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皇上的密传,南宫流烟不敢耽搁马不停蹄的赶进了皇宫。
咸嘉帝的寝宫内,暖烟袅袅,龙诞香的味道扑鼻而来。
越过屏风,南宫流烟就瞧见了躺在床上的咸嘉帝。
只见他闭目假寐,往日里十分威严的模样,如今却失了七分的光彩。就像是一颗参天苍然的劲松,突地就失去了它原有的直挺和健壮,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却再也寻不见它那茂密浓厚的绿叶。
南宫流烟微微皱眉,想必床上的那个昔日那个风华正茂,驾驭一切的一国之君,比她还要清楚明白他自己的状况吧?
那么,此番他特地叫自己来,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交代了!
想着,就见一直闭目养神的咸嘉帝不知何时,察觉到南宫流烟的到来,睁开了他那双洞悉一切一般犀利的眼眸。
:“爱卿,今晨太子召你进宫所谓何事?”
南宫流烟闻言,微微一怔,未曾料想咸嘉帝会知晓自己会见太子的事情。而且,还能在自己回府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内,就能立即召唤自己进宫来。
思索间,南宫流烟不可思议地看了咸嘉帝一眼。
原以为咸嘉帝是不知道自己觐见太子的事情,所以才没有在还未出宫之前召见自己。却不曾料想,这皇上原本一切都心知肚明,却装作不知,将他们所有的人玩弄在鼓掌之间。
这太子自以为收买了皇上身边的人,却永远也想不到这些都只是皇上设下的骗局,为的就是将他们这些人一个个引进自己设的局里面。
而眼下,皇上又准备将自己这颗棋子,下一步安排着往哪里走去呢?
疑惑不解间,南宫流烟据实回道:“回皇上,太子宣自己进宫,企图将臣为他所用。”
:“是么?”咸嘉帝语气不急不切地随口应道,随后看向南宫流烟,问,“那爱卿可是怎么回复他的?”
:“臣拒绝了。”南宫流烟垂首,并不准备做些是么隐瞒。
咸嘉帝闻言,淡淡一笑,随后称道:“爱卿做的很好,果然没有让朕失望。”
说罢,咸嘉帝眼里的笑意更深,带着一丝隐晦的锐利。“朕此次召爱卿你进宫来相见,其实是有一要事要要付给爱卿你。”
:“皇上但说不妨,只要是臣能做到的,定当竭尽所能。”南宫流烟心里默默地盘算着,却一时猜不透皇上的心事,只能希冀着能够将计就计,见招拆招。
咸嘉帝听着只是一径的笑,他几近吃力的坐起身来。“朕相信若是以爱卿的能力,一定可以做到。”说着,咸嘉帝目光投向南宫流烟,那样锐利历练的目光,似乎是要在那样的目光下,让南宫流烟无所遁形,无处可逃。“如今天下形势严峻,虽然王将军引兵逼到了桑泽国的皇宫边境,但是朕了解那不过是一时的虚晃之枪。这其中的联系关联,相信爱卿一定也已经参破了吧?”
听见咸嘉帝的话到此处便没有了后音,那个理由微一抬首,就看见咸嘉帝看向自己眸光里的寓意,南宫流烟沉吟片刻,才接口道:“太子与桑泽国送来的奸细,三公主桑焰串通一气。两人借以言朝和桑泽国的这场战役,谋求着各自的有利局面。一方面,太子窃取了言朝的作战秘密方针,交由桑焰,也就是那名舞姬怜音,传送到了桑泽国内。所以在开战之初,桑泽国连连攻打言朝的要害弱处,大局得胜进宫,甚至在边境的一场战役中,导致言朝军队全军覆没,连四王爷圣瑾也牺牲于这场战役之中。而这,便是太子与桑焰联手时,寻求的最终结果。”说着,南宫流烟稍一停顿,随后继续说道,“言朝宫殿内,除去太子,最有可能与太子争夺皇位的,便是四王爷和六王爷。其余的王爷都以被皇上你分封至各个郡县做了王。昔闻六王爷与太子一向交好,而近来,六王爷更是频频出入太子行宫之内,怕是六王爷早已是太子麾下的一员。独独四王爷仗着军功,不肯给太子面子,处处与太子作对,所以太子恐怕想除去四王爷已久。所以这一次桑焰与太子联手发起的这场战争,之前桑泽国频频得胜,原本就是太子和那三公主安排好的,就是为了借机除去四王爷圣瑾,还绝妙的布的一步棋。这样一来,既没有人会怀疑太子,也能够不废吹灰之力的除去四王爷。”
咸嘉帝一直默默听着,见南宫流烟停住,咸嘉帝抬首淡淡笑着命令道:“很好,说下去。”
:“是!”南宫流烟微微吸一口气,继续道:“而后,便是这桑泽国一直少有消息的三公主桑焰。她凭借之前一直传给桑泽国绝妙的机密,而赢得了两位皇兄的信任。随后,便是她反攻的开始。知道两位皇兄定会对自己的机密信任有加,所以在除去四王爷之后,她便借机传错误的军事消息给桑泽皇宫内,这样与太子里应外合,导致太子制定的计划能够万无一失,直捣桑泽国的皇宫境外。而之后,便是太子传令给王将军将桑泽国的两名皇子先斩后奏,为桑焰回宫掌管天下作了准备。两人这次密谋,索取所需,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那么,依爱卿所言,这天下就要被太子和这桑泽国的三公主给瓜分净了?”咸嘉帝微微笑道,随后看向南宫流烟,“爱卿,这个天下,朕要你来替朕守下去!”
