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灵驭已然重生,那么苏白卿筹划的第一步已经完成了,接下来,便是将灵墟的灵力恢复,如此,他也差不多该离开了。
姚月紫同苏白卿并肩,运灵向着半山腰的医馆而去。
一阵风从竹林吹过,发出簌簌的声响,两人停在院门口,缓缓落地,苏白卿上前轻扣门扉,姚月紫站在他身后,静静地等待回音。
门很快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一稚子,苏白卿瞧见他,依旧是初见时的那位小药童。
“请问你是?”之前苏白卿来医馆时,基本上都是秘密同慕长老见面,时隔几天,这小小幼童竟然都不记得了。
苏白卿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抚摸上稚子的头发,笑了笑:“我是苏白卿,找慕长老有些事。”
稚子在狐族中的时间并不长,所以对过往百年中狐族发生是事情不甚清楚,所以他不知晓苏白卿的身份,这是很自然的。
稚子轻轻哦了一声,以示对苏白卿的回答,虎头虎脑的小脑袋往他身后看去,见到姚月紫的一刻,他不由惊叫一声:“我记得你!你之前来过这里。”
见他指着自己,姚月紫怔愣片刻,苏白卿亦是转头看向她,四目相对,彼此眼中皆有一丝淡淡的笑意。
姚月紫上前,越过苏白卿,学着他的动作将手轻轻覆在稚子的小脑门上,反复摩挲,开口道:“告诉姐姐,慕长老在哪里,姐姐有事必须要同他商量。”
小孩白净的面庞上尚过一丝失措,头低低的垂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他一脸为难,姚月紫不由问道:“怎么了,快给姐姐说,姐姐现在真的有急事要找他商量。”
又沉默了会儿,稚嫩的声音响起:“师傅在制药,可是制着制着他就跑出去了,我想,他应该是跑去哪里采药了。”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接着道:“此以往的经验来看,如此他中途发现了什么必须但又一时稀缺的药材,他必定会自己出去亲自寻找,直到找到了他想要的药材,他才会肯把罢手。”
姚月紫和苏白卿同时沉默,若是慕长老前去采药了,那他一时半会肯定也回不了,看来他对解开灵墟散灵之力的毒药有了新的研究,不然他也不会急匆匆地连苏白卿都没有告知一声便离开寒水峰。
“既然如此,我们便先告退了,当他回来,记得告诉他我们来过。”苏白卿淡淡地开口,随即拉着姚月紫,御风而行,往山间的小木屋去。
灵墟在苏白卿走后,迟迟没有睡着。
脑海中闪过无数场景,她甚至想过在凤华与自己之间,会有一个人主动斩断他们之间的羁绊,还有姚月紫和苏白卿一同领着醒来的灵驭的画面,她一旦恢复了灵力,那时也正是离开狐族的时候,她既已说出那番话,断然没有收回的道理,如今只得默默承受。
她躺在塌上辗转反侧,心中复杂难当,又一个翻身,她正对着床帷,眸中一片空洞,神思飘出身体之外。
这边,姚月紫同苏白卿轻轻落地,风浮动了他们白色的衣襟,飞扬起他们的头发,皆有一种脱尘的美感。
“这里是哪里?”
方才苏白卿拉着她一言不发地来到了这里,却一句话也没有说,看着空阔的四周,寂静的山林中升起一缕长长的炊烟,萦绕在半空中,显得格外幽远。
苏白卿看了眼小木屋,沉沉道:“灵墟便在此处,我将她安置在这里,她答应了我,若我讲灵力与灵驭还给她,她便永远不会侵犯狐族,我们觉得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为了稳住她,我们可以暂时将灵驭给她,正好灵驭也失去记忆了,她们之间的不愉快也差不多该消散了。”
似想到了什么,姚月紫突然问道:“当初灵驭不肯醒来,是不是,与你有关?”
