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不希望给沈衣雪任何心理压力,夜流觞再次来时,已经恢复了沈衣雪初次见他时候俊逸而邪魅的模样。
当他推开沈衣雪的房门时,清晨第一缕阳光,正洒在他的背后。
从沈衣雪这个方向看去,他就好像从阳光中走出来的一尊天神,带着耀眼的光环立在那里,让人忍不住想要顶礼膜拜。
他的唇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令他整个脸部的线条都柔和了下来。
面对这样的夜流觞,沈衣雪的心中有着一瞬间的目眩神迷,真是一个俊美的男子!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俊美的男子,将整颗心都放在了她的身上,是那样义无反顾!
换了药,沈衣雪感觉肩膀的痛楚已经减轻很多,想必是恢复地不错。
夜流觞的手拂过她额头的血痂,她不自在地想要躲开。然而这一次,夜流觞却坚持了:“丫头。”
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带了一点小小的执拗:“不要躲着我!”
“洛自真的丧礼据说要举行七天。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天。”他的情绪忽然有些低落,“我会在丧礼结束之前,离开!”
“我不是怕剑宗那些个伪君子。”夜流觞解释着,“但我不愿意给你惹了不必要的麻烦!”
不知为何,他说“离开”的时候,让沈衣雪的心中突然就生出一种不舍,想要开口挽留。
夜流觞缓缓蹲下身去,从沈衣雪的角度看去,就好像跪在了床前的脚踏上。狭长的眼睛里竟然带了一丝乞求的意味,声音细软而缠绵:“不要拒绝我,丫头,不要……”
他的目光在沈衣雪略显苍白的小脸上流连,似乎要要此刻的她仔仔细细地看一个够“我知道你有你的为难,可是人的一生那么长,时日那么多。就不能给我三天的时间么?”
“就这三天,好不好?”他将那张俊美的脸深深埋进了面前的锦被中,声音一下变得沉闷起来,低低地有些模糊,却直渗入人心深处,让人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来拒绝,“单纯地陪我这三天,好吗?”
沈衣雪轻轻叹息一声,那镌刻在真魂上的声音忽然再次响起,眼前这个男子,曾经对她以命相护,曾经想要陪她一起赴死,如今为她千里奔波,孤身来到这个对他来说强敌环伺的地方,只想要她三天的时间!
她能拒绝吗?她要如何拒绝?一生的岁月如此漫长,他只想要这其中短短的三天!
三天!对于她来说,真的不算什么,可对于他来说,却是如此地珍惜而不可得!
抬起没有受伤的右手,沈衣雪摸索着,颤抖着,轻轻去抚摸他柔软的发丝。
只一下,却立刻就被对方察觉了,她只觉得自己微凉的小手,被一只火热的大掌包裹住,迅速地温暖着自己,那温度顺着自己的手掌,一直蔓延进她的心里,再传遍了她的全身。
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与不自然,却在听到夜流觞满含激动的话以后柔软了下来:“丫头!”
他将那只微凉细滑的小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慢慢地将唇移了过去。闭起眼睛,口鼻间,全是她掌心的微冷的幽香。
似乎是害怕她会因此而不悦,只是短短的一个瞬间,他便抬起自己的脸来,却怎么也也掩饰不住眼睛里的兴奋和一丝丝的留恋,就像是得到心爱弹珠的孩子,满心欢喜却又小心翼翼地珍惜着。
沈衣雪看不到他的表情,却仍旧可以感觉到他的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着,一时心里竟然涌出一股莫名的心疼和怜惜。
就为了自己漫长一生中短暂的三天,他从高高在上的一宗之主,忽然就变得卑微若此!
“扶我起来好吗?”
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不是很疼,沈衣雪忽然想要认真而仔细地看清那张短暂埋在她掌心的脸。
夜流觞怔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沈衣雪在同自己说话。
他不知所措地搓了一下自己的手,这才起身,小心翼翼地将沈衣雪扶了起来,就如同捧着一件绝世珍宝。
沈衣雪只是肩膀受伤,虽然曾被不知哪个外面弟子在小腿上踢了两脚,倒也不是十分严重,下来走两步还是可以的。
何况,有她实在是不想眼前这个如此在乎她的男人,再为她担心。
然而,双足甫一落地,就被夜流觞看了出来,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声音中带着一丝愧疚的心疼:“想去哪儿,我抱着你去。”
第一次被一个男子如此亲密无间地抱在怀里,沈衣雪的身子再次僵硬起来,垂着头不敢去看对方的眼睛。
心思有一瞬间的怔忡,就连自己的夫君原铭,在洞房掀开盖头之后,也还没有过如此亲密的举动吧?
似乎是感应到了她此刻内心的想法,夜流觞低沉而霸道的声音,带着炽热的气息在她耳边响起“丫头,答应我。不许想其他人!”