南宫流烟闻言,不禁皱紧了眉头,道:“皇上,您当真不了解臣的情况?臣一个将死之人,哪里能够力挽江山于狂澜之中?臣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兮!”
:“难道爱卿不知道,当你再一次踏进这个皇宫的时候,便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咸嘉帝一径的淡笑,叫人摸不透她笑里的意欲为何。“而且,爱卿你莫忘了,这个天下这个国家,也是羽儿的天下羽儿的国家,倘若你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它丧失在他人的手里,那么羽儿会有多么的难过,爱卿不会不知吧?”
瞧见南宫流烟听闻了咸嘉帝一席话之后,变得不再坚定,游离的目光,咸嘉帝知晓自己戳进了南宫流烟的软肋,他默默一笑。继续道:“羽儿的性子,爱卿不会不了解吧?况且,朕早已多番考察于你,爱卿的谋略、兵器、马术、武经七略无一不精,正是天下之奇才,朕需要爱卿替朕守住这个天下,守住言朝,这个羽儿一辈子的家族。”说罢,他微一停歇,继续道,“爱卿,朕了解你,单是为了羽儿,你便没有拒绝朕的理由。而且,你的身体大可不必过于担忧,朕既已答应过羽儿要给血灵芝与你,便不会食言。”
南宫流烟屏息,这时才察觉自己的手心竟已是满满的汗意,凉彻心骨。在她无力阻止牧千羽回宫之时,她不是早已知晓这躲不过的祸端了么?为什么当它真正来临的时候,她却还是这般无力呢?
这种凉透心扉的无力感,为什么自从遇见牧千羽开始,便再也甩不脱了呢?
:“爱卿,朕将守卫在洛城边外的三十万精兵,听从你的旗下。自此,你便是这三十万大军的唯一领导者,只要太子敢篡改朝代,朕要你立即发动三十万大军,包围皇宫。这样一来,太子便再不敢轻举妄动,朕要你随时监视着太子的一言一行,镇住太子,以防太子企图改朝换代。”
朕,也就得以向言朝的列祖列宗有了交代,在死后,能够保存颜面去见他们。
:“爱卿,朕说的,你可明白?”
南宫流烟沉吟,久久不语,心下是寒彻的冷,她握紧了拳头,默然抵抗,却又比谁人都清楚这是逃不过的劫。
许久,她才叹气应道:“臣遵旨!”
随后,就见咸嘉帝将唯一能够命令栖息在洛城皇宫境外的三十万大军的令牌,交托到了南宫流烟的手里。至此,就见咸嘉帝如如释重任般的松了口气,重新靠回床榻之侧,摆摆手道:“好了,爱卿,朕累了,你先退下吧!”
南宫流烟默然打量了咸嘉帝一眼,随后听令退下。
听见南宫流烟离去的步伐渐去渐远,直至完全听闻不见。咸嘉帝这才睁开双眼,气若游虚地看向窗外。
霞儿,朕的重任,很快便能卸下了。
朕的阳寿,也怕是要尽了。再等等朕,朕很快,便要去与你相见了。
只还有最后一件事,你只需再等朕做完这最后一件事,朕便能去见你了。
也许,还会带上我们的羽儿,一同来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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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流烟出了宫,惦念着府里的牧千羽,就命令轿夫即刻往南宫府行去。
进了府,连声唤了三声沈裔却犹未见他的身影。
南宫流烟心下一怔,觉出异样来。脚步更是急促,直直地往着后院的卧室走去。
推开门,赫然就看见牧千羽站在窗前,哼着小调。听见开门声,瞧见是南宫流烟,便欢天喜地地跑过来,一把拥住南宫流烟。
见到牧千羽,南宫流烟这才松下一口气来。随即,她回神走到窗前,仰首探望了片刻,随后回过身来,走回牧千羽身边。
:“丫头,可有见着沈裔?”
