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四周的人一时都忘记了叩头,一个个直起身子,愣愣地望着眼前这个容貌普通的少女,转眼间化成一副倾国倾城的颜色,散发出无限的气质风华来。
还不等罗汉堂的佛修反应过来,就连一直都在塑像背后的渡愿也惊疑不定的时候,夜流觞已经大吼了一声:“动手!”
待渡愿从塑像背后出来,看到的便是一副混乱的打斗场面,淡金色的真气和紫色的真气漫天乱飞,四处散溢,就连那三尊塑像也受到了波及,最中间的玉佛子的塑像更是连一只手都被散溢出来的真气给打断了,原本的宝相庄严,一下子显得有些滑稽可笑。
紫色的真气,渡愿都不用去想,就猜到了眼前这些骤然发难的修者的身份:“天魔宗!”
然后渡愿才发现,三尊塑像心口前的佛信晶石,竟然碎成了一片一片,就在他的眼前化为齑粉,转眼消失在空气中。
满脸的络腮胡子都遮不住他苍白的脸色,他好像见了鬼一般地瞪着沈衣雪和夜流觞,强自镇定着声音:“你们,你们是如何进来的?”
夜流觞将沈衣雪护住,这个丫头虽然有各种让人意想不到的能力,然而真要拼起真气来,还真不是那些高阶修者,比如凌飞宵,百里姐妹等人的对手。
何况,在天王殿,沈衣雪消耗的混沌之气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虽然也简短修整了一日,然而天道气息几乎将她体内的混沌之气全部耗光,一天的时间哪里恢复得过来?
为了赶在罗汉堂及佛韵斋得到消息之前出其不意攻打,他们也不会只休整一天便再次出发。便是为了沈衣雪的身体,夜流觞也会等沈衣雪恢复才出发的。
吸收掉罗汉堂收集的信仰之力的沈衣雪,再一次焕发出让人只想虔诚膜拜的神采,被夜流觞艳丽的紫色真气护住,更是增添了三分神秘气息。
渡愿其人,与塑像一般无二,浓眉如帚,眼似铜铃,满脸微微卷曲的胡子。只是此刻,那眼珠子都快要从眼眶中瞪了出来,微微卷曲的胡子也根根直疏,让他的人看起来好像一根刺猬。
“每日里有那么多人到此,我们,我们又怎么不能来?”沈衣雪自知混沌之气尚未完全恢复,也就乖乖的任由夜流觞保护着,朝着渡愿露出一个微带嘲讽的笑,“自然的跟着那些朝拜的人一同前来的了。”
“可是,可是——”渡愿依旧一脸不可置信,“你们不是应该先佛韵斋经过吗?怎么会直接到这里来?”
和天王殿的定善差不多的心里,渡愿觉得,他的罗汉堂位于弥勒宗东部,天魔宗便是翻越无极山脉进入弥勒宗,也是先到辖域与无极山脉紧挨着的佛韵斋,然后通过弥勒宗主宗才能到达他的罗汉堂才对。
这也是渡愿一直没有太过警惕的原因,他主要防备着南方的剑宗,哪里想到天魔宗竟然突然出现在他的罗汉堂?这里可是哪一个方向都不和天魔宗相邻,就是无极山脉都不挨边!
不过,因为渡愿并未如定善那般将人全部集中起来,所以虽然那些普通人和小门派修者略有不满,却还不至于如天王殿的人那般离心,再加上罗汉堂中的一众修者,夜流觞和沈衣雪所带来的人,也只是打了个出其不意,稍后便陷入了混战之中。
渡愿情知问也白问,只是不问出来实在是心有不甘,所以才没有忍住,待看清局势之后,立刻便开始下令,一部分修者掩护普通人撤离剩下的修者开始被他指挥着,开始有序地防备和反攻。
至于他自己,自然是对上了夜流觞这个天魔宗的宗主。
沈衣雪反而成了最闲的一个,闵南亭以金针之术提升的魔修,他们带了一千,给颜如魅和闵南亭留了两千人。这一千中阶修者这一次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一个小小的罗汉堂,如何同一个宗门的力量相抗衡,就算不是全部天魔宗的实力,也够罗汉堂的这些佛修手忙脚乱的。
何况,罗汉堂中的中阶修者,在落冰湖之战中,也是几乎损失殆尽,只剩下渡愿为首的七八个高阶修者,只是比起夜流觞来,却不知道要差了多少,也就是仗着人多,而且夜流觞还要分神照顾沈衣雪,不然只怕的连平手都无法保持。
至于那以前金针之术提升起来修为的魔修,这是他们提升之后的一次意义上的实战,便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境界,也是不肯藏私偷懒的,因此虽然罗汉堂的人多,却也占不了上风。
何况,夜流觞这才带来的,可不是只有这一千被提升的魔修,还有天魔宗内的将近三分之一的低阶修者以及下面附属门派的一些修者,就算是与闵南亭颜如魅等人一分为二,数量也是颇为可观。
对于普通人,沈衣雪的态度自然是不准备为难,看着他们四散奔逃,也就由着他们去了。至于修者,当然也可以掺杂在普通人中一起逃跑,毕竟没有人会仔细去区分。
