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我好想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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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景会在封夏的第一场巡回演唱会上求婚,其实陈薇薇心里很早就已经有了预感。
这么耀眼的男子,跪在巨大的舞台上,眼中款款深情只为她的好友,她亦感同身受地动容。
女孩子的友情总是很耐人寻味。
最初的时候她因为楼弈的关系对封夏抱着陌路人甚至微有敌意的态度,却在后来司空景离开的几年里,和封夏愈走愈近、最终成为真心诚意的朋友。
深交之后才知道彼此的合拍,她们都同样真实、倔强、敢于面对自己的情感与选择,也同样的……执着。
执着。
全场的欢呼尖叫声中,她望着台上的帘幕慢慢闭拢,司空景和封夏的身影消失在帘幕后,侧头看向身边的楼弈。
他英俊的侧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双手有节奏地跟着全场鼓着掌,就像所有虔诚的祝福者一样。
她看了一会,回过头轻轻闭了闭眼。
演唱会结束,所有观众依依不舍地散场,她和蒋宜到后台帮封夏做善后工作。
“咦?楼弈呢?”一切料理完,目送司空景开车带封夏回家,蒋宜站在会馆后门东张西望,“前面还看到他的。”
她心里一紧。
“这混球,不会跑哪里去黯然神伤了吧……”蒋宜不耐烦地打了个响指,“真的是几十年如一日地弱爆了,都这程度了还盯着人有夫之妇,你说是吧薇薇?”
蒋宜性子大大咧咧,而且因为后来才结识、所以是不知道她和楼弈过去的事情的,之前封夏和司空景分开的时候,蒋宜还拉着她一起、屡次帮忙撮合楼弈和封夏。
“我去找他吧。”她深吸一口气,淡笑着拍了拍蒋宜的肩膀,“你男朋友应该已经等着了,你先回去好了。”
偌大的会馆,刚刚还人潮攒动,此刻却空空荡荡的、只有在清扫地上垃圾的员工。
她走上台阶的时候,还能听到自己脚步的回声。
一步,两步。
远远望去,楼弈正一个人坐在观众席的最后一排,她本以为他在喝酒,走到他身边的时候才发现四周并没有散落的啤酒罐,他的手里握着的只是一瓶矿泉水。
他听到声音,抬起头,朝她笑了笑,“还没有走?”
她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轻轻在他身边坐下。
“司空景可真不够意思。”
他双手枕在自己脑后,双腿交叠,这时慢悠悠地开口,“哪有世界上好事都被他一个人占了去的道理,他求婚之前,难道就不知道先感谢一下我们这些跑堂的炮灰吗?”
“而且,他不在的这几年,也是我们把夏夏保护得那么好啊,这人竟然连句感谢都没有,掳了人就跑。”他说着说着,挑着眉,“我真应该把他这些恶行po到微博上,让他粉丝还整天追着喊他男神……”
他的声音还是如往常那样的雀跃,一字一句的,虽然是埋怨,也像是调侃。
“哎……算了,谁叫我人好呢。”他望着空荡荡的舞台,“我……”
“不要说了。”她这时在一旁,突然开口道。
他说话说到一半被打断,有些诧异地侧头看她。
她垂了垂眸,这时起身,一眼也没有看他,深吸一口气,淡淡道,“我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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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从安全通道出来,绕开可能遇见歌迷的地方,她在会馆里兜兜转转,走到了一个露天的平台。
今晚外面有下过雨,从上往下看,地面上都是湿的。
她在平台旁静静站了一会,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往自己的方向而来。
“薇薇。”手臂被人从身后拉住,她回过身,便看到楼弈气喘吁吁地缓着气,“你怎么走那么快啊?”
她看着他的脸庞,沉默了一会,将他的手轻轻拉开。
“你生气了?”他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情绪,寻着她的目光,微低下头,“怎么了?”
她依旧不说话。
“是我惹你生气的吗?”他像个陀螺似的,跟着她转来转去,“你说句话。”
“你回去吧。”她忍了一会,开口道,“你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呆一会。”
“不行。”他摇了摇头,语气也沉了几分,“那么晚,你一个女孩子回去很危险,我送你回……”
“我和你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要你送我回去?”