牧千羽歪头沉思片刻,随后摇摇头,“没有呢!一直都没有!”
这句话,倒引起了南宫流烟更大的不解和疑惑。
沈裔从就不是一个做事鲁莽之人,交由他做的事情,他必定会尽力完成。像今日这般无缘无故失踪之事,并非他会做的事情。
莫非,是出了什么大事不成?
想着,就见窗外一袭黄衣掠影而来。一个轻跃,就落在了南宫流烟和牧千羽身旁。
牧千羽回神,正想要抽出鞭子,就被南宫流烟按住。
:“月影,可是出事了?”南宫流烟按住牧千羽之后,就立即看向一旁的月影。只一眼,就让南宫流烟皱了眉。“你怎么受伤的?”
月影是南宫流烟受江又梦的嘱托,一手教其武功的。自从月影习成之后,一直甚少见到受伤,如今却手腕上和臂膀之上,皆受人重伤。
月影不答,只是急急地上前,几近哽咽地请求道:“流烟,本来梦大人听了你的话,你走后便准备往苏城赶去与你师傅会合。可是一路有人追杀我们,更是将我们往洛城的方向赶来。我们便这样一路不知情地被逼了回来。今晨,更是出现了二十多名杀手追杀我们,我们一边阻挡一边逃命,却还是险些被他们擒住。无奈之下,梦大人只好飞鸽来这儿求助,谁知你以出府进宫,是沈裔接到求助便带了十几个手下赶去。可是对方人数太多,而且下手及其狠毒。所以,所以我只能来求助你了。你一定要去救救梦大人啊!”
南宫流烟听完月影的话,手也不觉的握了松,松了紧。她看着牧千羽,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流烟...”
牧千羽和月影的呼唤同时急切地响起。月影止了话,见牧千羽上前,拉住南宫流烟的衣袖,急忙催道:“流烟流烟,你还在犹豫什么,快去呀!又梦是因为我们才被扯进这件事里的,你怎么能置之不理?快去呀,快去呀!”
只见牧千羽一边说,一边推着南宫流烟往门外走去。去见南宫流烟回身,制止住牧千羽,“丫头,我若去了,你呢?”
一句话,倒让牧千羽安静下来,她疑惑地看着南宫流烟眼里的无奈,稍后也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这是太子设的一个局,目的就是引开你,对付我?”
:“没错!”南宫流烟说着,沉默了。“所以说,去或不去,我们都处在了劣势的一方。”
牧千羽瞅了瞅身旁焦切的月影,也来不及思索太多,她上前拉住南宫流烟,“没事的!我在宫里,还有皇上和玲珑呢!可是又梦现在,就只能依靠你了!流烟,你放心,我绝不惹祸。”说着,就见南宫流烟皱眉不语的模样,牧千羽更是焦急起来。“哎呀,你快去呀快去呀!你若是挂念我,就好好地回来。知道了么?”
南宫流烟沉吟,也知眼下必须先将江又梦解救出来。她无奈地叹口气,走到牧千羽身边,“丫头,性子不要那么倔!有时候,我真希望你能够温顺一点,在我没有回来之前,万事都不要太逞强,知道么?”
牧千羽心下既担心南宫流烟,又挂念这不远处的江又梦,她心不在焉敷衍地点点头,随后就催促道:“流烟,人命关天啊!快走吧走吧!”
南宫流烟微微点点头,万般不舍重重地看了牧千羽一眼,才随着月影离开。
追着南宫流烟和月影如惊鸿般,一下子掠过天际的身影。牧千羽怔怔地看了许久,直到天边烈日当空。她才颓然地走回屋子里,担心地在屋子里来回的渡着步,觉得时间竟是万般地漫长。
听见门口有动静,牧千羽便心急火燎地跑出去开门,“流烟...”抬首一看,却见开门的是南宫府的管家。“怎么了?”
:“回夫人,刚才宫中传话来说,皇上龙体欠安,怕是...怕是...”
见管家支支吾吾地模样,牧千羽心下已经猜到了大半。她一个踉跄,险些就要站不住。幸而扶住了身后的门框,才勉强支撑去身子。
一阵发懵,牧千羽回过身来,急急忙忙地穿戴好,就坐上轿子,进了宫去......