但是,逃跑的后果,却不是他们可以承担的起的。不管这一战最后谁胜谁负,混在普通人中逃跑的修者都只会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永远成为“普通人”。不管是天魔宗还是弥勒宗,都不会承认他们修者的身份。若是发现,都会废其丹田,永远不许修炼。
他们可以在罗汉堂的堂主渡愿宣布归顺之后跟着一起归顺,也可以继续反抗下去。若是渡愿身死道消之后,也是可以选择顺服或者死战,唯独不可以同普通人一起逃跑。
便是真的决定要逃,也得在这些普通人全部离开之后才可以。当然,那样的后果,他们只能盼着天魔宗胜利,若是渡愿能够守住罗汉堂,自然还是不会放过他们这些临阵脱逃者。
场面一片混乱,虽然知道那些高来高去的修者们不会对自己动手,但是那四处散溢的淡金色,紫色的真气却是不长眼睛的,被误伤了可是没有地方去哭诉的。
所以那些普通人一边鬼哭狼嚎,抱着头的,弓着腰的,缩着肩膀的,在人群中连滚带爬的,一个个都忙着朝罗汉堂之外逃命。
好在,渡愿所在的罗汉堂下的命令还算是比较灵活,不必所有人全部同时都去,因此这些普通人中少了老弱妇孺等行动不便者,多是腿脚灵活的人,逃起命来也算是迅速有效,反倒少了许多不必要的伤亡。
说是修者之间的争斗不涉及普通人,然而误伤却是在所难免吧,所以普通人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是能逃多远便逃多远的好。
不管是夜流觞手下的天魔宗魔修,还是渡愿手下的佛修,都遵循这不对普通人出手这一点。在有普通人经过近旁之时,都略微地停了一停,也让这些普通人心中略微安定了一些。
带到普通人完全离去,战况顿时变得激烈起来!
紫色的真气妖艳魅惑,淡金色的真气如日暮夕阳,在半空中,在地面上交织,碰撞,最后再散溢开来。
大片大片的殷红血花绽开,半空中的如同血雨,地面上的直接点染大地,最后形成大朵大朵盛开的红色的曼珠沙华。
整个罗汉堂,仿佛人间炼狱,尸横遍野,满目疮痍,许多建筑都被真气摧毁,三座塑像早就不知所踪,不知被那间房屋的瓦砾碎屑掩埋。
以渡愿为首的七八个佛修,确切的说是八个,已经只剩下三个,其中四个在夜流觞强大的真气面前,只三两个回合便直接陨落,还有一个见大势不妙,直接遁走,不知所踪。
当然,不管以后这个佛修面临何种后果,都不会是一个好的后果。
夜流觞虽然强大,一边护着沈衣雪,一边同以渡愿为首的八个佛修交手而稳占上风,却终究没有余力去将那个逃逸的佛修给堵截回来。
沈衣雪本是混沌之气尚未恢复去,然而却不影响她的神念,随着她的神念一动,战天剑虽然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化作一道流光,朝着逃逸的那个佛修追去。
不能放任对方离去,与临阵逃脱受到蔑视无关,沈衣雪担心的,是这个佛修会赶去弥勒宗向玉佛子通风报信!
玉佛子发现罗汉堂情况不对,和罗汉堂的佛修主动报信,这里面所需要的时间自然的不一样的,而他们所缺的,就是时间!
战天剑犹豫,自然是不放心沈衣雪,更想要留下来保护沈衣雪。然而又想到还有夜流觞在,而沈衣雪早就不是当初在人界时候与自己青梅竹马的那个纯真少女,也就叹息一声,依照她的心意行事了。
看着厮杀的人群,飞溅的鲜血,沈衣雪心中终究一软:“渡愿,天王殿已然归顺,我天魔宗大势所趋,注定统一天下,你还要负隅顽抗么?”
渡愿目光闪烁,望着脚下无数鲜血尸体,微微卷曲的胡子随着面色微微颤抖,握成拳头的双手,终究是悄然松了一松。
“天魔宗贸然进攻,师出无名,杀我罗汉堂众多修者,就不怕天下修者不满?”渡愿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憋了这么一句出来。
在这个实力为尊的修真界,师出无名,实在算不得什么好的指责借口,怎么都是修为高深,拳头最大的那个说了算。
这也是夜流觞并未找借口或者理由,而是选择了出其不意进攻弥勒宗的原因之一。
“当初,你弥勒宗与剑宗联手攻入我天魔宗,又师出有名吗?”夜流觞手上的紫色真气如同盛开的紫莲,花蕊处是一神秘幽深的漩涡,惑人心神。
他的语气中带了一丝冷冷的嘲讽:“现在倒来说什么师出有名无名的问题,不嫌太晚?”
“渡愿,看看你脚下这些尸体,是战是降全在你一念之间,这些人是生是死也在你一念之间。”夜流觞道,“我宗天魔妃宅心仁厚,只是想给这些人一条生路而已,如何选择,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