闻言,苏白卿眸色转深,状似无意地开口:“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知道,何况现在的她已经失去了从前的记忆,再去追究还有什么意义。”
姚月紫没有再说下去,当时她对灵驭说的一番话,带了些试探的意思,想起坠情崖上那句略带肯定的猜测,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苏白卿,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灵驭很喜欢你。”沉默片刻后,姚月紫淡淡的开口,一双清澈的眸中闪亮如星辰。
苏白卿一愣,复又想起灵墟对自己说的一番话,若之前是他不明白还情有可原,可现在,连姚月紫也感觉到了,他不可能再佯装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也无法再将灵驭的喜欢当成一个简单的误会。
凤华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挣扎着下榻,他突然觉得气闷,一口气堵在胸口,他忍不住轻轻咳了几声。
夜色如水,一轮明月高悬,淡淡的清辉洒下,寒水峰笼罩在一片银色的世界中。
他独身立在窗前,一席白衣单薄如蝉翼,风吹动他的衣袂翩翩,十一月的夜风带着微微的凉意,他却丝毫未觉,只是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站着,脑海中不断闪现他与灵墟的从前。
往事如同一层被薄雾掩盖,此刻,才揭了它原本的模样,那么清晰,又那么令人深刻。
那一天,天空飘着蒙蒙的细雨,如毛针般落在他身上,他刚从敌人手中逃了出来,却因灵力尽失,跌落山崖,狼狈不堪到了极点。
其实说是敌人,这事也大有渊源。
当年苏白卿不告而别,匆匆消失,狐主之位空闲,这激起了狐族短暂的争斗,俗称内乱,所有人都野心勃勃,自以为灵力甚高,狐主一向以从强者,当时狐族的长老为了避免长久的内乱,便扬言谁能在一年后的“正位”大赛中夺的魁首,便是下一代的狐主。
霎时间,原本闹腾腾的狐族一下子变得谨小慎微起来,以往爱卖弄功力的人也开始收敛锋芒,所有人都隐藏起自己真正的实力,只为了在一年后的正位比赛。
那时,萦绕在整个寒水峰上空的,便是深深的猜忌和防备,狐族之中没有真正的朋友,有的,只是力量的比较,还有深深的忌惮。
一次比试中,凤华略胜了对方,这只是一场极为寻常的比赛,狐族中每天都会发生,但那输了的人不甘心,凤华的灵力比他高,虽只是一介无名之辈,但那人已将他列入对手之中。
既然赢不了,他想了个歹毒的主意,趁凤华习武时,将散灵的毒药悄悄融入他的剑中,如此过了三天,起先凤华还未有察觉,当身体出现异样时,他再想要夺回解药,已经太迟了。
但那人却仍自不肯放过他,知晓他灵力散尽后,便派人一路追杀他。
凤华狼狈逃窜,失去灵力,根本无法与他们正面交锋,如此过了几天,他一路躲藏,却还是不小心露了马脚。
身受重伤的他跑到了一处山顶,前有追兵,后有悬崖,他当即便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坠崖,至少,这样才会有一线生机。
也就是在那一天,细雨绵绵,从山崖下坠落的他,浑身湿透,雨水伴着血水流了一地,就在他痛的快昏过去时。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悠悠地在山林间回荡,那时,凤华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听到这笑声竟觉得是上天给自己最后的礼物,停在耳中,不由觉得分外悦耳。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一双微凉的手轻轻覆上了他的额头,声音的主人看见了一地蜿蜒的血水,顺着源头找到了这里。
“喂,你死了没有?没死就动一下。”声音的主人突然摇晃了他几下,用力之大,疼得凤华龇牙咧嘴。
朦朦胧胧中,他勉强睁开双眼,他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觉得凭声音听,应是一位在山间草药的人间女子。
听到她不客气的询问,凤华轻轻皱眉,这人怎么这么没有礼貌,便懒得开口,只是眨巴眨巴眼皮,示意自己还活着。
“你没死,那我就带你回去。”声音再度想起,听在濒死的凤华耳中,仍旧觉得的分外好听。
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牢牢将声音记在了心底,这一记,便是整整百年的光阴。
声音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流连人间,化作凡人之躯的灵墟。
灵墟年幼,不顾母亲的反对硬是要将自己的灵力掩藏,这么做也是为了怕被有心人发现,母亲奈何不过,便由地她去了。
凤华幽幽醒来,浑身痛的麻木。
他打量四周,一件小小的木屋,里面陈设极其简单,倒是桌上摆放着不少人间的小玩意,有瓷娃娃,不倒翁,甚至还有纸糊制成的纸鸢。
离他不远的地方,有古朴雕饰的梳妆台,他挣扎着起身,坐在了铜镜面前。
铜镜里倒映出一张苍白无力的脸,发白的嘴唇,看起来毫无血色,他明明记得自己快要死了,冰冷的雨水滴在他身上,那是真实的触感,他微凉的指尖抚上脸颊,看着铜镜中那张熟悉的面容,凤华不由苦涩一笑,没想到他隐藏锋芒,只是为了避免这场风波,但风波却偏偏找上了他。
想到这里,他的双手不由握成拳,既然他们这么想要狐主的位子,他偏偏不让他们得逞,自己一定要坐上那个位子!