沈衣雪只觉得自己的耳垂像是着了火,想必此刻的脸红得厉害。
那炽热的气息,似乎比喷涌而出的岩浆温度更高,让她忍不住想要逃离,却又有一丝莫名的贪恋。
夜流觞的唇,柔软而温热,状似无意却又似有意地掠过了她小巧的耳垂,引得她整个身子一阵战栗。
然后,沈衣雪发现她根本就无法拒绝这个得寸就会进尺的男人了!
夜流觞看着怀中娇羞动人的女子,心中却是一声叹息:这么一个美好的女子,为何命运偏偏如此多舛!就算是让人想怜惜她都不得其门而入!
他不过是想要代替那个从未给过她一丝一毫夫君责任的原铭来呵护她,却还要小心翼翼地给自己加上一个时间的限制。
从未如此刻这般痛恨人界那些“三从四德”的规矩,如果她脑子里没有根深蒂固的从一而终的想法,又怎么会活得如此辛苦!
只是一瞬间的感慨,夜流觞就掩饰好自己的情绪,不再逗她,一直将她抱出了浮雪殿,到了浮雪湖边。
浮雪湖水如一块无瑕的翡翠,碧绿可爱,更兼湖中植了不少千叶凝玉莲。此时正是盛放的时节,一朵朵硕大的花朵,花瓣洁白如玉,又层层叠叠,在一片浓翠淡绿间,如同落下一片片雪花浮在水面。
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下,尚未消失的露珠就好像晶莹剔透的珍珠,闪烁这七彩的光芒。
“丫头,你还不知道吧?”夜流觞在岸边找到一块比较平坦的白石,将沈衣雪轻轻放了上去,目光转向湖面,看似在欣赏风景,说出的话却让沈衣雪都禁不住一呆,“雪暮寒在这浮雪湖里,养了不少珍稀的鱼儿,不但美味可口,对你的身体恢复也大有好处,有没有兴趣抓两条来尝尝?”
“啊?”沈衣雪先是一呆,怎么也没有想到夜流觞居然出了这么个主意。不过随即就释然,嫣然笑道:“好啊!不过你要亲自去抓。”
“那是自然!”
夜流觞说完,居然就地翻了个跟头儿,再一翻,就如一尾黑色的大鱼,“扑通”一声跃进了水中。
如果不是自己,夜流觞就不会一次次同雪暮寒合作,甚至还要屈居在雪暮寒的浮雪殿。虽然说是为了陪伴和保护自己,但内心憋屈肯定是有的,所以能恶心一下雪暮寒的机会,他是无论怎样不可能放过的。
然而,夜流觞一个猛子扎下去,竟然久久没有上来,沈衣雪大概估计了一下,居然有多半个时辰!
莫非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毕竟这浮雪湖是雪暮寒的地盘,难免有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
这样一想,终于是忍不住担心起来,看着趋于平静的湖面,沈衣雪的心也提了起来:“夜流觞……”
话音未落,就听“哗啦”一声,夜流觞一手举着一条大鱼,在不远处的水面冒出头来!
他左手的大鱼,通身晶莹剔透,里面的血管骨骼都清晰可见,右手那条却是鲜红如血,更兼大大的鱼尾如同红色的轻纱一般,煞是好看。
沈衣雪后来才知道,这两条鱼可以说是这浮雪湖中最为珍稀的两条,就是雪暮寒轻易也舍不得动,不想却便宜了自己和夜流觞。
夜流觞抓着那两条大鱼,再次从水中跃了出来,刚一上岸,身上便腾起一阵白雾,转眼身上衣衫的水汽已被蒸腾干净。只有一头黑发还是湿漉漉的滴着水珠。
“雪暮寒湖里的鱼,都要成精了!”夜流觞的声音微带着抱怨,“真是不好抓!”
这是在向自己解释去得太久的原因了?沈衣雪虽然半信半疑,但一时也没有多说,只是在他出现的那一刻,提起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长长地松了口气。
夜流觞再次取出那把匕首,飞快地将那条透明的鱼片成了薄片,递到沈衣雪面前:“这鱼要生吃效果才好!”
说话的时候,他又有些担心,就怕沈衣雪不敢生着吃那鱼片。
结果沈衣雪只是笑笑,伸手接过那带血的鱼片,连犹豫都没有就塞进了自己小巧玲珑的嘴巴里。
抬头见夜流觞一脸不可置信,微微一笑,道:“当初在无极山脉里,我还生吃过山鸡野兔,一片生鱼算得了什么?”
夜流觞听得一怔,这才想起当初雪暮寒为了救崔言智而丢下了沈衣雪一个人,结果徐昊峰出现,沈衣雪被迫进入无极山脉。
他只知道,她遇到了混沌天魔蛇,还真的不知她还有着如此遭遇,禁不住又是一阵心疼,对雪暮寒更是咬牙切齿起来。
看他的表情,沈衣雪隐约可以猜到他的心思,连忙笑笑:“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听着她言语温柔,又见她笑靥如花,夜流觞也就暂时收起了自己对雪暮寒的不满,望着沈衣雪,声音中带了一丝戏谑:“刚才似乎听到有人在叫我,是在担心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