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个字,如黄钟大吕,字字敲在了沈衣雪的心上!
沈衣雪突然就明白了历劫为何要在她来之前说那么一句话!那不是对她说的,而是让她转给崔言智听的!
司莲心本是她心口七色莲花上面的一颗舍利,根本就不会真的魂飞魄散,只不过是以另外一种形式存在而已。
历劫在以他的方式,帮她开解崔言智!
只是,她要如何开口向这样一个痛失爱侣的男人说明?历劫说的简短,而她要表达出来却非易事!
本来,沈衣雪以为,再次见到司莲心的尸体,她会伤心欲绝,至少也会陪着崔言智一起悲伤落泪,结果……
在纷乱的思绪中,她仔细思索了落冰湖之战种种,然后开始想历劫每一个举动的真正用意。以及如何开口,劝慰崔言智,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悲伤。
这十个字,说来简单,做起来何难!何况,历劫所取的,也并不全是其真正的含义,他所说的,就是表面的意思!崔言智是个简单的人,太复杂了根本理解不了!
思绪漂浮间,沈衣雪忽然想,若是此刻那具冰冷的尸体是她自己,那么,那个会为自己嚎啕大哭,毫不在意形象的男人,又会是谁?
一时间,心头竟然生出一丝茫然的悲哀,为自己,为自己看不到的未来。
耳边男人毫不掩饰的嚎啕大哭声音渐低,逐渐变为了低低的呜咽,最后又成了有一声,没一声的抽泣。
沈衣雪纷乱的思绪也随着那哭声渐低收了回来,目光由迷离转为清明。
崔言智,这个头脑简单的男人,也许,直接说明才是最好的方式。
“莲心的真魂,本是我心口七色莲花上的一颗舍利子。”沈衣雪直接开口了,“若是身亡,则真魂必然要回归莲花之心,正如她的名字一般,司莲心,似莲心!”
“而凌飞宵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应该早就计划通过莲心真魂的回归,通过玄机石滴血,将魂线系到了莲心的真魂上面。其目的,就是想通过莲心真魂回归七色莲花的时候,将魂线也带到我的身上,进而控制我。”
沈衣雪轻轻叹了口气:“所以,是我连累了莲心。”
说完这句话,沈衣雪便轻轻垂了头,不再言语,等着崔言智自己相通其中的关键。
崔言智望着司莲心依旧栩栩如生的面容,目光却仿佛穿透了她的脸,望向了不知名的远方,又像是陷入了与司莲心的点滴回忆当中。
“如今的修真界,属于佛修的弥勒宗一派乌烟瘴气。”崔言智的目光终于落在是司莲心的脸上,虽然还有残余的泪水,面上却是沉静了下来。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仿佛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的面色露出一丝嘲讽:“按理说,佛修应该清静无为,与世无争才是。可是看看玉佛子,看看枯木,枯蝉!哪里还有一丝得道高僧的样子。整个弥勒宗也就只有与师父交好的妙观,还算是洁身自好。”
虽然不知道崔言智为何突然评论起弥勒宗,但只要他肯开口,便有希望打开心结。因此沈衣雪也就安静地听着。
“可是莲心,莲心……”说起司莲心,崔言智的目光一下变得无比美好,“她甚至比那些佛修还要干净单纯,有慈悲心。”
唇角慢慢扯出一缕苦笑:“师妹所言,我完全相信,如果不是因为真魂是一颗佛家舍利,她又怎么那样安静美好,就好像……”
他斟酌着措辞:“人界那些普通人所敬仰信奉的菩萨一般,温柔,慈悲,祥和。”
沈衣雪沉默着,的确如此,司莲心是身上,几乎是与生俱来的,有一种可以感染人心的大智慧和大悲悯,让每一个接近她的人,心灵都可以得到净化和安抚。
可是为何就感化不了一个凌飞宵!对这样一个女子,他竟然也下的去手?是对战天剑的欲望,对权力的贪婪,让他蒙蔽了本心吗?
崔言智的话还在继续:“害死莲心的,不是你。就如你所言,她的真魂是你心口七色莲花上的一颗舍利子,回归本处那是她的宿命,她的必然,不过是早或者晚的问题。”
沈衣雪咬着唇,终于插了一句话:“既然你一切都看的通透,为何还有执泥于一具皮囊不放呢?一念心清净,莲花处处开。这是历劫让我转告于你的。”
崔言智怔了怔,若有所思地盯着沈衣雪的心口处,然后又看了一眼怀中如沉睡一般的司莲心,沉默半晌,终于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一直从门口探出头来张望的莫离忧,见到崔言智点头,终于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他小心翼翼地绕过夜流觞,抬脚就要进来。
“我想亲手动手!”却听崔言智的声音继续响起,望向沈衣雪的目光中带了一丝坚定,“莲心生时,我不能给她一个安定的居所;如今,她死后的容身出,就让我来亲自给她吧!”