时隔千年,凤华早已经忘记当年那些追杀他的人的模样,只依稀记得,重回寒水峰之后的他,将他们一个个都散尽灵力,直到狐族恢复了安定,他真正坐上了狐主的位子,心底却没有丝毫快感。
门轻轻吱呀一声,听到动静,凤华回头,一眼便看见了端着草药的灵驭。
见他醒来,灵驭一愣,随即上前,一把抓起他的袖口,恶狠狠地道:“你给我回去躺着,没有我的准许不准下床。”
她好不容易才将受伤的他拉回这里,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半死不活的凤华救回来,可他却一点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竟然就这么坐在窗台上吹风,这样下去,她可难保他不会再死一次。
灵墟粗暴地推着凤华走,凤华无奈之下,只得按照她说的办,灵驭没有使用灵力,所以采药这些都是她亲力亲为,既然她救了他,那么她便会对他负责,将他身上的伤一并治愈。
其实他很想道谢,但灵墟表现的实在太小题大做了,他一时无语,便生生将道谢的话止在嘴边。
灵墟将他推到了塌上,好心地替他掩好了被子,这时,似想起了什么,她盯着他的眼睛,突然说:“你是不是哑巴,难怪这么久,一句话也没说。”
语毕,不等凤华解释,她无所谓的摆摆手,接着道:“罢了,你是不是哑巴跟我有什么关系,好了就自己哪里来的回哪里去,我日理万机,可没那闲工夫搭理你。你这睡了十多天了,身上的伤口差不多也该恢复了,好好看看,身体不适的话你就拍拍自己的脑袋,这样我才看的明白。”
凤华被她的一番话震住,完全说不出话来,他并非有意扮作哑巴,明明是她根本没给自己开口的机会好不好,她一个人就在那说完了,他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这么想着,他也懒得开口,淡淡的看了眼她,张开嘴,指指自己的舌头,嘴里吚吚哑哑,既然她以为自己是个哑巴,他也懒得开口,灵墟见他沉默,当他默认,但转念一想,凡人一向脆弱,受不得打击,若哪天他好死不死要去自行了断,那她这些草药不白找了,这样的话真是委实可惜了,这么想着,她不由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你长的还算可以,怎么就是个哑巴呢,可惜,可惜,这年头,真是太可惜了。”
听她这么说,凤华不由地瞪大了一双眼睛,这女人到底实在夸还是在损,居然连着重复了三次可惜,有那么夸张吗。
罢了,他不与她计较,那一刻他真怀疑,在山涧中救下自己的究竟是不是眼前之人,明明是同样的声音,可说出的话却让他无语到了极点。
灵墟见他吚吚哑哑的说不出话,面容浮起一丝怜悯,她环顾四周,东翻西找,终于在墙角的位置找到了一踏纸。
这纸还是她前几日在人间集市游玩时无意间看到的,说来好笑,当时她初来人间,对人间的事情都觉得格外稀奇,那时见街上围了很多人,她硬着头皮挤了进去,却发现有个人正在挥笔画着什么东西,引得周围的人啧啧称奇,灵墟一时好奇,便凑近了看,结果却发现只是一副简简单单的山水画,画风雄浑,一笔勾勒而成,而画中屹立着一座巍峨的高山,这样的山峰她每天都能见到,早已经司空见惯了,所以她心中极是不屑。就在转身的刹那,似想到了什么,她的目光直直落在了那张画着山峰的宣纸上,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稀奇,她不免有些心动。
“这是什么?”趁人不注意,她指着宣纸问身旁的人。
那人愣了一下,只当她是在问那副画作,道:“这是苍松子大师的封笔之作,这人只是在临摹,不过倒有几分神似,画的好像是传闻中的苍狼山。”
苍狼山?灵墟嘴角抽了抽,凡人根本看不见苍狼山,这说明那苍松子也是狼族之人,想到这里,她不免有些激动:“那苍松子现在何处,你可知晓?”
