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不管是人界还是修真界。当然,估计像其余几界也是没有的。
崔言智现在的心情,不是一句“肠子都悔青了”可以形容的,他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空白状态,脑子里一直嗡嗡作响,“不清不楚!”这四个字一直在他耳边重复地响起,让他如同梦魇了一般,呆在那里。
沈衣雪轻叹了口气,自己这个师兄就是过于实心了些,只是平日里看着也不是个笨的,怎么今日就犯起了糊涂呢?
转头看了司莲心一眼,却见她目光幽幽,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衣雪。”
清冷的声音传来,如同一道冷冽的泉水流淌过,洗涤着房内空气中的沉闷。
崔言智如大梦初醒,煞白着脸,机械地转过头来,袖子中的两只手紧紧握住,紧张地盯着被推开的房门。
雪暮寒一身白衣,清冷如月,缓缓地走了进来。。
他的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声音,在崔言智看来,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自己心上,重得他承受不住。
“师父。”
“师父?”
沈衣雪和几乎同时出声,只是前者是正常平淡的语气,后者却是带着一丝心虚的不敢相信。
就连一直在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司莲心也站起身来,向着雪暮寒行了个礼。
崔言智的脑子完全不够用,还一直“嗡嗡作响”,师父什么时候来的?他听到自己与师妹的对话了吗?若是听到,又听到了多少?他会如何看待自己?
看到沈衣雪站起来向雪暮寒行礼,崔言智,才如大梦初醒般,赶紧站起身来。
不想他起来的急了些,只听“砰”地一声,接着就是“咕噜咕噜”!身边的一只半人高的柳叶瓶已经倒在地上,一路翻滚着,直到雪暮寒的脚下才停了下来!
真的忙中出错!
崔言智额头上渗出黄豆粒大汗珠,低了头不敢去看雪暮寒。
雪暮寒清冷的声音传来:“言智,以后做事小心些。”
他只对崔言智说了这么一句,然而每一个都如重锤一把砸到崔言智心头!他总觉得,自己师父话中有话,弦外有音。一时又是冷汗涔涔,却不敢分辩什么,只低头吶吶称是,把那瓶子扶起,放回原处,不敢多说一个字。
雪暮寒说完,就没有再看他,转而向沈衣雪道:“衣雪,师父有事找你商量。”
“是吗?”沈衣雪不理会崔言智盯着自己的禁止目光,笑道,“正巧弟子也有事想同师父商量。”
“让弟子先说?”
沈衣雪乖巧地上前,半扶着雪暮寒进门,又服侍对方坐下,一副殷勤的模样,说的话却没有任何商量的意味。
崔言智的脸上色都要变了,握在袖子中的手也哆嗦着,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怕!他很怕!他怕沈衣雪再一开口说的就是刚才的事情!如果雪暮寒知道……
他无法想象后面的结果,甚至是,不敢去想!
雪暮寒清冷的目光扫过崔言智,那目光似乎可以洞悉一切,让崔言智再次心虚都低下头去,不敢接触。
却没有开口,只是向沈衣雪宠溺地笑了:“好,你说吧。”
沈衣雪美目流转,从崔言智面上扫过,略一逗留,却又转到了司莲心身上:“师父,莲心是个没有任何修为的普通人,你让她如何去往宗门?”
雪暮寒怔了一怔,似乎没有想到沈衣雪的问题居然是这个,不禁微皱起眉,道:“你待如何?”
“师父若是不能待着她回宗门,不若送她一两件防身的东西,如何?”
沈衣雪也不客气,直接就说了出来,然后眼巴巴地望着雪暮寒,同时示意司莲心和她一起来求雪暮寒。
旁边的崔言智终于是暗暗地松了口气。
雪暮寒看得好笑,摇头道:“打秋风居然打到师父的头上来了?你呀!”
“弟子在很认真地求师父呢。”
沈衣雪嘟起嘴巴,一脸认真相,“师父若是没有,那就算了!”
那红润娇艳的唇随着她小小的动作,看起来就如一颗新鲜的樱桃,有着暗沉诱人的甜香,让人忍不住想要去咬上一口。
不知不觉间,这个丫头的居然有了这么大的吸引力?让他都难以心如止水了。想起刚才在门外听到的,雪暮寒心中一凛,连忙清咳一声,收敛了心神:“不行。”
此言一出,司莲心还没什么,毕竟对于雪暮寒来说,她只是个外人,若不是因为沈衣雪的关系,只怕他连自己是谁都不会记得,所以她只是低下头去,什么也没有说。
“为什么!”
沈衣雪不乐意了眼睛瞪得大大的:“师父,你不会真的连一件像样的法宝也拿不出了吧?那可是很给咱们剑宗丢人的!”