简单的两句话,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动容。莫离忧迈出的脚,停在了半空,然后悄悄地缩了回去。
“好!”夜流觞的声音突然响起,“我答应你,让你在我天魔宗的境内随意选择一处,作为这位莲心姑娘的葬身处。”
说完这话,夜流觞偷偷的看了沈衣雪一眼,见她没有反驳自己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
崔言智却是再次沉默,毕竟他是生于剑宗,长于剑宗的,在骨子里的对于剑宗的忠诚都是根深蒂固的。如今,他心爱的女子,竟然要在天魔宗选择埋骨之处,这让他一时如何接受?
所以,虽然明知夜流觞不过一片好心,他还是犹豫了起来。
自己这位师兄的心思,瞒得了人,却瞒不过一直留意着他神情变化的沈衣雪。
轻叹了口气,沈衣雪毫不客气地道:“言智师兄,如今,你还回得去剑宗吗?”
崔言智怔了一怔,似乎直到此刻才想起来,当然落冰湖一战,自己杀了多少剑宗同门自己都不知道!
随即心中却又一片黯然,剑宗自己是回不去了,难道就此留在天魔宗?虽然说自从被莫离忧带到此处以后,莫离忧并没有说什么,夜流觞也没有多说什么。可是整个天魔宗,只怕人数也不必剑宗少多少,难保没有人拿自己的身份说事儿!
到时候,自己为难事小,如果因此惊扰了莲心的安宁可该如何是好?
夜流觞似乎看出了他的担心和忧虑,微哂道:“你杀了那么多剑宗的人,他们早就不把你当做同门了!反倒是我天魔宗弟子,生性单纯,只佩服强者。你在落冰湖之战已经让不少我宗弟子心服口服,自然不会有人多说什么的。”
“何况,”夜流觞的语气一转,“害死这位莲心姑娘的罪魁祸首,到现在依旧还逍遥自在,难道你就不想报仇?你杀了那么多人,除了发泄你自己的愤怒,可曾真正地为莲心姑娘报仇?”
不给崔言智思考的时间,夜流觞的话还在继续:“如果你想要报仇,留在天魔宗的最好的选择,不是吗?”
“报仇?”崔言智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语气却渐渐坚定起来,“我要报仇!我要杀了凌飞宵!”
沈衣雪皱眉,夜流觞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突然就向着崔言智提起这些,不怕他再次陷入那种走火入魔般的境地吗?还是,夜流觞此举,是鼓动着崔言智单枪匹马地杀到剑宗?
感受到了沈衣雪的目光,夜流觞转了头,毫不避讳地对着她眨了眨眼睛,然后目光再次转向崔言智:“当然,你不要指望着我会举整个剑宗之力,为一个小小的司莲心报仇,我只会跟你一次机会,是否愿意抓住,全在你自己!”
夜流觞的语气一瞬间变得肃然起来:“如果你愿意,就此加入我天魔宗,从普通弟子做起,何时可以做到高位。调动你手中权力范围内的门人去讨伐剑宗,找凌飞宵报仇,我绝不阻拦!”
做到高位,自然需要在天魔宗有足够的功劳。说白了也就是要为崔言智为天魔宗,为夜流觞卖命!作为回报,到时候崔言智手下的门人,任由崔言智差遣。至于找剑宗的麻烦,找凌飞宵报仇,夜流觞只怕不管何时都乐见其成。
这个算盘,夜流觞可谓打得响亮至极,然后对于报仇心切的崔言智来说,却根本是没有更好的选择。
作为一宗之主,如此决定,沈衣雪还真的无法去指责夜流觞什么,毕竟他也有他的立场。
可是,就此看着崔言智被算计,沈衣雪又实在是不忍心。思虑片刻,沈衣雪抬起头来,在崔言智开口答应对方以前,开口道:“我也与剑宗,与凌飞宵有不共戴天之仇,也想要借助贵宗的力量报仇。不知道夜宗主是否可以连衣雪一并收下,做一个普通弟子?”
夜流觞的脸色一下变得古怪至极,望着沈衣雪竟然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个丫头,就不能不为难自己吗?
然而,当夜流觞抬眼看时,却看到了一个带着如君临天下般气势的女子,甚至有些冰冷和威严,无形的威压竟然让人的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起来!
苦笑了一声,夜流觞道:“丫头,你知道,我这么做只是为了服众……”
沈衣雪撇了撇嘴,正要再次反驳,却听崔言智道:“我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