她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几分,眼睛紧紧盯着他,声音里微有丝讥讽,“哦,前女友?朋友?”
“算了吧。”她抬了抬嘴角,“我宁愿我跟你什么都不是。”
陈薇薇从来理智、冷静,从来不会任性,很少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陈薇薇也从来不会像这样咄咄逼人地对任何一个人说话。
但是她真的受够了,这么几年每一天都装作对一切若无其事的样子,状似正常地生活、没有烦恼地生活,风轻云淡地和他做“朋友”。
她说完,也意识到自己刚刚有些失态,迈开步子就往楼梯下跑,没跑几步,却又被他从身后拉住。
他扣着她的手臂不让她走,自己走下几格台阶,仰头看她,有些无奈地说,“好了,不管什么事情,全是我的不好,行不行?薇薇,不生气了。”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鼻子慢慢酸了。
很早以前,他们最初在一起的时候,她和他冷战、闹脾气,他也是这样的,不会哄人,就一个劲地把责任全往自己身上揽。
后来她提出和他分手,他也不问究竟,一股脑全说是他的不好。
再后来,司空景离开封夏的那几年,她重新自然而然地和他靠近,他似乎毫不介意,待她如初般好,她也就顺其自然地和他相处,那几年,他们没有争执过。
而今天,是自从他们几年前分手以后,她头一次终于忍不住将自己的情绪宣泄出来,可他还是这样,不管她说什么,都不会和她动气。
这是她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弄清的、她不敢启齿的问题——他这样待她,究竟是纵容?还是根本……无谓?
“你是个傻瓜。”
半响,她喉咙有些沙哑地开口,别过头去,“全世界最傻的傻瓜。“
他看着她眼角隐隐约约的泪痕,似乎终于有些明白她到底在为什么生气了。
“好,我是傻瓜。”
他走到她站着的那格台阶,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低声道,“所以,我还没有哭,你哭什么呢?”
“而且,我看到她现在那么开心,我为什么要哭呢?”他弯了弯唇,“这么多年,他们两个人都不容易,再不结婚、连老天都要哭了。”
“那既然这样,你是不是能够放过自己了?”她眼底雾蒙蒙的,看着他,一字一句话地问,“楼弈,这么多年下来,你难道还不知道三个人的爱情有多不好过吗?”
她深吸一口气,将快要流下的眼泪憋回去,“是,可能你甘之若饴、乐在其中,同样身为女孩子,夏夏幸运、能够盼得司空景,可是我不好过,从头到尾一点也不好过。”
是,她知道她现在说的话,根本不仅是在埋怨他、也是在埋怨她的好朋友封夏。
可是既然今天已经破了戒,那就让她彻彻底底地宣泄一次。
阴雨蒙蒙,又一场雨铺天盖地地席卷了整个城市。
她站在原地、任由衣服被漫天淋下的暴雨湿透,依旧倔强地看着他。
他站了一会,伸手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披到她身上,语气有些迟疑,“薇薇,我……”
“给的人愿意给,收的人是否愿意收、那取决于收的人。”她已经有些看不清他的脸庞,“我没有在你心里过,这不是你的错,只是我对你这七年来的感情,我自己问心无愧,这是我心甘情愿,你不必还。”
雨越下越大,她已经能感觉到自己被雨淋得浑身发颤、头也撕裂般地痛起来。
“有一句话,你说错了。”
