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l矜持地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双手放在并拢的膝盖上,等着顾`澄主动开口。
不料顾`澄只是自顾自地开着车,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
她心中有些不痛快,却又不好意思发作,只得赌气似地小幅度地扭了扭身体。
顾`澄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这才开了口,“你不是很喜欢京都吗?怎么舍得离开京都回到蔺川?”
何l嘴唇微微一嘟,叹了口气,“你以为我愿意啊。没办法,爸爸觉得还是国内经济前景比较好,尤其是房地产这一块,还没有饱和,仍有上升的空间,所以才执意带我和妈妈回国。”
顾`澄点点头,表示同意。
“那个,我可以像ますみ一样喊你`澄哥吗?”何l有些不安地绞着衣角,迅速地用眼角的余光瞥一眼顾`澄,又羞涩地垂下了头。
“当然可以。”顾`澄不以为意地说道。
何l却是有些惊喜地抬起头,高兴地喊了一声“`澄哥”。
顾`澄朝她一笑。
何l觉得心脏扑通扑通直跳,但忽然想到自己自从见到顾`澄之后一系列的言语举止都背离了“矜持”二字,心里不免有些懊悔,脸上的喜色也渐渐隐了去。
凯迪拉克在前面,顾`澄的宝马一直保持着固定的车距跟在后面。
何l表面上一副正经危坐的样子,但心里却盼着顾`澄会主动挑起话题。
顾`澄并非沉默的人,但是此时他脑子里还盘旋着虞z的那幅设计图,无暇去考虑何l的情绪。
何l终究还是无法忍受这种被轻慢的态度,顾`澄一直都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故意换了一种调侃的调子,“`澄哥,想什么呢,这么专心?莫非是想女朋友?”
一面小心地留意顾`澄的表情。
顾`澄随意地甩甩手,笑道,“在你们这些女生眼里,我们男人要不是正在想某个女人,就是在想到底想哪个女人好呢?难道我们就不能想点家国大事?”
何l被他的俏皮话逗乐了,“`澄哥,你还是这么风趣。”
“还是你有眼光。不像有些人不懂欣赏。”顾`澄不由想起了那次送虞z回去,两人在车里的对话。
“顾老师是属兔子的?”虞z当时镇定自若的表情依旧鲜活。他的嘴角控制不住地浮现出一个微笑。
何l听到“不像有些人不懂欣赏”心底咯噔一跳,紧接着又见到顾`澄脸上那个发自内心的温柔笑意,心中更是警铃大作。
她还想刺探些什么,但是顾`澄已经放慢了车速,随着前面的凯迪拉克,驶进了九重天开阔的停车场。
泊了车,顾`澄朝身旁何l说道,“到了,下车吧!”说完推开车门,轻松地跃出,又“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何l故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摆,然而顾`澄并没有过来表现绅士风度,替她开车门。她只得老老实实自己推门下了车。
何世祥的司机下车拉开了车门,车里的人又彼此客套了一番,才下了车。
何世祥在四楼的订了“曲苑风荷”这个豪华包间。
分主宾落座后,何世祥很快吩咐开始走菜。
饭桌上,众人推杯过盏,你恭维我一句。我奉承你一句,很是热闹。除非别人敬酒,顾`澄并不过多地参与其间。
何世祥知道顾`澄是冲着青木大学的图书馆这才赏脸的,又了解了他的家世,自然不敢怠慢他,便主动开口道,“顾老师,既然我承诺了替青木重建一座图书馆,断不会食言,不过因为最近资金未能到位,还得稍等一些时候。估计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寒假您就可以动手设计图纸了。”
“何先生,我敬您一杯,预祝我们合作愉快。”顾`澄起了身,端着酒杯,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
何世祥赶紧也起了身,“到时候还要顾老师多费心。”
二人碰杯之后均是一饮而尽,彼此相视一笑这才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酒酣耳热之际,戴隽醉意朦胧地说道,“听说九重天里有专门为客人唱歌弹琴的女孩子,一个个声音甜得跟黄莺儿似的……”
郑平也露出感兴趣的样子,“真的假的?”
