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流觞的吻,终归是没有印上沈衣雪的柔软的唇,而是落在了她光洁的额头上。那里,有一颗混沌天魔珠,在她的眉心闪着紫幽幽的光泽。
沈衣雪倦了,这一日白天她挡开战天剑与夜流觞的交手,与月瑶再演天魔舞,之后送走月瑶,强行提升崔言智,方宁泰和莫离忧的修为境界,又与东方璧,闵南亭商议如何普及金针刺穴,以提高宗门整体实力的问题,不说心力交瘁,但也消耗不少精神。
在说出“虚位以待”之后,她整个人便好像放松了下来,在夜流觞的怀里,选择了一个舒的姿势窝好,不多时竟然沉沉睡去……
至于后来夜流觞说:“丫头,其实有件事情,我一直想要告诉你又不敢告诉你,就是关于雪暮寒的……”
夜流觞都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而他也许就是为了选择这样一个时机才说出来:“虽然一直没有具体的消息传来,但是,我记得在我离开落冰湖之前,最后转身看到的,是雪暮寒动用了禁术,瞬间白头……”
望着熟睡的沈衣雪,夜流觞的声音轻轻的,生怕惊扰了她的美梦:“所以,虽然一直没有雪暮寒的确切消息,但我依旧可以肯定,雪暮寒现在境况肯定不好……”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也许,他曾经对雪暮寒有过很深的成见,认为对方虚伪做作。然而,所有一切的不满,在雪暮寒青丝白头的那一个瞬间便已经烟消云散,在沈衣雪说出“虚位以待,天魔妃”之后,更是消失殆尽。
甚至,在夜流觞的心里,对于雪暮寒,已经由最初的鄙夷不屑成了敬仰佩服,只是骄傲如夜流觞,自己不愿承认罢了。
或者,只有从男人看男人的角度,夜流觞才能明白,雪暮寒的所作所为,是如何地殚精竭虑,煞费苦心。
此刻的夜流觞,反而有些希望沈衣雪可以突然睁开眼睛,说:“夜流觞,让我去救雪暮寒!”
夜流觞苦笑,望着一脸安宁恬淡,熟睡如婴儿般纯净的沈衣雪,心思却是早已飞到了不知明的空间:雪暮寒,曾经我是如此地羡慕你有一个师父的身份,可以名正言顺地留她在身边。在落冰湖之战后,我以为我至少可以取代你的位置,然而,天意竟是如此不可捉摸,将她送到了我的身边。同时却又将她推向了离我最远的空间,遥远的我永远都不可触及……
然而,沈衣雪只是睫毛轻轻的颤了两下,换了一个姿势,便再次沉沉的睡去。至于夜流觞的话她到底有没有听到,那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夜流觞的怀抱是温暖的,带着好闻的淡淡薄荷香气,同时也是让沈衣雪无比安然和舒心的。如果不是轻微且急促的敲门声一直在耳边聒噪,沈衣雪是说什么也不愿从美梦中醒过来的。
沈衣雪皱了皱眉,睁开了惺忪的睡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夜流觞放大版的俊颜。
敲门声惊醒了沈衣雪,同时也让处于半睡半醒的夜流觞十分不耐烦。他皱了皱漆黑英挺的修长剑眉,却是连眼睛都懒得睁开:“滚!”
外面的敲门声有一瞬的静止,不过随即又再次响起,似乎比起刚才态度更加坚决,声音也更加急促响亮起来。
夜流觞依旧闭着眼睛,伸出手在半空乱摸,直到落在沈衣雪柔软的肩膀上:“丫头,要不你去看看?”
说完这句话,他便松开了沈衣雪,如同一个撒娇的孩子,将头深深的埋进了枕间,口中含混不清的咕哝道:“我不想起,你便当是代我去处理一下事情好了。”
沈衣雪从未见过如此孩子气的夜流觞,一时好气又好笑,轻轻摇了摇头,没有答话。
“丫头,去吧去吧,求你了!”夜流觞撒赖的话再次从枕间含糊传来,甚至带了一丝撒娇的语气,让沈衣雪大感好笑,竟然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好吧,我去。”
沈衣雪失笑摇头,轻轻拍了拍夜流觞的后背,如同安抚一个任性的孩子,然后起身,翻过夜流觞,跳下了床去。
在沈衣雪打开房门的一瞬,夜流觞从枕间抬起头来,目光中一片清明,那里有半分惺忪和睡意?
他的目光落在沈衣雪的绰约的背影上,有痴缠,更多的却是无奈和苦涩:既然注定她要成为天魔宗的天魔妃,那么,不如从现在,此刻,他就开始放手……
他从来不曾贪恋宗主的权力,只是将其当做自己的责任和背负。他所在意的,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头也不回,如同浴火凤凰一般,张开一双翅膀,直冲天际!
