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
第二日清晨,苏熙芸起床的时候,齐烨早已经早早上朝去了,她洗漱一番,刚坐下用早膳,外头丫鬟婆子们便进来禀报:苏嬷嬷来了。
苏熙芸喝汤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抬眼扫了一眼外屋,果真瞧见重重珠帘后,立着一双小脚,看那衣着装扮,的确是苏嬷嬷无疑。
她在内心之中稍稍一思量便知道苏嬷嬷是什么意思了,当下脸上出现浓浓的讽刺笑容来。
就在昨儿个下午,她与齐烨去白家的时候,苏嬷嬷坐了马车往皇宫内去见皇后娘娘了,不知道谈的如何,如今一大早便跑了来找她,看样子,昨天皇后娘娘没有答应她的请求才是。苏熙芸想到这里,一下便猜出苏嬷嬷的意图了,肯定是来服软求情的,这老奸巨猾的老嬷嬷,又怎么舍得放弃这养尊处优,前呼后拥的日子,跑去庄子上冷冷清清的过着?
可通过齐烨昨日说的那番话,苏熙芸已经明白齐烨是下定决心要将这苏嬷嬷赶走了,再说她也不愿意让其留下。
见,还是不见?
思索良久,苏熙芸终于还是开了口:“让她在外头等一下吧!我用过了膳再说。”
珍珠应了一声立刻出去禀报去了,外头苏嬷嬷明显松了一口气,苏熙芸在屋子里听的真真的,面上不由讽刺一笑,手下动作越发的慢,只不过一顿早膳而已,她愣是吃了整整一个时辰方才罢休,桌上的饭菜都被丫鬟们端下去热了两三回。
饭后,苏熙芸懒洋洋的起身,守在外头的苏嬷嬷听到动静,重重的松了一口气,以为苏熙芸终于要见她了,忙整整身上衣衫,可就在这时,苏熙芸在屋子里道:“等下还要出去,先去更衣吧!”说着,便带着丫鬟去了左侧的卧室当中。
苏嬷嬷站在原地,脸上硬堆积起来的笑容一点一点僵硬了。
到这时候她又岂能不明白,苏熙芸这是故意的晾她!
苏嬷嬷面上掠过一丝难堪之色,这种对付下人的伎俩,从来都是她对付别人的,没想到今日竟轮到了自身!
就算昨日在坤宁宫内,皇后都没有如此对待过她,苏熙芸,她竟然敢!
苏嬷嬷在心中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恨不得将苏熙芸抽皮扒筋,可面上却是丝毫神色也不敢外露,苏熙芸虽然去了内室,但是这屋子里还是有着不少的丫鬟守在这里,要是被人发现了,那她岂不是更加丢脸?
再说传到苏熙芸耳朵里也不好,这王妃的心太狠,说不定到时候她连庄子上都没得去,一定会被暗中悄悄弄死!
昨日以前,苏嬷嬷一直都信誓旦旦的觉得,在王爷心中,她这个奶嬷嬷是比王妃还是重要的,可是昨日之后,她便再也不这样认为了。她家王爷昨日在王妃面前那副巴结讨好的样子,一下就改变了她心中的想法。
她家王爷,在王妃面前就是一条摇着尾巴的哈巴狗!
这话要是被苏熙芸或者是齐烨知道了,一定会当场弄死苏嬷嬷,这女人,嘴巴太贱,心思太坏!
人家两口子怎么过活,关你什么事情?
话分两头,苏熙芸去了内室,慢腾腾的换衣裳,珍珠从外头进来,悄悄凑在她耳边道:“王妃,苏嬷嬷还在,脸上的表情很不好看,她似乎,恨上了主子。”
苏熙芸没有回头,漫不经心道:“反正她从前也没有喜欢过我,她要的是一个言听计从,可以放在手心里摆弄的王妃,可惜我不是。”
珍珠叹口气没有说话。
顷刻之后,衣裳便换好了,苏熙芸在众人的搀扶下缓缓起身去了外间。
苏嬷嬷等了良久,在她自己都觉得苏熙芸不会出来,准备放弃的时候,苏熙芸却焕然一新的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苏嬷嬷,一大清早的,您不在屋中多歇息歇息,怎么有空来我这里?”苏熙芸说着,微微一笑:“过两日您还要出发去庄子上,不多休息怎么能成?您要是累坏了,王爷岂不是要怪我?”