良久,他伸手、重重将她带进怀里,在雨声里神色沉静地开口,“你对于我而言,和你自己心里想的完全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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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雨天的对话后,他们一直没有再见面。
封夏巡回演唱会结束后,就开始淡出娱乐圈和司空景度二人世界,蒋宜一边拍电视剧一边和男朋友打得火热。
而她每天一边悄悄关注着他,一边忙碌着自己的工作。
艺人原本就很忙碌,她如今在音乐圈的地位,仅次于他和封夏之下,不仅要在各个城市宣传新唱片,也要自己不断地写歌,一整天几乎没有任何休息的时间。
可是这样的忙碌,于她而言,或许也是好事。
她尽可能不去多想那天雨里他最后那句话,她太清楚不过希望愈多、失望愈多的意义所以。
之后,在g市宣传会的时候,出了一些小小的差错。
她因为没有休息好,所以唱歌的时候、连唱错了好几句歌词,甚至最后都没有跟上音乐的节奏,这对于一向对自己高要求的她而言,是从未有过的情况。
八卦杂志和媒体也自然没有放过这个新闻,一时“vivian疑似遇上人生大事,状态极烂”“一向认真的当红女歌手也出了如此差错,粉丝还应该崇拜谁”之类的头条纷纭。
她对于事业方面向来不玻璃心,一笑而过,但可能是连日来太过劳累,要坐飞机回s市那天,她竟高烧一下子到了39度。
和助理还有经纪人知会了一声,延迟一天行程,她喝了热水和退烧药,卷着被子倒头就睡。
一觉醒来,外面的天已经暗了。
她从床上爬起来,不知何时被什么人放上额头的冰毛巾忽然掉了下来。
“醒了?”酒店式公寓的房间里,楼弈从厨房探出了一个头来,笑眯眯的,“稍等,粥马上好了。”
她盯着他的脸庞看了一会,揉了揉眼睛,似乎有些不太敢置信。
那边楼弈将煮好的粥盛了出来,端着碗走到床边坐下。
“好了,别瞪了。”他看了她一眼,贼兮兮地笑,“我下午给你助理发短信,让她在酒店楼下交接给我一张你的房卡,才进来的。”
他用勺子盛了一口粥,吹了一会,递到她嘴边喂她,“你一直没吃过东西,现在只有喝粥才比较好,我之前就让你助理准备了一点米。”
她就着勺子喝下去,垂着眸没有说话,静静点了点头。
他喂完她粥,再帮她测了体温,刚刚退烧药似乎有些效果,寒热现在退到了38度左右。
“再这一觉睡下去到明天早上,应该差不多就能好了。”他吁了一口气,帮她盖好被子,“睡吧,我陪着你。”
他说完、刚要从床上起身,忽然被她伸手拉住了衣角。
“怎么了?”他回身,蹙了蹙眉、下意识地探上她的额头,“很难受吗?”
“我想喝酒。”她嗓音低低的,目光静静地看着他。
他一怔,仔细地注视了她一会,起身走去厨房。
他给她倒了一些,又给自己倒了一些,然后将枕头倚在床头、抱着她坐起来。
她握着手里的酒杯,喝了几口,问,“你怎么会来?”
他将自己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很随意地说道,“知道你发烧,我就来了。”
“你怎么会知道?”她抬眼。
他一扬唇,笑道,“我神通广大呗。”
她没有回应,低头又喝了一口酒。
“好了,这酒烈,你不能多喝。”他这时伸手拿过她的杯子,放在床头,“怕你不开心,给你喝两口过个瘾,真的不能再喝了。”
她也没有抢回杯子,忽然在一室安静里开口,“你不必对我那么好,我们只是朋友,不是有人更值得你对她好么?”
他蹙了蹙眉,“薇薇,你不要老是扯到她。”
“不是我扯到她。”她笑了笑,“是你心里想着她,只是我替你说出来而已。”
“不要无理取闹。”他似乎真的有些生气了。
“司空景有没有跟你联系过?”她不徐不缓,“他策划好要带夏夏去毛里求斯办婚礼,跟我们协调档期……看着她真正在你面前成为他人的妻子还要笑着祝福,是不是很痛苦?”