从此以后,他只能仰望!
“丫头。”夜流觞在心里默默地唤了一声,无比温柔,仿佛再重一些,就会惊醒他心目中那个单薄倔强而又美丽的女子。
他重新闭起眼睛,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空气中,似乎还有她残留的,淡淡的女儿体香……
当然,在打开房门之前,沈衣雪并没有忘记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头发和衣服。然而,刚打开房门,沈衣雪还是忍不住就红了脸!
之间夜流觞的宗主寝殿门前,不但莫离忧和颜如魅这两个左右护法,就连三位长老中的闵南亭也在,只是今日东方璧没有来,来的是那个如黑铁塔般的费元忠,以及一些陌生面孔,统统都集中在了门前的空地上!
如果不是小小的夜天隐和颜如魅一直挡在门前,只怕这些人就要当场冲进夜流觞的寝殿去!
敲门的人,是颜如魅。在沈衣雪打开房门的时候,她立刻便收回了自己的手,垂手肃立,同时恭敬的道:“宗主夫人!”
沈衣雪只觉得脸上一阵燥热,然而此刻却也不好追究,只得装作没有听见,清咳了一声,问:“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这个……”
一干人等面面相觑,一时竟然没有人开口,或者说,是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几乎所有的人都以为,昨日夜流觞将他们的“宗主夫人”带至宗主寝殿,必然是共赴巫山,琴瑟和鸣。然后……
本着好事成双,以及普天同庆的原则,今日必然是要记着与宗门中的长老护法以及一些重要人物,商议宗主大婚的事情。
为了不让宗主多费心思四处找人,也为了能够早日定下具体大婚日期以让他们这些人安心,同时也为了……咳咳……宗门安定团结等等,由三长老之中的闵南亭牵头,几乎片刻便集中了宗门中绝大多数在此事上有着发言权的众人,到此恭候宗主大人的吩咐。
何况,他们所有人都认为,他们的宗主经过此事,必然是春风得意,而宗主夫人初承雨露怕,自是该娇柔无力,所以……今日清晨起来开门的人会是夜流觞才对。
这样的情况下,他们趁机追问,在事实俱全,不可否认的前提下,让宗主将大婚之期定下,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可是……所有的人,包括一脸贼兮兮的笑着的夜天隐,都没有想到,开门的人竟然是沈衣雪。
然后,所有准备好的说辞,突然就全部用不上了,这个时候沈衣雪再问“发生了何事”,场面一下就变得古怪起来。
难道要他们这些大老爷们,颜如魅和跟着她的两个女娃娃不算,去向他们娇滴滴的宗主夫人讨要具体的大婚日吗?
一时间,你看看我 我又看看你,场面便诡异地冷了下来。
沈衣雪眼波流转,几乎是转眼间就想明白了这些人的来意,同时也明白了夜流觞撒赖心中也将夜流觞埋怨了无数次……
只是,既然已经开了门,眼前的尴尬总要化解,不然她以后就别想着在这些人面前抬起头来了!
沈衣雪心中叹了口气,首先望向了颜如魅:“颜护法,天魔舞一事,且暂缓一时,我还需要细细琢磨。待编排完整,自然会通知于你。”
颜如魅垂了头,依旧是一副恭敬表情:“是,宗主夫人!”
沈衣雪在心里抹了一把不存在的虚汗,好吧!她就再一次当自己听错了!
装模作样地再次看向闵南亭和费元忠,挤出一个微笑来:“今日东方长老没有过来么?”
黑塔似的费元忠连忙再次躬身施礼,瓮声瓮气地答道:“回宗主夫人,今日该东方璧长老在藏经谷轮值,因此是属下过来,也想见识一想宗主夫人骤然提升修为的针法。”
他的个头比一般人高,嗓门似乎也比一般人大,只答了两句,便将沈衣雪耳膜都震得嗡嗡作响!
不过,虽然他也开口闭口“宗主夫人”,却成功地将话题带到了提升修为上面,让沈衣雪终于松了口气。
至于“宗主夫人”四个字,她眼一闭,耳朵一堵,完全忽略便是,她就当那是一个称呼好了。
“让费长老见笑了,雕虫小技而已。”沈衣雪首先胡乱谦虚了两句,语气一肃,道,“不过,若是能够给宗门带来好处,推广开去也好事。”
沈衣雪思索着,目光扫过费元忠和闵南亭身后那二三十个不太熟悉的人,一阵头皮发麻,故作镇定地清咳一声:“此事宜早不宜迟,何况昨日也商议地差不多了,就烦请三位长老辛苦,物色适合跟我学习金针之术的人选……”
终于将闵南亭和费元忠的注意力转移,沈衣雪正想松一口气,远远地一个人几乎的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