那人盯着她,像看什么怪物一样,出声道:“苍松子大师几年前便仙逝了,当时闹得沸沸扬扬,你居然不知道。”
灵墟心里腹诽,鬼才知道他是不是死了,定是和她一样,乔装成人在人间游荡。似想到了什么,她一把抓住那人的袖口,重新问道:“我不是问你画的什么,我问的是,这薄薄的一层像蚕蛹的东西。”
“你是指,这个?”那人试探着用手指了指露出半截的宣纸。
灵墟会心一笑:“对啊,它是什么,看起来挺好玩的。”
下一秒,那人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口中振振有词,他念的飞快,灵墟一个字也没有听懂,只隐隐猜到她似乎问了什么不该问的事。
“姑娘,你不是中原人吧?”终于,那人停止,出声询问道。
灵墟轻轻点头,见她承认,那人松了口气,方才他以为她是妖怪,不免为自己的小题大做感到汗颜。
他略带了丝愧疚,解释道:“这是宣纸,中原有很多这样的纸张,有兴趣的话你可以买下来回去研究。”那人见灵墟不语,突发好心,接着道:“你在这里等我,附近有一家专卖笔墨纸砚的,我给你弄一套来,也当是我的不敬之礼。”
灵墟还什么都没说,那人便生怕她反悔似的匆匆跑了出去,很快消失在人群中,不久后,灵墟见他果真带着一套全新的笔墨纸砚,不由有些吃惊。
这中原人,竟是如此好心。
灵墟抱着它们回到了山间的木屋,最开始还颇有兴趣,一个人在房中捣鼓半天,可几天过后,她越来越没了兴致,便随手竟它们仍在了一旁,久而久之,她都快忘了,正巧这人是个哑巴,说不了话,但总归能写吧。
“我把这个给你,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写在上面,懂了吗?”灵墟将一踏泛黄的纸放在凤华面前,见他面色闪了闪,以为他是同意了。
“好了,问吧,你也差不多该饿了,问完了我给你找吃的。”灵墟拍拍手,一双如琥珀般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凤华。
凤华一愣,随即提笔,轻轻在上面写道:“你叫什么名字?”
灵墟站在一旁,清楚地看见了他的一笔一划,下一刻,她将宣纸拿起,一字一句地重复:“你叫什么名字?”
她轻轻一笑,笑容宛如三月的桃花盛开,煞是好看:“我叫灵墟。”
他不由的怔愣,清澈的声音再度响起,有一种空灵的感觉,令他有些说不出话。
见他出神,灵墟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问道:“我回答你的问题了,现在该你告诉我,你叫什么?”
凤华握在手中的笔顿了顿,随即他落笔,笔走龙蛇,一气呵成,凤华二字赫然出现在泛黄的宣纸上。
“凤华?真是个好名字。”灵墟轻声念道,这还是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这样的好话,他喜欢她空灵澄净的声音,宛如山涧的泉水,顺着溪流潺潺而下。
一丝淡淡的笑意悄然浮现在凤华嘴角,灵墟的目光一直在那两个字上,因而也错过了他如沐春风般的笑容。
灵墟没有说话,房间中有片刻的寂静,但过了会儿,她放下手中的宣纸,对上凤华淡漠的一双眼睛,沉沉地说道:“那日我上山采药,无意间发现了你,看你身受重伤的模样,我便突发善心将你带回这里,因为我只是客居,所以对中原的事情不甚了解,瞧你这细皮嫩肉的模样,应当是这个国度的人,我来到这里,只是为了采药,顺便看看有什么药物以后用得上,方便我带回去,但有一点麻烦,或许你可以考虑帮我一下。”
她一口气说完,有些喘不过气,便伸手在桌上拉过茶盏,倒了一盏凉茶咕噜噜饮下。
凤华沉默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有一瞬间,她以为他是狐族的人,看向她的眼神中不由多了些防备。
放下茶盏,灵墟看了眼他,见他眸光深沉,不由失笑:“你别担心,我现在不赶你走,只是让你帮我一个小忙,既然我救了你,你答应也是应该的。”
凤华提笔,轻轻勾勒,而后递给她,眸色愈发深沉。
“那我说了啊,我虽然在研制药物,但一直不确定这药的功效有多大,不然这样,你做我的药引子,我心底才有分寸。”灵墟接过了他递过来的纸,那上面赫然写着你说,笔锋干脆,有一种浑然天成之感。
灵墟不由赞叹:“你这字写的真好,比我强上一百倍都不止。”
见凤华仍是不回答,她转念一想,他是个哑巴,怎么能开口答应自己呢。
灵墟轻笑,那一抹笑意挂在脸上,竟凭添了些许妩媚。
凤华颇有些无语,她想拿他当药引子,那岂不就是试毒的?这女人,心也忒狠了点儿。他强压心中的不满,顺着她的手往上看去,白玉的面庞剔透晶莹,弯弯的眉,秀挺的鼻梁,唇如樱桃般红润,虽容貌不甚出众,但一双凤眸,流转间已是胜过无数春光。
他不由愣了愣,看着她姣好的容颜,心底竟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那是他从未体会过的。