她知道她在口不择言,她知道她在一逞快意。
她也知道她在用力刺伤他的同时刺伤自己。
他一定会被她气走的。
果不其然,他听完她的话,一下子从床边起身。
她握紧着自己的手指,用力咬住自己的嘴唇。
等了很久,还未听到房间的关门声,她仓惶地抬起头,便看见他正站在床边,目光像是生气、又像是无可奈何地看着她。
“大丈夫不和生病的人计较。”他耸了耸肩,又重新坐下来。
她沉默两秒,忽然抬起身,用力抱住他。
他猝不及防,她柔软的嘴唇竟也贴了上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个勇气,她都忍了那么多年,却在这个时候彻底打破了她给自己设定好的范围。
可能她这一个举动之后,他们以后就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她原本只是凭着冲动咬住他的嘴唇,却在不知不觉中,感觉到他也回吻住了她。
她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就像是溺水的时候,抱着唯一的救命稻草,只能更重地亲吻他。
很多年前熟悉的感觉,重新席卷而来。
她身体是烫的,却觉得他放在她腰处的手心也是滚烫的。
她很想哭。
“笨蛋。”良久,他终于放开她,嗓音微哑。
他让她重新躺回被子里,帮她盖好被子,什么都没有再说,却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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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来没有一次那么庆幸自己的冲动。
回到s市之后,只要工作空闲,他便会到她的公寓来,有时候来做饭、有时候只是来和她闲扯,虽然没有亲密的话语或者动作,可她已经很知足。
宣传唱片的工作告一段落,她窝在家里的时间增多了些,便去买了个烤箱,在家自己学着做蛋糕。
“好香!”在客厅里打游戏的他仰着脖子大呼小叫。
“等一下。”她抿嘴一笑,能猜到他肯定像只猴子一样在沙发上蹦q,“马上就好了。”
“薇薇,我饿了……”谁知他竟然暂停了游戏,这时走进了厨房,“今天是什么口味?巧克力吗?”
这个急性子。
她摇了摇头,这时将蛋糕从烤箱里拿出来,用勺子挖了一小口,转过身。
他就在她身后等着呢,无比娴熟地一口就咬住了勺子,感慨地眯着眼,“嗯……好吃。”
她看着他大男人的脸颊上还是露出这种小孩子一样的表情,禁不住笑出了声。
“等下。”她刚想转身把蛋糕端到客厅,却被他扣住了手臂。
“嗯?”她茫然地看着他,“怎么了?”
只见他神情严肃地凑近她的脸颊,用手指将她嘴角边的一坨奶油轻轻刮去,然后非常自然地放进自己嘴里,享受地点点头。
她反应过来,恼羞成怒立刻就要去掐他。
他哪里能让她得逞,往旁边一躲,她一头撞到他最近练了肌肉的胸膛,疼得眼冒金星,战斗力顿减。
他看着她仰头大笑,伸手捧着她气呼呼的脸颊笑道,“怎么那么笨……”
这一次她听出来了,完全是宠溺的语气。
这是她梦里想象了很久的场景,就像很早以前,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那样最平常的琐碎生活的点点滴滴。
那时候她就知道,她有多想跟这个人在一起一辈子。
半响,她脸一偏,眼泪“啪踏”掉了下来。
他看着她这样,吓了一大跳,手忙脚乱地胡言乱语,“不会吧?真的撞得那么疼?让我看看,不是起包了吧?我这还没练成铁石呢……”
她被他这通话扰得又忍不住笑了,一时又哭又笑,连她自己都觉得很丢脸。
“好了,小哭鼻子,吃蛋糕了啊。”他一手拿起碟子,一手牵着她的手,边哄她边走出厨房。
两人走到客厅,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帮我接一下。”他咬着蛋糕要打游戏,便让她帮忙。
她走过去,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浑身轻轻一震。
他正吃得开心,便见她没什么表情地将手机递在他面前。
“谁啊?”他有些疑惑她为什么不接。
她没有看他,将手机给他之后就转身回了厨房。
外面的动静不是听得很清楚,她收拾着厨房,心里有些七上八下地乱,还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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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巧这时厨房门被打开,他见状,走过来蹙着眉道,“怎么那么不小心?你到旁边去,我来捡。”
她将手里的碎片丢在垃圾桶里,看着他蹲在地上的身影,低声问,“夏夏……说什么?”
“她说她工作的事情彻底交接完了、现在进入休假状态,估计司空景还没跟她说要带她去毛里求斯的事情。”他起身将剩余的碎片扔进垃圾桶,语气轻松,“我们也差不多后天就要出发了,反正司空景说他做东,我们就早些过去玩。”
“你想去吗?”她平平静静地,问。
“机票都定好了,怎么不去?”他挑了挑眉。
“如果你不想去,那我们就不去。”她慢慢说,“等他们回来我去给夏夏赔个不是。”
等了很久,还是没有等到他回答,却忽然感觉到他已经走到自己身前垂下头、用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头。
“你问我是不是能够放过自己了。”他轻声笑了笑,“我觉得我已经在努力地做这件事情,所以你在我身边,看着我,监督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