雪暮寒被她给气得呆了呆,实在是没有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不过想到当初她追着百里凝云要见面礼的情形,火气又给压了下去,只嘴角带了一丝薄嗔:“胡说什么呢!”
旁边的崔言智一时险些忘记自己刚才犯的错误,吃惊地张大了嘴巴看着二人,这是师父?这是徒弟?也太不成体统了吧?
雪暮寒性子清冷,而崔言智又是个实心儿的孩子,处处守着规矩,一板一眼,哪里这样没大没小过?偶尔发个小牢骚,还是战战兢兢,生怕惹师父不快,违拗了对方的心意,落个不敬师长的罪名。
可是现在在看沈衣雪,怎么敢和师父如此讲话?而师父居然还一副笑呵呵的神情,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难道这就是记名弟子和入室弟子的区别吗?
崔言智觉得,自己的师徒观被颠覆了。
就听雪暮寒继续道:“衣雪,我问你,如果我给她一件法宝,她会运用么?”
沈衣雪一怔,显然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还没有想出如何回答,雪暮寒又道:“还有,如果有人想要抢夺法宝,她又有多少能力保住?”
“到时候丢的,就不是一件法宝了!”
雪暮寒看着沈衣雪的目光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意,十分耐心的样子,就好像春日的暖阳,哪里还有半分清冷的神情。最后他语重心长地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汝之蜜糖,彼之砒霜。这些道理,你应该明白。”
沈衣雪闻言,心中大震,蓦然想起,曾经历劫也和自己说过这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话,让自己不要随意以伽蓝冰魄针替人医治,结果自己当时并未放在心上,才惹出了当时圣兽宗副宗主白竟艳对自己的种种算计!
不由又想到雪暮寒要自己试着用伽蓝冰魄针为冷兴华延长大限之期的事情,难道他就不怕自己“怀璧其罪”了?
想到此处,不由疑惑的看了雪暮寒一眼,就见对方淡然一笑,给了一个让自己安心的眼神。
沈衣雪也只得暂时压下心头的思虑,低着头,一副受教的乖弟子形象。
“为师知道你是一片好意,只是做事之前,总是要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不可以一时冲动。到时候悔之晚矣!”雪暮寒眼睛看着沈衣雪,像是在教训着是沈衣雪,只是字字句句,听在崔言智耳中,却更像是意有所指,不由低了头,不敢再触及雪暮寒的目光。
而沈衣雪“受教”完毕,却没有死心的意思:“那依着师父的意思,该如何是好?”
司莲心的心再次悬了起来,她本以为,雪暮寒拒绝了沈衣雪的提议,自己也就只能认命跋山涉水,潜踪隐迹地去剑宗了,谁知道沈衣雪居然把问题扔给了雪暮寒,大有雪暮寒解决不了誓不罢休的意思。
不由感激地看了沈衣雪一眼,正要开口推辞,却被沈衣雪的目光阻止。
雪暮寒大为头疼的看着沈衣雪,他真的给自己找了一个“麻烦精”弟子吗?还是她觉得自己这个师父就该无所不能?
“师父!”
见雪暮寒久久不语,沈衣雪忍不住略带埋怨的叫了一句,根本不管雪暮寒的眉头皱得有多高。
雪暮寒认命地叹了口气,又扫了一眼一直缩手缩脚恨不得把自己当成空气的崔言智,这才道:“正巧你言智师兄也在此,倒是省得我再去找他说这件事情了”
“适才,与安云城主闲谈,听来这样一个消息。”雪暮寒突然转了话题,“他说丹药坊的炽阳大师炼出了一颗传说中的绝天神丹,现在几乎所有的修真门派都派了人前往,哪怕不能求取,只是看上一眼也是此生无憾了。”
“因为我们一直在赶路,所以反而没有听到消息。”雪暮寒道,“我准备,在回宗门之前,也去一趟丹药坊。”
“只是,不打算带你们都去了,衣雪你跟着就好。让你的言智师兄从安云城出发,直接回宗门。”雪暮寒看了崔言智一眼,却没有征求对方意见的意思,直接就下了决定,“正好,就让你言智师兄与莲心姑娘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你意下如何?”
沈衣雪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崔言智看得目瞪口呆,这还是那个清冷如月的师父吗?言辞之间居然在讨好自己的弟子?
同时又禁不止黯然,也许师父什么都知道了,只是不点破而已。不然为何单单让自己回宗门,而不是跟着一起去丹药坊呢?
自己怎么就猪油蒙心了?一个是自己跟随多年的师父,一个是对自己有救命大恩的师妹,自己怎么会有如此龌蹉至极的想法!
崔言智垂着头,强忍着心中悲伤,声音低得只有他自己能听到:“是,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