凤华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不自然,半响,他再次落笔,只写下了一个字,好。
他也不知道为何会答应她,或许是冥冥中有一股力量在前方指引着他,那一刻,他突然不想太早的结束这一切,强压下心中的异样感觉,他在心里暗道,权当是为了报答她的救命之恩,不然依灵墟的性格,他若不答应,她还不是要来硬的,既然如此,倒省了不少周折,凤华面色淡淡的,细看之下,却有一丝薄怒。
灵墟见他轻而易举的答应,心中不免喜悦,其实至她离开苍狼山,她便一路在寻找人间的珍惜药材,离开狼族也不单单是为了玩,她希望能多掌握些药理,一方面是处于兴趣,另一方面却是为了以防不备,学药理的话以后说不定能排上大用场。
她一掌拍在凤华肩膀,凤华不备,肩上的伤口瞬间撕裂,很快鲜血染红了衣襟,疼得他倒吸了口凉气。
“好,既然你答应了我,那么以后你的生命便交在我手上了,放心,我医术高超,绝对不会害了你。”
灵墟沉浸在凤华答应了她做药引子一事中,力道一时没有控制住,但她却丝毫没有察觉。
见她的手再度抬起,凤华有些吃痛,赶忙在她落下之前避开,挪到了床榻里侧的位置。
灵墟的手落了空,好不在意的拍拍手:“我看时间不早了,你也该饿了,我去给你弄吃的,你乖乖在这里等我。”
说完,灵墟便一个人跑出去了。
凤华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风扬起了她的发,一头青丝挽成发髻,用一支玉钗别住,简简单单,却颇有一番别样的感觉。
很快,灵墟便端着一些饭菜回到了房间,她流连人间时跟着凡人学了不少东西,虽然她不用进食,但却一直很喜欢看那些凡人用餐的模样,便动手学了一阵子,以往她做着玩,根本没有人会吃,好不容易有个凡人,她肯定不会白白放过这个机会,让他尝尝自己的手艺也好啊。
阳光从窗杦落下,灵墟站在离窗台不远的地方,暖暖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她白皙的面容藏着一丝窃喜,凤华看着她,她穿着一身棠棣色袄裙,袖口处一抹嫣红缭绕,凤眸清澈,她就这么沐浴在阳光之中,浅浅的一层绒毛,衬的她肤如凝脂,面目姣好。
凤华盯了好一会儿,自觉有些失态,很快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他看了眼灵墟端在手上的盘子,里面黑黢黢的粘成一团,完全分辨不出是什么。
你手上端的是什么?他接过纸,飞快地写下一行字,凤华抬头,见灵墟仍端着那些看不出是啥的东西,嘴角抽了抽,刚才她说的用餐,不会是指的这个吧。
灵墟接过,轻笑,面容上竟有些不好意思:“这是我钻研许久才弄出来的,你尝尝看,我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你尝过后告诉我,我再改改。”
见凤华面有怀疑,她忙不跌道:“你别担心,我没有放毒,你是我的药引子,我不会让你死的,何况,若你吃下去中毒的话,我这里有药,很快就能医治好你。”
凤华彻底无语了,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他怎么敢吃,何况他亦是不需要进食的,但见灵墟满脸期待的表情,他心中突然有些犹豫,只是一顿饭而已,若是一直拖着不吃的话,灵墟定然会怀疑的。
罢了,勉强试一试吧。
他伸手,灵墟见此,赶忙将手中的饭菜给他端了过去,虽然卖相不好,但难保味道好呢,这么想着,灵墟面不改色地递给他一双筷子,示意他赶紧趁热吃。
凤华一手端着盘子,一手执着筷子,凑近研究了好一会儿,努力分辨出盘子里面的东西。
是胡萝卜,原本红色的萝卜被她炒成了从里黑到外的黑炭,他嘴角抽得更厉害,这种东西吃下去,就算不死也得去半条命。
抬头,见灵墟睁着一双凤眸,动也不动地看着自己,他愣了愣,被她眼中折射出来的,饱含期待的目光吓了一跳。
灵墟微微躬腰,将双手支在膝盖上,目光灼灼,凤华见她两手空空,计上心头,他眸光一转,将自己手中的筷子递了过去。
灵墟颇有些纳闷,看着凤华递过来的筷子,也没伸手去接:“你这是干什么?”
凤华将筷子伸到她眼前,抖了抖,看了眼盘中发黑的胡萝卜,脸上挂着一丝如沐春风的笑容。
瞧这意思,他想要自己先吃?
“你信不过我,好,那我先吃给你看,说了不会下毒就不会下毒,你这人防备心怎么这么重,早知道当时就不救你了,小心眼。”灵墟说完一通,在凤华好整以暇的目光中,一把接过筷子,赌气夹起一大块黑黢黢的胡萝卜,头一仰,便往嘴里送去。
凤华一直看着灵墟,她薄怒的表情,白皙的脸颊在吞下盘中之物的那一刻,瞬间涨得通红,他忍俊不禁,不顾形象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