夜,即便无法安眠,也应该惬意地对月浅酌。谁承想,这本应安逸的夜,却处处透着杀戮的气息。
走在这静谧夜空下的并不安静的王府里,容菀汐听得后宅里不知道是哪一个院子中,传来靳嬷嬷的声音:“王妃娘娘有谕……”
“此刻起,自殿下归府之时,上至主子夫人、下至伙房丫头,乱说乱议论者,割舌……若不幸乱军攻入,王府奴仆,大可投降以谋生路,王府侍妾,自行了断……”
这一声声言语,使得这静谧夜色里的不安和杀气,更重了些。
容菀汐记得宸王说过,密道在后花园。程大志叫了人过来必定要经过后花园边儿上的假山,她只要在假山后找个地方躲起来就行了。跟着他们找到密道,他们约莫着已经在密道里走远了,她再出去。
雷停他们住在郊外,其实走密道的话,一条直线儿过去,并不算远。到了郊外,再折返回琳琅阁,从密道去找宸王。那密道直通宸王的屋子,岂不方便?
蒹葭既然已经是这个态度,哪怕发现她跟在身后,也不会说什么,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程大志就更不用说了,根本不可能向织星拆穿她。
容菀汐就用这法子,半个时候之后,已经顺利走在了假山下的密道中。远来这密道,就在假山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