苏嬷嬷一听这话,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上,她可万万没有想到,苏熙芸一出来,第一句话便说到了庄子的事情,这瞬间打了个她措手不及,她原本是想先说说旁的事情,然后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劝说苏熙芸一番,到那时她才有几分胜算。可是没想到,苏熙芸根本就没有给她闲话家常的机会,直接就点出了那件事情。
可见,她今日是来做什么的,这位年轻漂亮的王妃心中清清楚楚。
苏嬷嬷心中发苦,却也只能连忙答答道:“王妃,去庄子上的事情不急……”
“怎么不急?”苏熙芸一下便出声打断了她:“王爷昨日不是说的很清楚吗?这几日先将别的事情放一放,一定要先紧着您的事情来,更何况您去庄子上住,可是大事情,今儿个王爷还说下了朝要去城外的庄子上瞧一瞧,若是不满意,就给您换一个,您瞧,王爷对待您,可真跟亲生母亲似的……”
“王妃!这可使不得!”苏嬷嬷听了最后一句话,面上顿时出现了一丝惶恐之色来:“奴婢只不过是一个伺候人的奶娘罢了,如何能当得王爷的母亲?这话王妃可不敢再说了!要是被皇后娘娘听见了,奴婢可就性命不保了!”
这么怕人说?可你心目之中不就是以王爷母亲自居吗?苏熙芸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越发的柔和了:“苏嬷嬷,您不用紧张,王爷待您亲厚,这是有目共睹的事情,母后她心中其实也是知道的……”
“王妃,您可折煞奴婢了!”苏嬷嬷慌忙跪下来道:“奴婢只是一个伺候人的奴才,因为陪伴时间长了,所以才得王爷几分看中,别的,奴婢是一丝一毫也不敢宵想!如今年纪大了,奴婢只求能清清静静的过几年日子……”
话说了一半,苏嬷嬷便住了口,脸上出现懊悔之极的神色来,要不是有苏熙芸在场,她简直想给自己两巴掌!她今日是来做什么的?怎么又说出要去庄子上住的话来?
苏熙芸闻言“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苏嬷嬷,王爷知道您的心思!这不,正在紧锣密鼓的安排庄子上的事宜吗?您今日过来催促,可是嫌慢了?您放心,等王爷回来,我便跟他说说,让他加快……”
“王妃!”苏嬷嬷急急的喊了一声,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颇有些欲哭无泪。
苏熙芸摆摆手道:“苏嬷嬷还有事情吗?本王妃今儿个还要上白云庵一趟,时间不多了,您要是有什么话儿想要交代的,便说给陈管事好了,她会一一记下来帮着置办的。”说着,便站起了身。
苏嬷嬷心中有千言万语,但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能怏怏不快的道了声是,眼睁睁的看着苏熙芸带着人扬长而去。
……
城外通往白云庵的官道上,荣王府的马车不紧不慢的行走着,然而苏熙芸出城的消息早在半个时辰前便传到了齐俊寒的耳朵里。
彼时,齐俊寒正在书房外头的空地上练剑,他在边关呆了有好几年,别的没学会多少,这每日清晨起身练剑的习惯却保持了下来,从前每日早间只是练上一个时辰,可是这几日,他却每天都要练上整整两个时辰。
下人来报消息的时候,他挥舞长剑的动作顿时一顿,但却过了好久才转过头来,声音有些沙哑的问:“她是王爷陪着去的,还是自己去的?”
“回世子,奴婢见那马车只有一辆,里面似乎只坐了荣王妃并几个丫鬟,并没有打探到荣王殿下的消息。”侍卫回道。
齐俊寒面上先是一喜,但紧跟着便沉了下来,他将手中长剑“啪!”的一声扔到地上,似是自言自语一般道:“为了躲着我,竟然已经有一个多月都没有再去白云庵看望自己娘亲了,也罢,这次爷就不去了!让你们母女俩好好聚聚!”说着,他便转身进了内室,缓缓躺在屋中一张竹榻上,闭起眼睛沉沉睡去。
侍卫不敢打搅,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苏熙芸是正午时分到达白云庵的,马车一到,苏三夫人便得了消息,忙带了人急急忙忙的迎了出来,及至看到她,满脸的欣喜便成了埋怨:“好丫头!你居然整整有一个月都没有上山来看望母亲了,你说,你整日介都在忙什么?”
苏熙芸酸溜溜的瞧了三夫人一眼,道:“娘,您如今有了干儿子哪里还记得自家女儿?每次见了他就乐的合不拢嘴的,女儿可不敢上山来打搅您,万一看到您不理女儿,却对旁人亲亲热热,那还不得伤心死?”
“你这死丫头,居然还吃上醋了!”三夫人哭笑不得的上前伸手在苏熙芸额头上点了一下道:“你跟倩云是娘的亲生女儿,这外人如何能够比得上?你担心的那根本就不可能发生。”
苏熙芸笑嘻嘻道:“女儿上次上山来的时候,可是挤都挤不到您跟前去的!可见您还是疼爱他比我多。”母女两个说说笑笑往自家院子走去,苏熙芸因而道:“娘,您不用担心那么多了,老太太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等她没了,您就可以下山了,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