何世祥很快示意侍者过来,附耳吩咐一番,侍者很快出去了。
大约五分钟后,唐糖穿着一件墨绿色的旗袍娉娉婷婷地走了进来。
何世祥对唐糖显然还有印象,他不自在地朝门口又投去了两眼。
唐糖大大方方地站到包间的小台阶上,“我给大家唱一首《明月千里寄相思》吧。
“夜色茫茫罩四周,天边新月如钩。回忆往事恍如梦,重寻梦境何处求。人隔千里路悠悠,未曾遥问星已稀。请明月代问候,思念的人儿泪常流。月色蒙蒙夜未尽,周遭寂寞宁静。桌上寒灯光不明,伴我独坐苦孤零。人隔千里无音讯,却待遥问总无凭。请明月代传信,寄我片纸儿慰离情。”唐糖将此歌的原唱吴莺音的鼻音学得惟妙惟肖,再衬着窗外的夜色迷离,真有几分摇曳红尘的韵味。
众人喝彩连连,连顾`澄也放下了酒杯,很给面子地鼓起掌来。
何l如何会放过这么一个展示的机会,她整理了一下鬓发,站起来,“这位小姐唱得真好,我也有些技痒,献丑了,大家莫要嫌弃就行。”
底下自然抱之以热烈的掌声。
唐糖主动让到了一边。
何l存心卖弄,一张口就是普契尼的《蝴蝶夫人》中第二幕的经典咏叹调“晴朗的一天”,她自知自己的音域远远达不到c1-c3的要求,便聪明地降了一个八度,低婉地娓娓唱来,倒也有几分动听。
唐糖一直站在阴影里,半边嘴角轻翘,有些不屑。她年纪和虞z相当,原来是中央音乐学院学美声的,主攻的就是花腔女高音,后来因为家庭变故,不得以退了学。她听得出来,何l的意大利语不过是鹦鹉学舌罢了,根本没有接受过专业的语言训练,中段的宣叙调和咏叹调交替变换也很生硬,她的这点道行唬弄这些门外汉倒还可以,想忽悠她,那就差远了。
何l的目光一直似有若无地飘向顾`澄的方向,顾`澄感受到她的视线,只当她还是小女孩喜欢炫耀的心性,鼓励似地朝她笑了笑,何l心中高兴,唱地越发卖力,只可怜巧巧桑一心期待平克尔顿归来的焦急矛盾的心情在她那里变成了满腔得意。
要不是肺活量不够大,一曲终了何l还真舍不得下台。戴隽、郑平等人纷纷称赞何世祥生了一个才女,何世祥嘴上谦虚,心中却很是愉悦。
唐糖也说不出为什么,她第一眼看见何l就觉得厌恶,不喜欢这种泡在蜜罐里长大的娇小姐,心里忍不住想煞她的威风。
唐糖也不说话,站在台上,深呼吸一口气,檀口轻启就是《歌剧魅影》里那首著名的“thinkme ”,她本就是科班出身,又存心要何l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歌剧,当真是使出浑身解数,投入了十二分的感情,唱得是一个如泣如诉,简直达到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的效果。
在座的众人一个个不由都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专心地听她唱歌。
唯独何l恼怒地握着玻璃杯,透明的杯身上尽是薄薄的水汽。
唐糖唱完之后朝众人欠欠身,“唱得不好,大家请多包涵”。
顾`澄忍不住站起身,衷心称赞道,“真是好嗓子,技巧感情都极到位,不夸张地说,听得我灵魂都战栗了。”
唐糖看了顾`澄一眼,心想这男人长得真不赖,难怪刚才那丫头的一直在暗送秋波。她扬唇笑道,“好生别致的夸奖,那我就谢谢您了。”说完便离开了包间。
顾`澄坐回座位,交叠起一双长腿,愉快地思忖着这个女子也是个有趣的人物,紧接着,和虞z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如同自动播放一般在脑海里显现,顾`澄心中一凛,很快又不觉苦笑,素来对窝边草忌口的他怎么好像陡然对这株窝边草产生了一种下口的欲望?
唐糖回了九楼,虞z正背对着她换衣服。唐糖看见她流畅的背部曲线,不知道怎么的,想起了植物修长的花茎。而她凸起的一双肩胛骨则如同张开翅膀的蝴蝶,停歇在柔韧的花茎上。
“回来了?”虞z一面不慌不忙地系扣子,一面问道。
唐糖有些吃惊地盯住虞z手上的动作,“咦,你怎么是走最下面的扣子开始扣起?”
虞z挑眉反问,“难道你不觉得这样节约时间吗?从最下面的扣子开始扣起可以保证不会错位。”
唐糖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的脑子的回路果然深邃,难怪这么聪明。”
“错,聪明不聪明主要是看一个人脑子里装的是浆糊还是脑浆。”虞z随口接了一句。
唐糖却哈哈大笑起来,“原来虞z你也会说冷笑话啊!”说完,她又急急地说道,“你猜我今天去四楼唱歌碰到谁了?上次在九楼禅室遇见的那个姓何的男人,他今天带了他女儿还有好几个男人在吃饭,我听他们谈话,好像都是青木大学的领导老师什么的,估计是为了他的宝贝姑娘吧!你是没看见她女儿啊,穿得真叫一个纯情啊,可惜她外表的玉女模样却掩盖不住内里想男人的骚味,最讨厌这种女人了。明骚易躲,暗贱难防,只可怜了那个高个的帅哥,估计被她赤/裸/裸的视线强/奸了一百遍!”
唐糖不愧是女高音,肺活量果然惊人,这么连珠炮弹似地说完了,连气都没换半口。虞z听得是何世祥请学校领导吃饭,又想起下午的巧遇,心底飞快地整合着这一连串的信息,如果没猜错的话,她的好“妹妹”即将是她的“校友”了,只是不知道这日后校园内狭路相逢到底会鹿死谁手呢?虞z缓缓勾起嘴角,洁白的牙齿在灯光下迅速迸出一点高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